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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議事


翌日清晨,裴濟照例天不亮便起身,與父親一同騎馬出府,參加朝會。

        除休沐日外,宮中有常朝,只有一定品級的中央官員才需參加,其余則只參加大朝便可。

        今日恰是大朝會,天還未亮透時,宮門外已站滿了等著進去的朝臣們,一見到裴家父子,紛紛讓開條道,拱手行禮。

        裴濟跟著父親一一回禮,隨即行到隊伍最前端去了。

        蕭齡甫照例站在正中,面色看來有些不悅,見裴琰過來,略扯嘴角點了點頭,便算致意。

        裴琰斂著神色回禮,隨即沉默地站到一旁。裴濟立在后面,順著蕭齡甫的另一邊看去,卻見杜衡正與一年過不惑,模樣清雋,身著紫袍的男子低聲說著話。

        此刻天色還有些暗,他隔得遠,看不真切,待二人說完話,那男子緩步行到后邊的隊伍中時,才看清那人是禮部尚書徐慵。

        他垂下眼,不再多看,心中卻閃過一抹異樣。

        徐慵在政事上素來庸碌,禮部尚書在六部之中又算是最不受重視的,平日與杜相接觸并不多。

        昨日母親說過,向太后獻策,將倉促定下公主婚事的矛頭轉(zhuǎn)向貴妃的便是徐賢妃。太后自不可能親自動手,她如何將宮中的事傳到外頭去?必然要借著徐家的力。

        她這樣做,恐怕就有替她父親在杜相面前謀得一席之地的意思。

        朝中新舊兩派之間,蕭齡甫一手把持著許多新晉提拔的官員,又有蕭淑妃的緣故在,自然不可能與徐家結(jié)交。徐賢妃清楚這一點,便利用后妃的身份,借著太后的力,攀附杜家的勢力。

        她倒是算得清楚。

        裴濟皺了皺眉,隨即想起麗質(zhì)。看來賢妃并非是沖著貴妃和鐘家去的。

        心底才有片刻松動,隨即便聽宮門洞開,侍衛(wèi)與內(nèi)侍們分列兩邊。

        他遂收斂心神,滿面肅穆地跟著眾臣入宮朝參。

        因今日是大朝,官員稟奏之事眾多,一一商議定奪后,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待大部分官員退下后,李景燁又照例招了二十余位大臣留下,再將方才未定妥的幾項事宜的細節(jié)重新布置下。

        一番忙碌后,已至晌午。

        李景燁坐在座上揉著眉心,示意眾人可散。宮中供宰相們理事的屋舍中,早已備好了熱騰騰的飯食,蕭齡甫當即起身,領(lǐng)著二十余位臣子離開。

        裴濟正跟著退出殿外,卻聽李景燁道:“子晦,你且留下,與朕一同用膳吧。”

        他不由與父親對視一眼,隨即停下腳步,退到一旁,待朝臣們都出殿后,重回方才的座上。

        坐了半日,李景燁已有些僵硬,趁著朝臣們已退去了,便站起身來,舒展四肢,喚了個內(nèi)侍過來替他按揉肩背。

        他看一眼同樣坐了半日,卻仍然腰背挺直的裴濟,輕笑道:“朕近來覺得自己像是老了,才半日朝會,就已經(jīng)累了。倒是子晦你,半點不見疲色。”

        裴濟道:“陛下正值壯年,怎么就老了?坐了半日,總會疲累,臣只是摔打慣了,軍中紀律嚴明,再累也不能松懈半分。”

        經(jīng)一番按揉,李景燁好了許多,便將內(nèi)侍揮退。

        見何元士已命人送了飯食進來,正在外間擺著,他便伸手從御案上一疊奏疏間抽出一份遞過,道:“你看看這個。”

        朝臣之中,李景燁最信任的便算是裴濟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弟,往日也常在朝會后單獨與他說些政事。

        裴濟不疑有他,雙手接過,當即翻看起來。

        這是盧龍節(jié)度使安義康送至中樞朝廷的奏疏,其中說近來突厥的新可汗阿史那多畢已將王廷整頓一心,這兩個月里大肆養(yǎng)馬練兵,恐怕年末就要領(lǐng)兵來犯,此番不同以往的小規(guī)模騷擾,請朝廷多做準備。

        話里話外,仍是盼陛下能允他這個節(jié)度使除了統(tǒng)攬幽州兵權(quán)外,還能暫掌民、財大權(quán),以便軍民上下統(tǒng)一,從容迎敵。

        李景燁道:“子晦,此事你有何看法?”

