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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網 > 貴妃裙下臣麗質裴濟 > 第2章 道觀

第2章 道觀


大魏立國至今,已有六十余年。

        歷高祖、太宗、高宗三位皇帝的精心治理,從開疆拓土,平定亂世,到休養(yǎng)生息,積極而豐,終于在交到第四位皇帝手上時,開啟了一片百年未遇的盛世景象。

        大魏第四位皇帝李景燁,身為高宗嫡子,才過弱冠年紀便登上天子寶座,至今已整整六年。

        到底帝國已到了受報守成的時候,這六年里,李景燁雖未如父祖輩一般于文治武功上有舉世矚目的成就,卻大體算得兢兢業(yè)業(yè),嚴于律己,寬以御下,眾臣逆耳忠言也多能聽入耳中,姑且是個為天下臣民稱道的好皇帝。

        可便在這第六個年頭里,稱得上循規(guī)蹈矩的年輕皇帝,竟罔顧倫常,做了件令天下人瞠目結舌的事來。

        ……

        五月初夏,夜色正濃,草木芬芳。

        大明宮望仙觀的西廂一處僻靜屋舍外,大監(jiān)何元士領著兩名宮人,端著鎏金銅盆,捧著素紗巾帕,輕聲入內。

        才將外間燭火點燃兩支,便聽那道低矮的鳥木石夾纈屏風后,傳來幾聲女子痛苦無力的泣吟,緊接著,便是男子低啞的輕喚。

        “麗娘,麗娘,快醒醒!”

        女子仍斷斷續(xù)續(xù)低低泣吟著。

        男子似有些擔憂,微揚聲喚“元士”。

        “來了。”何元士忙接過宮人手中巾帕,繞過屏風,躬著身將巾帕捧高,將牢牢籠罩著寬敞床榻的曼麗紗帳揭開一個小口。

        一片旖旎風光霎時傾瀉而出。

        床帳里橫躺著個年輕美艷的女子,渾身上下只披了一身輕薄紗衣,隱隱綽綽遮蓋著斑斑紅痕,以及起伏有致,纖秾合度的身段,胸腹處堪堪搭著被衾一角,掩住三分艷姿,愈有種朦朧動人的風情。

        只見她潔白細膩如羊脂玉的面容上,眉心微蹙,雙目緊閉,眼角與額角俱有一層薄薄水珠,分不清是淚珠還是汗珠。

        她似是陷在夢魘中出不來,豐潤朱唇輕啟著,時不時溢出兩聲泣吟,聽得人身顫心酥。

        年輕俊逸的天子李景燁發(fā)冠松散,身上的褻衣褻褲也凌亂不堪,此刻正滿面憂色地俯身靠在她身邊,一手支撐著身軀,一手揉撫她的面頰,時不時喚她。

        何元士將巾帕遞入其中,便迅速收手,不敢再看。

        紗帳沒了支撐,又翻飛著合攏回去,重新掩住其中的曖昧春色。

        何元士望著那微微浮動如波紋的輕紗,緩緩站直身子,有一瞬出神。

        方才他不小心瞥了一眼帳中情形,饒是已做了十幾年閹人,見慣宮廷中的浮華艷色,也不禁要臉紅心跳。

        怪道連天子也著了道,不管不顧地在婚禮當日便將人弄進這望仙觀來了。

        那女子不是旁人,卻是本該為睿王妃的鐘家三娘,名喚麗質。

        去歲,才至弱冠年紀,恰要選妃成婚的睿王李景輝自長安街頭打馬而過,一眼便相中了才剛及笄的鐘家三娘。

        幾番打聽后小娘子身份后,便直接入宮,求太后替其賜婚。

        太后寵愛幼子,雖不大滿意鐘家小門小戶,到底抵不過睿王多番懇求,終是松口答應了。

        本是樁令人稱羨的好姻緣。

        婚儀那日,天子為顯對幼弟的格外恩寵,親自前去觀禮。

        便是那一日,天子一道圣旨,將睿王妃召入大明宮中的望仙觀帶發(fā)修行,美其名曰“為北方將士祈福”。

        眼下北方的確與突厥有些許摩擦沖突,可要祈福,誰來不好,非要讓才入了皇室之門的弟媳鐘三娘來?

        起初眾人還未參透陛下的意思,只道陛下愛護幼弟,看不上鐘家小門小戶,要替幼弟給王妃一個下馬威。

        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先前的揣測慢慢變了味。

        大魏奉道,長安城中由皇家敕建之道觀數不勝數,皇帝何以偏偏選中望仙觀?

