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

        夜幕籠罩著黑山，蘭若寺的燭光亮起。

        百無聊賴的寧采臣四下看了看，決定到室外走走。

        正在打坐的法海察覺他的舉動，睜開眼睛看向他。

        寧采臣：“……”

        書生轉身，朝法海作揖：“圣僧，小生只是出去外面看看，放心，小青姑娘與我說過，蘭若寺如今被布了結界，若是我踏出結界，便進不來了。我會小心，不會走出結界的。”

        法海靜靜地看著書生，沒搭腔。

        倒是寧采臣被看的有些坐立不安，“圣、圣僧？”

        年輕而英俊的圣僧笑了笑：“無事，你去吧。”

        寧采臣小心翼翼地走出室內，到了室外，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法海看著年輕，也不如燕赤霞那般喜怒無常，可他在面對法海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盤在梁上的小青蛇頭伸出去，只見寧采臣站在門外的背影十分單薄。

        她問底下打坐的法海：“寧采臣好像有點怕你，你對他做了什么？”

        法海面無表情：”我沒做什么，但他大概是怕你又露出原形嚇唬他，所以才出去的罷。”

        小青：“胡說，寧采臣還夸我的真身美呢！天下之大，到哪兒找一條像我這樣美的青蛇？”

        法海：“……”

        蘭若寺很大，又很安靜。

        一個人走在蘭若寺里，很難會不害怕。

        尤其是傍晚時分，小青還告訴寧采臣，蘭若寺其實是樹妖的地盤。蘭若寺就是樹妖，樹妖就是蘭若寺，寧采臣當時魂都快嚇飛了。

        少女見他嚇得臉色都白了，又嘻嘻笑著跟他說：“別怕，雖然蘭若寺是樹妖的地盤，可是樹妖的本事還沒大到把你捉走。不過你當心哦，你在這里的一舉一動，樹妖都知道呢。”

        少女總是言笑晏晏，真話胡話一起說。

        不論真假，寧采臣都覺得小青是不想讓他好過了……

        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都被一只老妖注視著……他還能怎么淡定？

        寧采臣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蘭若寺的后院，有一座涼亭。

        涼亭四周掛了紫色的紗簾，風吹起，隱隱可見里面的精致。

        一桌一琴，旁邊還放著書籍。

        寧采臣走過去。

        案桌上無灰塵，古琴干凈，旁邊的香爐香已經燃盡，只余灰燼在其中。

        翻開的書籍，是千古吟誦的詩經。

        “關關雉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寧采臣念著書上的詩句，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

        這幾日奔波勞碌，又飽受驚嚇，唯有此刻，能感覺到心中的平靜。

        書生正欣慰著，忽然一陣幽香浮動，接著便是一個嬌媚的女聲在他耳畔響起——

        “是你呀，書呆子。你怎么到了我的地方呢？”

        寧采臣頓時嚇蒙了。

        他猛地轉身，只見那穿著白色衣裙的麗人站在紫色的紗簾前，艷麗的眉目含著春意，笑盈盈地看著他。

        寧采臣吞了吞口水，目光緩緩往下，女子的雙足□□，腳踝上還系著鈴鐺。

        聶小倩：“你怕我？”

        寧采臣心想我昨晚差點就被你帶走當樹妖的玩物了，如今見到你，能不怕嗎？

        書生心中瘋狂吐槽，卻也察覺到此刻的聶小倩，是只身前來的，對他似乎也并無惡意。

        再說了，就算有惡意又能怎么樣呢？

        他不過是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凡人。

        這么一想，寧采臣就破罐子摔破，干脆地自暴自棄起來。

        說起也奇怪，他破罐子摔破之后，心中反而不害怕了。

        寧采臣：“小青姑娘說，此間被法海圣僧布了結界，你們進不來的。”

        聶小倩一怔，這書呆子不說她還沒發現，昨日和今日的蘭若寺出奇的安靜，平日這時候，蘭若寺都是熱熱鬧鬧、群魔亂舞的。

        如果真的是因為法海布了結界的緣故，那她又是怎么進來的呢？

        不過那都不重要。

        聶小倩站在涼亭之中，好整以暇地看著寧采臣。

        “你方才還是很害怕的模樣，如今怎么又不怕了？”

        寧采臣心想，怎么不怕了？

        大概是麻木了吧。

        聶小倩慢悠悠地走過去，她的裙子很特別，前短后長，□□的雙足若隱若現，腳踝間的鈴鐺隨著她的舉動，發出丁丁鈴鈴的悅耳聲音。

        她走到寧采臣身旁，忽然湊近他。

        寧采臣：“聶姑娘。”

        她湊近他的耳畔，吐氣如蘭，“喊我小倩。”

        寧采臣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正在撲通撲通地跳，已經分不清楚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什么旁的原因。

        書生白皙的臉浮上了紅色，那片紅色蔓延到他的耳根。

        牡丹花下死。

        古往今來，難怪有無數英豪化作繞指柔，甘愿為一女子放棄所有。

        寧采臣：“小倩。”

        聶小倩咬著紅唇笑了，“你看上去好緊張啊，是不是怕我一口將你吞了？”

        寧采臣聞言，更加窘迫，“小倩姑娘，別逗弄小生了。”

