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小青回蘭若寺的時候，法海正在閉目打坐，燕赤霞和寧采臣二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氣氛很是怪異。

        小青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實在瞅不出什么所以然，干脆坐在法海身邊跟他咬耳朵。

        “法海，怎么燕赤霞和寧采臣兩人看著像斗雞似的？”

        像斗雞似的燕赤霞和寧采臣：“……”

        燕赤霞回頭看了小青一眼，沒好氣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說什么斗雞呢？”

        小青大怒：“你才狗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

        燕赤霞挑眉，“哦，還長本事了。”

        小青冷哼一聲，扭頭看向法海。

        法海抬手掐了掐眉心，問小青：“你出去了很久，都做什么了呢？”

        圣僧的話成功地轉移了小青的注意力。

        剛才還炸毛的小青，此刻可愛乖巧地坐在法海身旁，“我去玩水，遇見了聶小倩。”

        聽見聶小倩的名字，燕赤霞和寧采臣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小青恍然不覺，她跟法海說：“她看著很不高興，因為山下一個叫大黑的凡人死了。法海，你知道大黑嗎？”

        法海當然是記得大黑的，十年前他和師父到黑山除妖，路過黑山村的時候，就目睹了一場鬧劇。

        大黑是當事人，為了一個無辜的女子挺身而出，愿意替她去死。

        村人要將大黑扔進河里的時候，是他師父智空大師出面制止的。

        想起那個村民，法海面上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意，“知道，他是黑山村的村民，妻子叫十四娘。”

        略頓，法海又說：“生死有命，他此生善良勇敢，來世會有好命數。”

        小青點頭。

        寧采臣忍不住問道：“青姑娘，大黑死了，聶姑娘為何不高興啊？”

        昨夜聶小倩還在與他在涼亭中耳鬢廝磨……今日就為另一個男人不高興了。

        寧采臣心中黯然，或許這就是人與妖的不同。

        小青：“因為她羨慕十四娘，大黑對十四娘一心一意，還愿意為十四娘去死。聶小倩說沒人愿意為她死，所以她不高興。”

        認識十四娘與大黑的燕赤霞與法海：“……”

        不知來龍去脈的寧采臣一臉懵逼：？？？

        小青坐在法海身旁的蒲團上，“她為這種事情不高興，實在沒必要。她想有人為她去死還不容易么？”

        說著，小青的目光落在寧采臣身上，她眼眸彎彎，“我跟她說了，你雖然膽子小，但是對她十分著迷，如果她有危險，你也會愿意為她去死的。”

        寧采臣：“什、什么？”

        誠然他為聶小倩而動心，也很想幫她脫離苦海，可他沒說要為聶小倩去死啊。

        寧采臣默默地抬眼跟小青對視，干巴巴地說道：“青姑娘，你擅自替我做決定，不好吧？”

        小青愣住，“原來你不愿意為她死啊？”

        寧采臣無語凝噎。

        為一人而死，說的輕巧，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書生搞不懂為什么在小青看來，他愿意為聶小倩去死會是那么輕而易舉的事情。

        寧采臣很心累，“我沒有不愿意。”

        小青“哦”了一聲，一錘定音：“那就是愿意。”

        寧采臣：“……”

        他也沒說愿意啊！

        但是顯然，不知人間疾苦又不諳世情的小青并不能體會他糾結的心情。

        燕赤霞低低地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而發笑。

        可聽在寧采臣的耳里，莫名覺得刺耳，他皺眉，看向燕赤霞。

        一直跟他不對付的燕赤霞，這次倒是沒挖苦他。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我們都只是一個平凡人而已。”

        會被美麗的色相吸引，輕易為其動心。

        只是平凡人，大多貪生怕死，又怎會輕易為剎那間的心動去死？

        法海聽到燕赤霞的話，抬眼看向他。

        劍客已經染上風霜之色的英俊臉龐此刻神色復雜，他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隨即察覺到法海的目光，側首，視線坦蕩蕩地迎上了法海的打量。

        兩人對視了片刻，法海移開了目光。

        小青對他們的舉動毫不關心，她只是看著法海，等法海看向她時，便朝法海展開笑顏。

        她跟法海說：“法海，你放心。我不羨慕十四娘，不會讓你為我去死。”

        法海：“……”

        年輕的圣僧無力地嘆了一口氣，“小青，你少說兩句。”

        深夜，萬籟俱靜。

        小青從睡夢中醒來，偌大的殿里就只有她一人。

        蘭若寺安靜得不可思議。

        “法海。”

        她忍不住叫了一聲，殿內除了她的回聲，再無聲息。

        這突如其來的安靜，實在令人詭異。她卻不害怕，反而有些好奇，慢悠悠地走出大殿。

        才走出大殿，就看到不遠處有個白色的身影。

        她身材窈窕，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回眸看她時，眼波流轉。

        “姐姐？”