        須知望仙觀建于大明宮中太液池畔的山坡之上,尋常皆是宮中女子才會來此。

        即便鐘三娘成了睿王妃,入了宗室籍,也斷沒有到宮中修行的道理。

        皇帝哪里是要給弟媳下馬威?分明是也看上了這位萬里挑一的美人,想據為己有!

        只因不好當場強奪,方才想了這等迂回的法子。

        何元士按下心中感嘆,側目看一眼香爐中即將燃盡的香,輕聲提醒:“陛下,時辰已到,該回去了。”

        床帳之中,李景燁靜了靜,凝望著仍昏睡夢魘的麗質。

        此刻才過酉時,正是該享良辰美景的時候,他卻不得不同美人作別,獨回宮院中去。

        李景燁俯下身去在麗質緋紅未消的面上輕吻了下,只覺唇齒間觸碰的肌膚似牛乳一般滑潤,微揚聲道:“知曉了,待麗娘醒來再走。”

        何元士自不敢再催,只輕輕退回屏風外。

        床上仍昏睡的麗質似有所覺,緩緩睜開雙眸,待看清眼前的年輕男子,下意識問:“陛下怎還未走?”

        她在望仙觀中幽居已有三月。

        一月前,皇帝實在按捺不住,開始隔三差五出入此處,卻從不敢留宿,戌時之前定會趕回內廷去。

        李景燁拿著巾帕替她掖汗的手倏然頓住,臉色也漸漸陰沉下。

        “麗娘,你便這般盼著朕離開?”

        麗質濃密眼睫顫了顫,掀起一雙氤氳著水霧的烏眸睨他一眼,先是一言不發(fā)便轉了個身,半撐著酸軟的身子起來,待撩開紗帳,背對著他坐到床邊,方幽幽道:“妾不敢。”

        嗓音輕軟,語調幽幽纏纏,仿佛含著無限屈與怨,聽得人心尖酸軟。

        李景燁方才已被她那一瞥勾得失了魂,又見掌中芙蓉面倏然遠離,正覺悵然若失,不由追眼望過去。

        美人逆光而坐,明黃色的燭火恰透過她玲瓏身段照來,自背后看時,那一段段婀娜曲線間,竟隱隱泛著暖融融的光澤。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三月前在婚儀上初見她那日。

        便是這樣的風情,教素來端方持重的他連步子也挪不動,差點在宗室和群臣面前鬧了笑話。

        那日他獨自在紫宸殿中來回踱步,只覺遲遲難忘美人顏色,不由悵惘異常,最終在夜色降臨后,下旨命王妃入道觀出家修行。

        如今這般迂回著,好歹美人已在懷中。

        可到底對不住親弟弟,他心中不安,只斷不能對她說。

        “麗娘!”李景燁喚她,心中漸軟,不由自身后將麗質重新摟在懷里,一手撥開她堆疊在頸邊的烏發(fā),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細膩脖頸。

        他眼神黯了黯,俯低湊近去吻:“你別惱,朕方才不過隨口一說。只要你別再想著離開朕,怎樣都好。”

        麗質微閉眼眸,掩住其中一閃而過的涼意。

        起初那些時日,她絲毫不信,不愿低頭,時時想著逃離。

        可從現代魂穿到此整整三月,她已見識到了皇權的威勢。

        身邊的人,無不對權勢臣服得五體投地,逼得她也不得不屈膝折腰。

        若非眼前人是大魏天子,稍有不慎便會惹來禍事,她定早已將人推開,躲得遠遠的了。

        幸好,她早已見慣了人情冷暖,最是能屈能伸的。

        多年的經驗告訴她,人得學會示弱,才能得到別人的同情。

        尤其近來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夢魘,不但將過去十六年的點滴都弄清了,還知曉了數年后的凄慘下場。

        身后這個緊摟著她的男人,如今還口口聲聲同她訴著柔情蜜意,數年后為了自己保命,便會親手將她送入敵營,最后更是一道白綾刺死!