        聶小倩笑得更加愉悅了。

        她坐在了案桌上，那雙赤足在空氣中一蕩一蕩的，她伸手，白皙修長的指停在書生的衣領，然后順著衣襟而下，停在腰帶處。

        寧采臣頓時僵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形雕像。

        女子那雙赤足也不安分，她的腳尖順著男人的小腿而上，越過膝蓋之時，寧采臣終于忍不住，雙腿一夾，將她的右足夾在了膝蓋之間。

        “小倩姑娘！”

        聶小倩抬眼，眼波勾勾轉轉，“我在呢，郎君。”

        寧采臣呼吸一滯，他覺得自己的魂都快被聶小倩勾走了。

        聶小倩沖他露出笑容，原本勾走在他腰帶的手指微動了下，手稍稍用力，寧采臣已經順勢而下。

        寧采臣雙手撐在聶小倩身體的兩側。

        聶小倩已經躺在了案桌上，如云的秀發鋪在了桌面上。

        他們的鼻尖幾乎要相觸，呼吸交錯，十分曖昧。

        聶小倩眼里帶著得意的笑，她沖寧采臣輕輕地吹了一口氣，聲音溫柔似水，又帶著說不出的魅惑之意。

        “郎君，你看，你也是很想要我的。與我共赴一場云雨，你我都能快活，何必這樣苦苦壓抑呢？”

        寧采臣聽她那么一說，喘息變得更加粗重。

        身下的女性胴體溫熱柔軟，她身上發出來的陣陣幽香，令他意亂情迷。

        他是真的想要聶小倩。

        平日里看著再怎么溫文儒雅的書生，到底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

        寧采臣望著躺在他身下的女子，她美麗動人，嫵媚又順從，他只覺得身熱血熱，望著聶小倩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了。

        聶小倩望著寧采臣，原本被禁錮的腳如今得了自由，她緩緩上移，停在男人大腿的根部。

        寧采臣：“……”

        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承受更多。

        聶小倩：“來啊，郎君。”

        他終于忍不住，緩緩低頭。

        就在他快要親上聶小倩那紅潤的唇時，忽然頓住，他猛地閉上眼睛，往旁邊一翻，“哐當”一聲巨響，旁邊的古琴被掃落在地。

        聶小倩：？？？

        她坐了起來，看向寧采臣。

        書生的氣息尚未平穩，他抬手遮著雙目，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著。

        聶小倩靜靜地看著寧采臣，“你明明很想的，為何不要？”

        寧采臣冷靜了片刻，也坐了起來。

        他的臉色先是窘迫而尷尬，隨即又恢復如常。

        他彎腰，將剛才被掃落在地上的古琴抱起來，放在案桌上。

        書生修長的五指拂過琴弦，古琴發出一陣悅耳的聲音。他抬眸，看向聶小倩的目光溫柔而平靜，語氣真誠。

        “小倩姑娘，你很美。任何一個男人見到你，都會忍不住心動的。我也是一個普通男人，看不破紅塵色相……方才一時沖動，險些冒犯了你，抱歉。”

        聶小倩：“既然心動，為何不能與我共赴云雨？”

        他看到聶小倩臉上的不解，溫聲與她解釋：“你或許不了解凡人的世界，男子心中有愛慕之人，若是還沒與心上人結為夫妻，是要以禮相待的。我心中仰慕姑娘，也會想要靠近你，但我要克制。”

        聶小倩卻不以為然，“喜歡了便是喜歡了，為何要克制？克制莫非能讓你覺得快樂？”

        寧采臣微笑：“克制是因為珍視。”

        聶小倩愣住，抬眼看向年輕的書生。

        書生眼眸彎彎，沖她露出一個堪稱虔誠的笑容。

        ……

        …………

        涼亭中的場景，被站在蘭若寺最高處的法海和小青盡收眼底。

        夜風吹來，高處不勝寒。

        但法海和小青都不怕冷，大風將兩人的衣帶吹得狂舞，時而交錯，時而分開。

        小青本來以為自己能看到一場活春宮，誰知最后寧采臣卻臨陣退縮，特別沒勁兒。

        她撇了撇嘴，咕噥著說道：“凡人哪來這么多的破規矩？”

        法海睨了她一眼，“不是破規矩，發乎情，止乎禮。這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應該做到的事情。”

        小青歪著腦袋，只見涼亭里的一男一女也不摟摟抱抱了，轉而并肩坐在了古琴前。

        悠揚的琴聲隨風而來，好似傾盡了書生心中對仰慕之人的愛意。

        小青不懂音律，可世上動人的聲音不需要懂音律才能欣賞。

        她笑著看向身旁的法海。

        月光下，一身白色僧袍的年輕僧人長身玉立，更顯圣潔。

        小蛇妖看得心中一蕩，她忽然想起方才寧采臣的言論。

        “法海，克制是因為珍視嗎？”

        “或許吧。”

        小青聞言，眼中一亮，她驀地轉身，雙臂一把抱住了法海的腰身。

        法海頓時頭疼起來。

        這條小蛇總是無法無天，無視禮法，動輒就對他動手動腳。

        小青的語氣十分欣喜：“你一直不愿意跟我睡覺，原來是因為珍視我。”

        法海：“……”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大概就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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