        “小青。”白素貞神色溫柔，喊小青的聲音十分甜膩，“我讓你先走，你怎么走了這么久不找我呢？我想死你了。”

        小青自從記事以來，就跟白素貞在一起，兩人同吃同住，從未分開。

        她們在臨安城外遇見了燕赤霞，被燕赤霞打得兩人狼狽分開而逃。

        小青跑到金山寺，又被法海留在了金山寺里不能出去，雖然她也喜歡法海，愿意跟法海待在一處，可法海不是白素貞，她還是很想姐姐。

        如今見到白素貞，小青頓時心花怒放。

        “姐姐，我也想你，可我找不到你呀。你怎么也不來找我呢？”

        白素貞站在原地，面上是淺淺的笑意，“我這不是來了嗎？”

        小青高興地笑了起來。

        白素貞朝她招手，“小青，過來我看看。”

        小青聞言，走了兩步。

        忽然，她停下腳步，歪頭看著前面的白素貞。

        法海說蘭若寺雖然是樹妖幻化，但他也布了結界和陣法，除了聶小倩和她，若不是修為高深能將全身妖力收得滴水不漏，是不可能進來蘭若寺的。

        小青眉頭微蹙，臉上笑意頓收，翻臉比翻書還快，她瞪向前方的白素貞，兇巴巴地說道：“你是什么東西，居然敢冒充我姐姐？”

        白素貞見狀，臉上笑容微滯，還想誘哄小青。

        小青：“你別想哄我，等法海回來了，我就讓他把你收進缽里去。”

        白素貞見小青不上當，站在原地板著臉。

        小青仿佛戲精上身，她神情無辜而可憐，語氣委委屈屈的，“你好兇啊，你怎么能對我這么兇呢？””

        轉而，她又神色一變，神情惡狠狠地“呸”了一聲，“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裝，也不會是真的，我姐姐從來都不對我兇。她那么美那么溫柔，你這老妖怪也配裝成她的模樣？”

        假冒的白素貞氣得七竅生煙，卻拿小青一點辦法都沒有，十分憋屈。

        小青雙手背負在后，慢悠悠地走過去，她圍著白素貞轉了一圈，“模樣倒是很像，光這樣看，我都看不出你是個冒牌貨。你該要做點功課的，我姐姐是很溫柔的，從來不板著臉。”

        白素貞：“……”

        海棠妖成精幾千年，被一只道行不過五百年的小妖這么羞辱，還是頭一回，快要氣暈。

        然而小青還要火上澆油，“可也不能怪你，你被封印了，哪兒都不能去，被困在黑山特別憋屈吧？所以你才要把聶小倩她們的真身都藏起來，逼她們對你俯首稱臣。”

        “如今燕赤霞和法海都在蘭若寺，你肯定很著急。”小青笑吟吟的，神情很得意，語氣很囂張，“你也沒幾天快活日子了，等著被法海收進缽里吧。”

        假冒的白素貞終于聽不下去，化作一陣白煙，不見了。

        小青“啊”了一聲，神情有些失望，“怎么這就走了？”

        她還沒耍夠威風呢。

        “再不走，就要被你氣死了。”

        法海的聲音在小青的耳旁響起，小青一愣，回過頭，發現法海就站在她身后。

        見到法海，她頓時眉開眼笑，“法海，你回來了啊。”

        法海看了她一眼，“我一直都在。”

        小青：？？？

        法海走到她身旁，跟她解釋道：“樹妖擅長幻術，方才，你是被她的幻術困住了。”

        “你知道我被她的幻術困住，為什么不幫我？”

        “但凡被幻術困住的人，都心有所求。若不是自己醒來，很容易入魔。”

        法海看向小青，想起方才小青蛇在樹妖幻術里囂張跋扈的小樣兒，清俊的臉上露出淺淺笑意，徐聲說道：“更何況，你這么聰明，也不需要人幫。”

        說的也是。

        小青沾沾自喜，沒為法海幫不幫她的事情煩惱。

        她四下看了看，還是不見燕赤霞和寧采臣，不由得納悶，“燕赤霞和寧采臣呢？”

        法海十分淡定地說：“他們大概也像你一樣，被樹妖的幻術困住了。”

        小青一怔，抬眼望著法海，“你呢？”

        法海：“我？”

        小青：“你被幻術困住了嗎？”

        法海：“沒有。”

        小青不解，“為什么我們都被幻術所困，你卻沒有？”

        法海低聲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是出家人。”

        只有心里有欲望、有牽絆的人才容易被幻術所困。

        他四大皆空無所求，樹妖的幻術對他自然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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