        先前邊將入朝時,安義康便屢提此事,當時幾位宰相和兵部官員們各執(zhí)己見,他這個皇帝也頗多顧慮,一旦在幽州開了由節(jié)度使獨攬大權(quán)的先例,只怕別處也難壓制,于是直到安義康離京,也未最終定奪。

        而如今,幽州更多了六郎李景輝在,他更不可能輕易放權(quán)。可眼看突厥人當真要揮刀來襲,邊境也實在需要應(yīng)對之策。

        裴濟將手中奏疏合上,重新放回御案上,斟酌著拱手道:“臣以為軍情刻不容緩,若教突厥人知曉,恐怕更會趁虛而入。”他頓了頓,又轉(zhuǎn)話鋒道,“然陛下統(tǒng)攬全國,不能只看一處,若不愿開先例,可再從中央揀拔一人前去,行臨時監(jiān)察之權(quán)。”

        李景燁沉吟片刻,手指微屈,輕叩桌案,道:“此法倒也可行。不過,朕以為,不妨?xí)翰粍佑闹荩詈訓(xùn)|軍一同備戰(zhàn),若有大戰(zhàn),便即命河?xùn)|軍共同迎敵。”

        河?xùn)|節(jié)與盧龍節(jié)相鄰,本都是為防御突而置。此法并非不可,只是異地作戰(zhàn),易留下空虛之處,給敵人可趁之機,于河?xùn)|軍而言,也添了不少負擔。

        裴濟微微蹙眉,正想著如何諫言,又聽李景燁道:“朕記得你在羽林衛(wèi)已一年有余了吧?”

        他一愣,不知為何忽然說起此事,只點頭稱是。

        李景燁起身領(lǐng)著他往外間的飯食處去:“做了一年多的羽林衛(wèi)大將軍,這樣的資歷也足夠了。正好你父親如今還遙領(lǐng)著河?xùn)|節(jié)度使,到時若果真要用河?xùn)|軍,便由你親自去吧。如能立功,到時你便能替你父親領(lǐng)河?xùn)|節(jié)度,朕也好將你往別的位置上調(diào)了。”

        裴濟一頓,隨即明白皇帝根本不是要與他商議此事,而是心中早有盤算。他心中再不贊同,此刻也不能再勸,只好拱手道:“多謝陛下厚愛,臣定不負使命。”

        領(lǐng)兵上陣本是他毫不畏懼,甚至求之不得的事,可這樣的安排下,他心有憂慮,只得到時加倍謹慎。

        議完正事,二人到食案邊坐下,邊飲食,邊說起些宗室間別的事來。

        裴濟心神稍松,再度想起近來聽到的流言,猶豫片刻,道:“陛下,臣近來聽聞坊間議論舞陽公主的婚事,都道陛下因?qū)櫺刨F妃,才格外提攜鐘家。”

        李景燁聞言挑眉,放下手中玉箸,道:“朕的確寵愛麗娘,可也不至于昏聵到如此草率的地步。令月的事,你也知道,怎聽了這些無稽之談來?”他頓了頓,又道,“麗娘也不是那樣不知分寸的女子,她從未向朕求過什么。”

        裴濟道:“臣自然知曉,公主的事,臣也心懷愧疚。只是臣以為,外人如此傳言,看似是指摘貴妃,歸根究底,亦損陛下聲譽。”

        李景燁聞言,隱隱能猜到如此傳言,恐怕是為了給令月尋個借口,沉吟片刻,淡淡點頭道:“朕自有分寸。”

