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顯然十分高興，“還要多謝裴夫人想的好法子才是，裴公子如今也可安心了，聽聞書院院試快開始了，裴公子可以趕在院試之前回去，本官也總算稍稍心安了些，要不心里頭總是惦記著這事，想著為了本官耽誤了裴公子的大好前途，心里不安啊。”

        許漱婳對這些客套話不感興趣，腦子里只剩下了裴策要走了這件事，連吳大人什么時候告辭離開的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讓裴策牽著往家里走。

        “怎么不高興了？”裴策心細，許漱婳就在自己身邊，她的一舉一動，一點細微變化，他都知道，“方才不是還好好的么？”

        尤其是剛睡醒那會，軟軟糯糯的，多可愛啊。

        許漱婳沒吭聲。

        眼看著前頭就是裴家了，裴策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回了家，有潘如玉跟大寶小寶在，說話總是不方便的，就算是要牽個手，許漱婳也會躲著不給他碰，更何況一回家她就要往屋子里鉆，連面都瞧不著，還怎么好好說話呢。

        “婳婳。”回憶了下吳大人都說了什么，裴策也琢磨不透許漱婳到底是為了什么不高興，只得一個一個試探著問，“吳大人說了什么讓你不高興了，劫匪可是你出的主意抓的，如今都落了網(wǎng)，城里太平了，不是好事么？可是你有什么東西教他們搶去了我沒給你要回來？”

        “沒有。”搶倒是搶去了一個荷包，只是不礙事，許漱婳板著臉，不讓裴策看出自己的臉色變化，免得這機靈鬼又要猜出什么來。

        不是這個理由啊……

        裴策沉吟片刻，又開始揣測下一個，“那，是這一回吳大人沒給你帶什么東西所以不高興了？”

        許漱婳被他氣笑，“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貪慕虛榮的一個人嗎？”

        “那總不能是因為我要走了你才不高興吧。”裴策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可能性，只是他跟許漱婳的關(guān)系到底僵持了這么多年，好容易緩和了一些，他說話不敢太急，生怕驚擾了兩人在慢慢修復(fù)的感情，這會子只能當(dāng)做一句想不出來緣由的氣話，賭氣說出來試探試探許漱婳。

        可誰知道，他這一句話一出，許漱婳真就不開口了。

        裴策被巨大的喜悅淹沒，眼前幾乎模糊一片，好半天才緩和過來那陣勁，握著許漱婳的手都收緊了幾分力道，“婳婳，你當(dāng)真舍不得我么？當(dāng)真么？”

        “誰舍不得你？”許漱婳只是在他剛問出來的那一刻恍惚了些，差點回不過來話，可裴策緩勁兒那一會她已經(jīng)徹底反應(yīng)了過來，急急掙脫了裴策的手，掉頭就要往家走，“我巴不得你早些回去，省得在家里礙眼。”

        她走在前頭，裴策便在后頭順理成章地擁上她，將人緊緊圈在自己懷中，閉上眼，仔仔細細嗅著她發(fā)間的清香，“婳婳，我很高興。”

        許漱婳沒再說話了。

        她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舍不得裴策離開，或許是覺得兩人剛要開始試一試這人就要走，或許是覺得她剛丟了一個家，另一個家又要缺失了一部分，心里頭莫名有股空落落的感覺。

        “婳婳。”裴策還在她身后輕聲說著，“五年了，我終于盼到了這一天。”

        許漱婳的心涼了。

        五年了，他在等的，不是她的這份舍不得，是另一個靈魂的。

        稍稍掙扎了一下，許漱婳已經(jīng)沒了方才那種失魂落魄的感覺，“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在家耽誤了這些天，要是院試考不上，又要在家等一年，還得讓村里人都笑話，走吧，我給你收拾行李，趁現(xiàn)在還早，趕緊回書院去。”

        裴策能明顯察覺到許漱婳又恢復(fù)了從前冷冰冰硬邦邦的模樣，他想不明白，方才的氣氛明明很好，為何許漱婳瞬間變化竟然這樣大？

        莫非……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裴策腦袋中略過，不過一瞬，他又撇去了這個荒唐的想法，不會的，怎會有這樣離奇的事情發(fā)生，這也說不通。

        一定是許漱婳被刺激太多了，扛不住壓力才會變成今日這樣，一定是的。

        他還需要時間，方才果然是話說急了，才惹得許漱婳變成這副模樣，是了，可不就是這樣么。

        前頭的許漱婳已經(jīng)轉(zhuǎn)彎進了裴家大門了，裴策長長呼出一口氣，也跟了上去，進了家里跟潘如玉打了個招呼，迎面便碰上了剛從廚房里出來的許漱婳，“給你盛了碗粥，大餅還熱著，趕緊吃了吧，我去給你收拾行李。”

        遞過來的手端著一碗粥，拿著兩個大餅，想來是潘如玉做的，一直在鍋里溫著，裴策接過來的時候還帶著熱意。

        許漱婳將東西遞給他，便轉(zhuǎn)身進了屋子里。

        聽得動靜出門來看的潘如玉滿是不解，“阿策，這是怎么了，出了一趟門，拌嘴了么？”

        “沒有，娘。”裴策端穩(wěn)了手里的粥，“是我能回書院了，婳婳怕耽誤我的學(xué)業(yè)，叫我趕緊回去呢，沒有拌嘴。”

        潘如玉這才稍稍心安一些，伸手摸了摸那碗粥，“還溫著，那你快寫吃了吧，趁著天色還早，趕緊回書院去，眼看就要院試了，大好前途可不能耽誤了。”

        裴策答應(yīng)一聲，低了頭瞧著碗里的粥，卻怎么也喝不進去。

        他心里頭梗得慌，總要想起那個荒唐的念頭，哪怕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不會有這樣離奇的事情，可心里頭扎下的刺，一時半會哪里能拔得出來呢。

        屋里的許漱婳已經(jīng)快手快腳地將裴策的幾件衣裳收拾好，他常看的書也塞進去，又給塞了些銀子，塞了點點心，包在包袱里，提著就出門去交給裴策。

        出門一看，他站在院子里，還保持著她進屋那時的動作，碗里的粥一口都沒喝，大餅也是一口都沒吃，就捏在手里頭，人也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許漱婳“嘖”了一聲，提著包袱走到他面前，“做什么發(fā)呆，還不將早飯吃了，這會子去，正好能趕上牛車，包里給你塞了些點心，要是餓了就吃，書院飯菜不好，我也給你塞了帶你銀子，自己得空就去買點吃的，別餓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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