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了。

        這是張東海腦海中唯一剩下的一句話。

        他萬萬沒有想到裴策的手段跟許漱婳一模一樣的，真不愧是夫妻倆，每次都是引了一群長舌婦上來將他給痛罵一頓，這回倒好，這群人七嘴八舌的，嘴巴雖然沒有王金玉的毒，卻聽得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約莫是牛家村里頭最能傳話的那群人。

        張東海閉了閉眼，已經(jīng)能夠預想到自己的聲名在今日之后會有多么狼藉。

        再睜開眼時，裴策帶著笑意的那張臉已經(jīng)不在面前了，他被幾個婦人簇擁著往山下走，有人替他抱著孩子，有人在一旁寬慰他不要跟這種蠻漢計較這樣的事情，還有人安慰他寬解他。

        裴策永遠都有這么多人守著護著，她們心疼裴策，將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的疼。

        不為什么，裴策有出息，生得又好看，可偏生家里是個那么讓人糟心的地方，這些嬸子大娘的最是心疼了，這樣的出身還能這樣爭氣，可不是讓人喜歡么。

        反觀他獵戶張東海呢，他只是一個只有一身蠻力的獵戶，什么都不會，縱然有一身漂亮的腱子肉，可出賣的是體力，干的是苦活，總也比不上裴策的，何況如今心思這樣歹毒骯臟，更是讓這群嬸子大娘看不慣。

        跟著張東海的那幾個弟兄見大哥被這樣圍著罵也有些氣不過，發(fā)了狠上前幾步將人都給轟走，又見張東海的臉色不太好，幾人都有些忐忑，“大哥，如今該怎么辦才好？”

        這些都是長舌婦，平日里傳話厲害，卻不如王金玉等一干人來得潑辣，要不是實在聽不下去也不會沖出來幫裴策一把，如今被兇了一頓也就不敢再罵了，各自都往回走，可是張東海的臉色卻一直很難看，縱然人已經(jīng)走得干干凈凈的，他的臉色也依然半分血色也無。

        弟兄幾個看了都很是擔憂，“大哥，沒事的，咱們等以后的，等裴策去了書院，看誰還能護著許漱婳那個小娘們，到時候咱們弟兄再來幫你一把，讓你抓了那小娘子好好享受。”

        張東海什么話也沒說，低著頭往山下走。

        幾個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且說裴策那頭被人簇擁著回了裴家，張桂花見架勢不對早早就偷偷溜走了，這會子已經(jīng)趕回了裴家，正喘不上氣滿心忐忑呢，外頭忽然傳來了聲響。

        張桂花也顧不得裴軍跟裴順、趙香蘭一直在問自己發(fā)生了什么，她趴在堂屋門后，仔細聽著東邊的聲音。

        “策哥兒，你帶著孩子們先好生歇息著，你們還沒吃飯呢吧，大娘家里燒了飯，我這就去給你們盛一些來。”

        “你媳婦呢，你娘呢，怎么都不見人影了？”

        “不在才正好呢，出了這樣大的事，險些連策哥兒自己都不能下山來，可別讓人家潘大娘知道才好，回頭再給嚇壞了。”

        “那伙人不是說，已經(jīng)通知了這邊的人嗎，潘大娘跟策哥兒媳婦會不會是上山尋人去了？”

        “喲，這要是那伙人還在山上，策哥兒媳婦可不得受苦么？”

        “咱們快些去瞧瞧，把人找回來才是要緊事。”

        裴策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那伙人送了他回來，又七嘴八舌地說了這許多，壓根就沒給他插嘴的機會，裴策也只好默默安靜著，看著她們來去匆匆，沒過一會屋里就徹底安靜下來，半個人影也沒了。

        張桂花再怎么聽也聽不見裴策都說了什么了，只有小寶的哭聲依舊響亮。

        張桂花這才緩了口氣，轉(zhuǎn)過身去，對上三人的目光，喉間崩出一個哭音，將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她的話音未落，裴順已經(jīng)一巴掌甩到她臉上來了。

        張桂花跟裴順青梅竹馬，只受過裴順的寵，什么時候挨過裴順的打，今見他這般，張桂花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連裴軍跟趙香蘭也是震驚的，“爹，您這是做什么來？”

        裴順被氣得胸口發(fā)悶，伸出手去只知道指著被打得坐倒在地的張桂花，“又沒膽識，又沒遠見，生了個兒子蠢笨，你自己也不是個什么聰明人，就這樣你還敢算計裴策去，你還敢惦記主母的位份來，一次次失敗，你還敢再來，如今我的大計都叫你這么個蠢東西給壞了！”

        張桂花只坐倒在地，掉著眼淚也不敢說什么。

        裴順還是氣不過，又連連罵了好幾聲，實在是氣狠了，又往張桂花身上補了兩腳。

        這下可把張桂花給嚇壞了，原先還求饒來著，這會子也不敢說什么了，只得默默蜷縮在角落里，任由裴順往她身上撒氣。

        裴軍跟趙香蘭連忙阻止，才哄得裴順氣兒順了些，趙香蘭又給裴順點了煙槍讓他抽著，這才敢去扶張桂花起身。

        卻不曾想還沒開口說句話呢，趙香蘭便無意中瞥見門口正站著個人，她順著那人的長腿往上看，不是裴策又能是誰。

        趙香蘭受驚叫了一聲，坐倒在地，連張桂花也忘了去扶。

        裴策邁開步伐往里頭走，先給裴順行了一禮，“給父親請安。”

        裴順沒吭聲，坐著抽他的煙槍，只瞇了眼去瞧裴策。

        裴策并不是來找裴順的，只是進了門免不得要給長輩行一禮，行完了他也不曾多看裴順一眼，倒是伸手搭在了裴軍的肩膀上，“大哥，弟弟有一句話，希望大哥能夠聽著，獵戶張東海不是什么好人，大哥也該找一些正經(jīng)活計干著，相處幾個正經(jīng)朋友，不要總是跟張東海那樣的人廝混著，將來若是被他所連累可就不好了，裴家還要指望著大哥呢。”

        裴軍只覺得被裴策搭過的肩膀上一痛，好似被針扎了一下一般，可到底也沒說什么，又從張桂花那兒已經(jīng)知道了張東海的事情，這會子也不敢得罪裴策了，只含糊地應了一聲。

        裴策似乎只為了來說這么一句，話說完了，他也只是意味深長地瞧了裴軍一眼，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卻被裴順從身后叫住，“策哥兒，你且站住，我有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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