        ……

        是夜,李景燁看過蕭淑妃后,便徑直乘輦?cè)チ诵熨t妃宮中。

        徐賢妃早得了消息,刻意裝扮一番,立在門外,一見他來,即刻上前迎候,微笑著喚“陛下”。

        李景燁面帶笑意,卻不似前兩回一般親近,只淡淡“唔”了聲,揮手示意她起來。

        徐賢妃一看便知他有話要說,忙提步跟著進去。

        只是李景燁行事素來不急不緩,先在屋里如常地看了看她新作的畫,又問了兩句宮里的事,這才慢條斯理道:“賢妃,朕聽聞你近來往太后處去得比從前多了不少。”

        白日聽過裴濟的話后,他著意令何元士四下詢問過宮人內(nèi)侍,思來想去,此事知道的人甚少,賢妃便是其中一個。

        徐賢妃望他一眼,也不驚慌,只從容道:“近來宮中六局二十四司的事務(wù)都由妾管著,太后宮中的衣食等,妾自然也要更多留心些,這便去得勤了些。”

        李景燁輕笑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擱下:“你有孝心,這是好事。可朕還聽說,你讓人往宮外散布了不少謠言,說朕偏寵貴妃,為了提拔鐘家,甚至執(zhí)意要將令月嫁進鐘家。如此,朕倒成了昏君了。”

        徐賢妃一聽,緩緩跪下,道:“陛下恕罪,妾只是為保住公主聲譽,當初說的,也只是陛下愛屋及烏,并無他意。公主乃陛下的親妹妹,公主的臉面,便是陛下的臉面。卻不知竟弄巧成拙,請陛下責罰。”

        此時,她只有順了皇帝的意,直接坦白,方能挽回信任。

        “沒有名目的事,朕不會責罰。”李景燁慢慢收斂笑意,“只是,你入宮多年,一向知道分寸,怎這一回令朕失望了?朕封麗娘做貴妃,她便是嬪妃之首。朕寵愛她,是朕的意思,容不得旁人隨意輕慢她。”

        徐賢妃掐緊指尖,再度垂首認錯。

        李景燁斂袍起身,不再看她:“朕今日便暫不留在你這兒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著,提步離開,重新登上御輦,往日華門方向去了。

        ……

        玉女殿中,麗質(zhì)得知李景燁去了徐賢妃處后,便命其他人都下去歇息,自己則帶著春月在寢殿中說話。

        她手里捧著一卷書,正一面給春月念著,一面教其識字。

        春月雖生得有些憨,在識字上卻十分勤奮。從前還在鐘家時,她便偷偷跟著學(xué)過些簡單的字,眼下跟著麗質(zhì)在宮中,終于不用遮遮掩掩,越發(fā)學(xué)得認真起來。

        燭火之下,她瞪大眼,聚精會神地順著麗質(zhì)手指的方向,跟著讀音,仔細辨認著那一個一個方塊字。

        “這是‘潮水’的‘潮’。”

        春月忙道:“奴婢記得,去了左邊的水,便是‘朝廷’的‘朝’!”

        麗質(zhì)笑著點頭:“不錯,也是‘朝霞’的‘朝’。”

        主仆兩個正說得認真,卻忽然聽床邊的緊閉的窗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響動。

        麗質(zhì)動作一頓,立刻想起了什么,收斂笑意,霍然起身,走近兩步,輕聲道:“裴將軍?”

        窗外靜了片刻,隨即被人緩緩?fù)崎_。

        屋里的燈光與屋外的黑暗交織在一起,半明半暗,恰好映在一張俊朗而沉肅的面龐上。

        “是臣。”他嗓音喑啞,隱在窗外,并未直接入內(nèi),只定定望著麗質(zhì)。

        麗質(zhì)面色有幾分冷淡,蹙眉與他對視片刻后,方轉(zhuǎn)身沖震驚不已的春月道:“你去側(cè)間看著,若有人來便敲廊邊的窗欞。”

        春月訥訥點頭,又看一眼裴濟,便小心出去,闔上屋門。

        麗質(zhì)這才轉(zhuǎn)身走到床邊坐下,輕聲道:“進來吧。”

        裴濟默了默,將窗又拉大了些,雙手一撐,翻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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