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那么些人看著，裴順怎么可能依著她的意思。

        這便上前一步，伸了手欲將張桂花往自己身后拉，張桂花還拽著潘如玉不放呢，裴順拉了兩下沒拉動，只得暫時放棄，先將人掰扯開來。

        張桂花這些年在裴家養得圓潤，手也胖乎乎的，一摸上去全是肉，裴順摸多了也不覺得有什么，驟然間碰到潘如玉的手，只覺得觸手便是硬邦邦的骨頭，外頭裹著一層皮，觸感極其古怪，讓裴順不由得頓了一頓。

        他不是沒有摸過潘如玉的手，那時候潘如玉還年輕，體量說不上圓潤，卻也頗為豐腴，許是在大戶人家做事，吃得不錯的緣故，臉上還有幾分嬰兒肥，染了紅暈之后很是好看。

        在裴順的記憶里，潘如玉的手摸起來應該是滑不溜秋的，她年輕時候就是個膚白貌美的漂亮姑娘不是么？怎的如今卻成了這么個模樣？

        瞧這身板，再摸摸這皮包肉的手，哪里還有半分年輕時候的樣子？

        唯有方才說話時言語里隱含著的幾分傲氣，還讓她顯露出幾分年輕時候的模樣。

        裴順還記得的，潘如玉年輕時候，紅撲撲的小臉一揚，能惹得多少男人喜歡她，她曾經可是村里最傲氣的姑娘，誰也入不了她的眼，后來嫁給了他裴順，一時之間引得多少人羨慕嫉妒。

        那可是裴順最驕傲的時候了。

        視線凝聚在潘如玉的臉上，裴順一時沉浸在往事之中，忘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掰扯著兩人的手也停頓了下來，張桂花還在鬧著，“老爺，是她打我！老爺你拽我干什么！是她打我啊，老爺你要給我做主啊！”

        “別鬧了！”猛地回過神來，裴順朝著張桂花低吼了一聲，手上也用了幾分力道，猛地將張桂花鉗制著潘如玉的手掰開，又將人往自己身后一拉，不讓她再靠近潘如玉半分，“還不快些想你大姐賠罪？”

        張桂花怎么肯，“老爺！她打了我，許漱婳又打了咱們家軍子，你還讓我跟她道歉！”

        “她是你大姐！”裴順的聲音陰冷了幾分，“你大姐教訓你，你就得乖乖聽著，還不快道歉！”

        “不必了！”許是看出張桂花不會道歉，潘如玉也沒心思繼續跟他們耗著，何況裴順這樣的架勢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這道歉就算要來了也毫無誠意，不如不要，“要是沒什么事，老爺帶著您的二房夫人回去吧，我們還要吃飯呢，不得空陪著您說話。”

        只丟下這么一句，潘如玉便轉身帶著大寶小寶往屋里走，經過許漱婳身邊時，渾身氣勢便收了個干凈，換上了一副溫柔腔調，“漱婳，洗洗手，咱們吃飯了。”

        許漱婳只在一旁杵著看戲，難得潘如玉硬氣起來跟張桂花叫板，她也不想插手，就任由她們兩個自己鬧去，如今這場好戲沒個結局就散了，許漱婳也只是挑了挑眉，應了下來，“知道了娘，我去廚房看看菜，您先帶著孩子們進屋去。”

        天已經大黑了，鄉間晝夜溫差大，一入了夜便天寒地凍的，在外頭站了這么一會子就讓人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許漱婳怕這老人小孩的在外頭站久了要凍著，便急忙讓他們都回屋去，自己轉身進了廚房。

        耽誤了好一會功夫，菜都放涼了，許漱婳又重新生火炒了炒，盛了燜好的米飯，一并端著進了屋里。

        進屋的時候，小寶正圍著她奶奶轉圈圈呢，“奶奶奶奶，你好棒呀奶奶，你嚇得二奶奶都呆了！她那雙眼瞪得那么大！小寶都看到了！”

        “奶奶奶奶，奶奶你好勇敢啊！小寶也想跟奶奶一樣勇敢！”

        “娘也厲害，奶奶也厲害，以后二奶奶跟大伯娘就不敢再來欺負咱們了！”

        “小寶最喜歡奶奶了！奶奶最厲害了！”

        許漱婳看得嘖嘖稱奇，看來不管是現代人還是古代人，都喜歡超級英雄。

        尤其是那種原本懦弱的人類，忽然站起來反抗的一瞬間，不管國內還是國外，現代還是古代，都一樣讓人熱血沸騰。

        將盤子擱到桌上，許漱婳招呼小寶，“小寶，快過來吃飯了，不要繞著奶奶轉了，回頭再把奶奶給轉暈了。”

        小寶還抱著潘如玉的一只手呢，“奶奶才不會暈呢，奶奶跟娘一樣都是最厲害的人！”

        許漱婳失笑，故意夾起一塊臘肉來假做要吃，“那小寶繼續纏著奶奶哦，這塊肉肉娘就自己吃了。”

        “肉肉！”小寶驚呼一聲，松開潘如玉的手，往許漱婳身邊撲來。

        許漱婳放下筷子，將人接住，跟她蹭了下額頭，又讓人坐好，“娘，大寶，過來吃飯了。”

        一家四口圍坐在桌邊，今天的吃食不多，許漱婳又因為出門一趟，連雞蛋羹都沒時間做，只能就著一盤臘肉炒油菜苔和一小碟咸菜吃晚飯。

        一頓飯吃得很是安靜，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許漱婳原本吃飯吃得快，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似乎是在等著什么。

        大寶小寶還是孩子，看不出她的異常，只有一直生怕她忽然翻臉變成原來那樣的潘如玉很快便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耐著性子等大寶小寶吃完，潘如玉主動哄兩個孩子回去，“吃完啦？吃完了趕緊回去歇著吧，今兒天涼就不洗澡了，大寶，帶妹妹回去。”

        大寶不疑有他，牽著小寶便回了房間。

        潘如玉抬眼看了看許漱婳，試探著開了口，“漱婳啊，你是不是……時不時有話要跟娘說？”

        她以為許漱婳是要問她剛剛為什么會忽然發威的事情，畢竟一個一向溫順的人忽然發了脾氣，還打了張桂花一巴掌，任誰都會驚訝的。

        要是許漱婳驚訝這個，倒也不奇怪，潘如玉已經準備好了說辭跟她解釋，就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她急了打一巴掌算什么？

        不成想許漱婳放下碗筷，抬起頭來跟她對視，朱唇輕啟，竟吐讓她驚訝的語句來，“娘，我想問問，您為什么不跟爹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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