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花一想到這個就沒了話說，朝著坐倒在地的王翠翠呸了一口，扭著水桶腰往西邊去了。

        “香蘭！”一邊走一邊喊，她想讓大兒媳婦給自己捏捏手，這手還疼著呢。

        可趙香蘭已經往村口趕去了，哪里還能聽見她的叫喚呢。

        許漱婳也不管那些，她低了頭去看王翠翠，“哭完了就趕緊走，我還有事。”

        “漱婳！”王翠翠不知是被罵多了腦子不清楚還是怎么的，對著許漱婳這個將她從張桂花手里拯救出來的“恩人”，王翠翠狼狽地爬過去抱住了她的腿，“漱婳，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說你是浪蕩的小賤人，你對我那么好，我知道錯了……”

        許漱婳往回扯了扯腿。

        可王翠翠抓住的是她的褲子，一時半會也扯不回來。

        許漱婳只好站定在原處，“我讓她走不是要幫你，是我覺得聒噪，跟你沒什么關系，現在你也可以走了，我也覺得你很聒噪。”

        王翠翠卻好像聽不進去一樣，只知道抱著許漱婳的腿痛哭，“漱婳，漱婳，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別趕我走，咱們可是最要好的朋友啊！”

        朋友？

        許漱婳挑了挑唇角。

        她從前就沒有。

        朋友這東西，因利而來，利盡而散，哪里有什么真朋友呢，難道真圖兩個人湊在一起無所事事地打發時間嗎？

        她游走在血色的邊緣，不需要朋友，也不能相信任何一個人，誰知道跟自己要好的什么朋友不朋友的，會不會在什么時候偷偷背叛了她呢。

        如今……就更不需要了。

        冷眼瞥了下跪在她腳步抱著她大腿痛哭的王翠翠，許漱婳正要說什么。

        一旁的潘如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王翠翠讓張桂花罵了好久，她卻不敢吭聲，不敢去幫忙，生怕自己一說話反而會給王翠翠帶來麻煩，只能縮在一旁默默看著。

        看著看著，對王翠翠的那點子討厭也就消失得干干凈凈了。

        王翠翠也是可憐的，對裴策的那點喜歡而做出來的惡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不過是在悲苦生活中抓住了一個希望，并且為之努力而已。

        盡管這樣的努力潘如玉并不認可，卻在王翠翠挨罵的那一瞬間能夠體會到了她的痛苦。

        罷了吧，罷了吧，不要再折磨這個可憐的孩子了。

        潘如玉上前一步，將自己的手搭在了許漱婳的手臂上，“漱婳啊，翠翠也是個可憐人，你就原諒她了吧，你在村里也沒有幾個說得上話的人，要是連翠翠也趕走了，可不是要悶壞了？就當有個能陪你說說話的朋友也好，別再怪她了。”

        許漱婳差點被氣笑。

        潘如玉這是鬧的哪一出，剛剛給王翠翠下套的不是她嗎，想讓自己知道王翠翠真實面目的難道不是她嗎，怎么，難道是她猜錯了？

        可那樣明顯的下套，傻子才會猜錯吧？

        她不是傻子，那就是潘如玉有問題，不過是看著王翠翠讓張桂花罵了這么一通，潘如玉就心軟了，就覺得王翠翠沒有問題，覺得王翠翠可憐了？

        真是好笑，她從來就沒有聽過這么好笑的笑話。

        “娘。”許漱婳站定，不讓自己被底下的王翠翠所影響，老神在在地看著面前的潘如玉，“您這就心軟了，那您剛剛演的是哪一出呢？”

        她沒給潘如玉什么面子，左右現在王翠翠一臉被情緒左右不能清醒理智的樣子，估計也聽不出她話里的含義來。

        潘如玉被這么直白地一問，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了。

        是啊，給潘如玉下套讓王翠翠丟了臉面的是她，如今又要來心軟，可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嗎。

        潘如玉沒話說了，只好松開了自己搭在許漱婳手臂上的那只手。

        許漱婳知道這是認輸的意思。

        便彎下腰去，揪起王翠翠的衣領，將人半拖著拖出了裴家，隨意地丟在裴家門口，便再也不管她，自顧自回了屋里。

        轉身的那一瞬間，見到臉色古怪的張桂花。

        似乎是有話要說。

        許漱婳想一想就知道了，主動解釋，“她沒經過我的同意拿走了我買的點心，不問自取就是偷盜，所以現在進城去買點心賠給我了，你要是疼得厲害，就自己燒點熱水敷一敷。”

        丟下這么一句，許漱婳也不再管張桂花是個什么神情，自己往廚房里走去了。

        大寶小寶聽了她的話，果然沒有再包點心。

        許漱婳一進廚房就換了臉色，不再冷冰冰的讓兩個孩子覺得生疏，而是堆起笑意來，蹲下身親親熱熱地摸了下小寶，“大伯娘去給咱們買點心了，算是賠給咱們的，這些點心你們自己拿去吃了吧，等大伯娘買回來，用那些包了送給大娘嬸子們。”

        小寶反身抱住許漱婳的腰，“娘真厲害，連大伯娘都怕娘！”

        歡呼著就要去拆包好的點心，卻讓大寶按住了，“等大伯娘回來了再吃。”

        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買點心了，誰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賠點心，要是不會的話，這些點心都是娘要送給大娘嬸子們道謝的謝禮，怎么能就這么吃了。

        小寶不明白，一雙大眼盯著點心瞧。

        可她一直都很聽哥哥的話，哥哥說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倒是許漱婳很快明白了大寶的意思，笑著從點心里取出一塊來喂到小寶嘴邊，“沒事的，吃吧，要是大伯娘不賠給咱們，娘就把她帶到衙門里去，她是趁著娘不在拿走點心的，這是明搶，到了衙門怎么也能要個說法，不怕。”

        “大寶也吃。”看著小寶咬下一口，許漱婳才抬眼去看大寶，柔聲讓他也吃，“就算大伯娘真的沒有買回來，娘明天再去買些就是了。”

        大寶還是沒有動彈。

        許漱婳拿他沒法子，只好松開小寶，自己挪到大寶身邊，也拿起一塊點心，正要喂到大寶嘴邊，再借口已經沾了他的唇不能送人了——

        大寶自己就探著腦袋咬了一口。

        許漱婳的手倒是頓了頓。

        原來不是不想吃，而是等著她喂啊。

        看妹妹有，所以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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