        想到此處,麗質禁不住微微顫抖。

        她不得不暫時妥協。

        她想活下去,不但是現在,還有三年后。

        她輕撫上李景燁自她腰際漸漸上移的手,止住他越發(fā)肆意的動作,咬著唇輕聲道:“妾不敢惱陛下,只是眼下的確已到戌時,陛下該回內廷了。”

        李景燁聽著她輕言細語的話,心中登時熨帖了不少,轉頭瞥一眼香爐里燃盡的香,果然時辰已不早,只得松開手,起身讓內侍們進來服侍梳洗更衣。

        待收拾妥當,將要離去,他又牽著麗質的手,一直要她送至道觀門口。

        麗質只盼他快些離開,只好匆匆披衣跟著一同去了。

        望仙觀雖是皇家敕建,卻因建在宮中,規(guī)制并不大。如今麗質住在西側,觀中其余修行的女道便都搬去了東側廂房,是以這一路行去,除了皇帝隨行的內侍宮人外,并不見旁人。

        可至道觀門口,卻能見數個壯碩魁梧,身披圓領窄袖袍,腳踏尖頭皮靴的羽林衛(wèi)侍衛(wèi),分列兩側。

        此地雖是大明宮中,卻不屬妃嬪寢居,又逢天子停駐,自然有侍衛(wèi)們把守。

        尤其自麗質住進觀中,附近更時常有侍衛(wèi)往來巡查。

        她垂眸行在李景燁身后兩步處,忽而感到不遠處侍立的侍衛(wèi)中,有一道毫不掩飾的目光投注過來,令她如芒在背。

        當著天子的面,敢這般毫不顧忌地肆意打量她的,恐怕也只有一人了。

        她悄然抬眸,循著那道目光望去,果然見道邊侍衛(wèi)中,立著個紫袍玉帶的年輕郎君,身量頎長挺拔,面目英俊,氣度不凡,似是個矜貴自持的貴族子弟。

        可稍一細觀,便能察覺他年輕俊朗的面容間滿是肅然與冷漠,仿佛對這世上大多人與事都能漠然置之,毫不在意。

        就連望仙觀中修行多年,不出塵世的女道,看來都比他更有煙火氣。

        裴濟。

        果然是他,冷心冷面,一身正氣,同夢境中如出一轍。

        麗質對上他毫無波動,甚至還有幾分不屑與鄙夷的目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事到如今,長安城中關于她的流言定已甚囂塵上,在背后議論她的,怕是排隊繞大明宮十圈也不止。

        可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厭惡她的,大約屈指可數。

        她腳步微頓,垂下眼,伸手輕輕扯了扯李景燁的衣袖,咬著唇拿一雙霧蒙蒙的眼眸望他。

        “陛下……”

        她聲音極輕,卻又恰到好處地帶著幾分柔弱暗示,纏繞在李景燁耳邊。

        他側目掃視,自然也見到了非但未收斂目光,反而更加冷然地打量這處的裴濟。

        若換做旁人,李景燁定龍顏震怒。

        可面對裴濟,他卻只稍稍蹙眉,將麗質往身后遮了遮,壓低聲斥道:“子晦,麗娘膽小,莫嚇著她。”

        說著,又轉過身來將麗質摟進懷里,一手捏住她下顎抬起,柔聲道:“麗娘莫怕,子晦是羽林衛(wèi)大將軍,每日守衛(wèi)宮廷,從來都是這般直來直往,不假辭色。朕已訓過他了,往后他不敢了。”

        麗質仰面對上李景燁的雙眸,眼角余光卻瞥見裴濟微挑眉,慢條斯理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她垂下眼,心中已然知曉皇帝對他的信任,遂道:“有陛下在,妾便不怕了。”

        這話聽得李景燁心中大悅,忍不住將她下顎抬得愈高,俯下身親吻兩下。

        麗質仿佛看到周遭宮人內侍們紛紛躬身埋首,就連始終巋然不動的羽林衛(wèi)侍衛(wèi)們都悄然側開目光。

        她面頰緋紅,忙別開臉伸手推拒。

        美人薄汗浸身,輕喘不已,兩片豐潤紅唇嬌艷欲滴,靠在他懷中,仿佛一支帶露海棠,隨時待人采摘。

        李景燁到底記得該走了,戀戀不舍地將她放開,又囑咐兩句,方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皇帝一走,便將一眾宮人內侍也帶走了,連侍衛(wèi)們也都退開到遠處。

        觀中女道避居東廂,眼下只麗質一人立在半山之上的道觀門口,遙望著不遠處的太液池,方才的含羞帶怯漸漸變作冷靜漠然。

        水面靜如明鏡,映著天空中一輪滿月,偶有清風拂過,皺起一片粼粼波紋。,,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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