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這么滿頭大汗從門外走進來的男人大約二十來歲,小平頭,灰色的中山裝配小皮鞋,本來應該十分體面,只不過再體面的行頭在這山里爬上又爬下之后。剛剛從腌菜缸里撈出來的腌菜也沒多大區別了。
“嗨!別說了,好不容易回來,家里門都鎖著,居然都不在,餓死我了,趕緊給我來碗飯。”趙風生一屁股坐在廊檐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稻草上,大口喘著氣,“對了,再給我來杯水。”
他在縣里高中教書,平時住宿舍里,學校放了假他還得批改卷子,做做總結,另外還得找個好天氣把他學校里的被褥臟衣服什么的拆洗了,免得大老遠的背回家來,所以就耽誤了些時間,加上提前也沒說好,當然就沒人去接他,都是一路蹭車回來,到公社,等了一天沒等到自己寨子里的人,又實在沒車可蹭,就只能自己爬山回來了。
趙家也不過剛端上碗,見他這狼狽的樣子趙秋苓也不多說,起身去給他盛了一碗飯,又從櫥柜里拿了杯子,把今年做的烏梅膏挖了一勺,兌水,一塊兒端了出去。
從公社到孟敢寨爬山足足需要兩天兩夜,早上又冷,中午又熱,每次回來都折騰的精疲力盡,趙風生一口飲盡酸梅湯,燥熱一下去了大半,呼出一口氣,緩過來了。
“我妹的手藝!”趙風生豎起大拇指夸贊一句,自己爬起來進屋又倒了一杯才放了水杯,出來端上碗狼吞虎咽起來。
“哎呦,你慢點兒!沒人搶,多著呢!”劉英子見狀也不吃了,進屋把前兩天三有嫂子給的餌塊拿出來,切片放在灶上還沒熄滅的炭火上慢慢烤起來,沒料到多一個人,飯肯定是不夠的。
趙秋苓原本就吃了些零嘴,其實不太餓,想到烤餌塊抹上腐乳的味兒,順勢也就放了碗,湊到他娘那兒去了。
趙風生餓狠了,連吃3碗才放慢了速度,有心情說話了,朝廚房喊:“嬸兒,我家人都哪兒去了你知道不?”
“你爹娘上山了,哥哥帶你嫂子回娘家了,她家好像有喜事,估計得到過年前才能回來了。”劉英子說。
“這么巧?那能趕上秋秋的喜事兒嗎?”
“應該能吧。實在不行也沒辦法。”走的時候是說了會趕回來,但出門在外,什么事兒也沒個準,劉英子倒是沒覺得一定得趕回來,秋秋兄弟多,少一兩個的也看不出來。
土生媳婦兒嫁過來這么多年也沒回去過幾趟,小弟結婚回去也是應該的。
趙風生聽了點點頭,正想再問問陸家的事,抬眼就看到秋秋拿著烤好的餌塊出來了,眼睛一轉,手一伸,掌心朝上,“來把你餌塊給哥。”
“秋啊!你是不知道,哥為了給你攢嫁妝可費了大勁了,花大價錢找人家海城來的知青給你換的,求了人家好久了。”
“什么東西?”趙秋苓來了興趣,也不計較他一副大爺的樣子了,上前兩步,把餌塊遞過去。
“紅紗巾。”不等趙風生再賣關子,看不過侄子那得瑟樣的趙杉木先一步開了口。
趙風生:“你怎么知道?”
趙秋苓:“什么?!”
趙風生震驚的看著自家小叔,他東西都沒拿來,行李還放在家里呢。
“你跟人家拿雞換,你媽早來表過功了。”
趙風生沒想到自己再三叮囑,親媽還是沒忍住,不過也沒關系,秋秋反正是不知道的,“怎么樣,高興吧?”趙風生看著妹妹一臉震驚的樣子,得意的說。
趙秋苓收回手,抹著厚厚一層腐乳的餌塊默默送進了自己嘴里,“你還是留給你媳婦兒吧。”
這下輪到趙風生震驚了,“你不喜歡?”
手里的筷子吧嗒一下掉到了桌上,趙風生干脆放了碗,站起來朝前走兩步,似乎是要確認趙秋苓臉上的神色,看她到底是不是開玩笑。
“你怎么會不喜歡呢?這紅紗巾可稀罕了,只有幾個大城市才有,還經常斷貨,縣里來的女知青里就一個人有,其他人可羨慕了,平常碰都不讓碰一下,你怎么會不喜歡?”
是!
這年頭的紅紗巾大概就相當于后頭的名牌包一樣,代表的是高檔奢侈,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但哪怕就在后世,也依然有好多人覺得理解不了時尚,覺得那好幾萬一個的名牌丑呢,何況現在那紅紗巾確實就是丑呀。
什么料子的她也不知道,反正稀稀松松的,經緯之間還有小洞,要是小洞再擴一點兒那整個人就是一染色的蚊帳了。
當然,鑒于陸杞年才給他媽和未來丈母娘都送了一塊紅紗巾,趙秋苓當然不會傻到說出什么嫌棄的話來。
“不是。”趙秋苓笑著否認,“我就是覺得太貴重了,你看你又是錢,又是肉的,還得求人家欠人情,我是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其實哥,給我買點兒山里人自己織的土棉布就挺好的啦。”土棉布真的很好,雖然洗多了容易垮,還皺,但柔軟又吸汗,棉麻風以后也是很流行的。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心話,趙秋苓話音一落,忙不迭跑廚房里再給摸了一張餌塊拿出來,殷切的塞到趙風生手上。
原來是這樣!
他就說嘛,哪有女同志不喜歡紅紗巾的?
趙風生咬了一口餌塊,擺擺手,頗有些輕描淡寫意味的說:“這都不叫事兒,哥就你這么一個妹妹,花多少都值。”
這話聽的趙秋苓瞬間覺得有些羞愧,橫了一眼一副了然模樣的親爹,示意他不許多話,一面心里哀嘆躲過了想送紅紗巾的陸杞年,也躲過了在外工作的眾多親哥加表哥,居然沒躲過在縣里工作的趙風生!
不想再說關于這個的話題,趙秋苓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哥,你跟針葉熟嗎?她不是在你們學校念的高中嗎?嗯,表現怎么樣你知道嗎?”
自從自己去市里念高中,之后畢業進修工作,也有好幾年沒有跟蘇針葉在一塊兒了,平時不過是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一次,關于蘇針葉的具體情況趙秋苓也有些拿不準主意,正好打探一下。
“不熟,我比她大那么多。不過學校學生也不算多,大致也清楚,學習不怎么樣,你倆一塊兒念的書你都跳級畢業兩年了她才剛高中畢業,不過倒也沒聽說欺負人或者被欺負的,現在高中課也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勞動,還算老實吧。”趙風生回憶了一下說。
“你確定嗎?”趙秋苓追問。
“我不是教她的,你要真想再問問,我回頭問一下她老師,怎么?她有什么事嗎?”
“嗯,不是,就是感覺好像變了些,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人嘛,總會變的。”
趙風生沒怎么在意,反倒是一旁聽著兩人說話的趙杉木想到什么似的,開口說:“是啊,倒是聽說她家給他找了個相親的,公社的副主任,她媽還來找你媽說過兩句,針葉似乎是不樂意,前些天鬧起來還病了一場,是她來找你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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