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氣氛僵住。
　　葉蘄在旁邊看不下去，輕咳一聲打破僵局。
　　“我說兩位，如果你們有什么感情問題……可以等到事情結束之后回去解決，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知閑垂下頭，柔順的長發垂在肩頭，乖巧地讓人心疼。
　　她的聲音微微沙啞，壓抑著莫大的委屈，“沒有感情問題，葉隊長，讓你見笑了。”
　　不是沒有感情問題，是傅硯珩對她沒有感情。
　　沈知閑在心里默默。
　　她把手腕從傅硯珩的桎梏中抽了出來。
　　傅硯珩的掌心一空，心好像也跟著空了一瞬。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知閑不理他了。
　　背對著他自己走了。
　　不讓他牽了，也不愿意乖乖跟在他身后了。
　　這好像也沒什么值得難過的吧，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靠別人的依賴來尋找存在感的人，他應該也丟下沈知閑很多次，推開她很多次，明明這些對于他都無所謂。
　　可是為什么，心里會這樣空。
　　空的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塊。
　　他有一種沖動把人喊回來，但是聲音卻卡在喉嚨，怎么都說不出挽留的話。
　　有很多他從前從未感受過的情緒在一瞬間從四肢百骸蔓延而來，然后潮水般占據了他內心所有領地。
　　他的身體好像不只是單一的存在一種感情，而是越來越多的不同的感情填補進他的身體。
　　像是麻木的木偶，忽然被迫鮮活起來。
　　那種陌生的感覺讓一向處變不驚的傅硯珩又短暫的手足無措。
　　但僅僅只是極其短暫一瞬，他又恢復如常。
　　好像剛才的失落從未出現過。
　　反正沈知閑一直背對著他，也沒回頭看他。
　　傅硯珩緊抿著唇，下頜線繃成一道緊致的曲線，冷硬如鐵。
　　他收回空落落的手，面色無常地將那只手插進褲子口袋。
　　傅硯珩逐步往里走，冷著聲音問葉蘄，“還沒找到徐思明嗎？”
　　“他從江城離開，路線應該是回到了H城，但是我們沿途一路追尋……結果他卻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突然沒了蹤影。”
　　傅硯珩擰了擰眉，“他沒回H城，應該是在半路就偷偷改變了路徑，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是他慣愛用的伎倆。”
　　半路下車，那徐思明會逃到哪里？
　　葉蘄語重心長地問他，“找不到徐思明，就沒法找到化工廠有關的線索了嗎？”
　　“那倒也不是”傅硯珩語氣淡淡，“我討厭他，忍受不了他逍遙法外，你們早點把他抓回來繩之于法，要不然還得我自己費力去抓人。工廠的事情，沒有他我也能查出來。”
　　葉蘄：“……”
　　欲言又止。
　　傅硯珩這個人是一天不拽能死嗎？
　　葉蘄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徐思明身上背的有人命，我們當然會盡最大的努力去抓捕他歸案……那些違法亂紀的手段你最好不要用。”
　　傅硯珩睨了他一眼，“你有證據我違法亂紀？”
　　葉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傅硯珩冷哼一聲。
　　這些口號，他們沒喊膩，傅硯珩也已經聽膩了。
　　-
　　化工廠一共有兩層，一樓是當初爆炸開始的地方，損壞很嚴重，有幾處的房梁已經橫斷下來，這樣搖搖欲墜的情況下，二樓肯定是不能輕易上的。
　　葉蘄剛要叮囑身邊的人不能輕易上危樓，一轉眼，傅硯珩跟沈知閑已經沿著那搖搖欲墜的樓梯往上走了。
　　“你們不能上去，房梁承重已經出現問題，你們貿然上去會有墜落的危險。”
　　葉蘄緊緊盯著兩人。
　　他心想，就算勸不住一意孤行的傅硯珩，但是沈知閑是個脾氣很好的人，應該會聽他的下來吧。
　　但事實上，沈知閑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沖他莞爾一笑，然后快步躥了上去。
　　甚至腳步比傅硯珩還要快些。
　　葉蘄：“……”
　　小陳有些后怕，“葉隊，他們這樣會不會有危險？”
　　“有危險能怎么辦？你覺得我能把他們綁下來？”
　　葉蘄指了指被炸成敘利亞風的二樓，有些氣惱。
　　他剛試圖往樓梯上邁，左腳剛踏上一步，那一節的臺階水泥陡然碎了一大塊，露出里面橫亙著的鋼筋。
　　葉蘄：“……”
　　“葉隊，要不然您別上了？”
　　-
　　“剛剛對葉蘄笑得挺開心。”
　　正在觀察試劑瓶的沈知閑被身后冷不丁的聲音嚇得肩膀一顫。
　　她裝作沒聽到，“這些試劑瓶跟那個旅館地下室的好像。”
　　她伸手想碰，手剛伸出去，就被人猛地拽了回來，“別碰”
　　兇巴巴的。
　　沈知閑垂著眼看似順從，實際上又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回來。
　　很明顯的在賭氣。
　　傅硯珩的手掌又一次落空了。
　　剛剛心里那點失落又涌了上來。
　　他已經習慣了沈知閑會主動往他身邊貼的感覺，會眼里盛著星光對他笑得樣子。
　　那是他能明顯感受到沈知閑對他愛意的瞬間，那些瞬間總是能把他心底僵硬又厚重的冰層敲開，露出一條柔軟的能照進光亮的縫隙。
　　傅硯珩從不善言辭自己有多在乎那條縫隙或者那點微弱的光。
　　但事實就是，他冰冷麻木的生活里，確實需要一個能幫他敲開冰層的人。
　　而那個人，毫無疑問只能是沈知閑一個人。
　　傅硯珩心里煩躁，伸手把人拽了回來。
　　他想抱抱沈知閑，但最后也只是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兩個人就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拔河。
　　他說出來的話，又是不中聽的，“沈知閑，你鬧夠了沒？”
　　“我鬧？”
　　沈知閑看著他，語氣中都是一股濃濃的委屈。
　　她并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只是因為那個人是傅硯珩才一忍再忍。
　　她不想跟吵，只是垂著腦袋懨懨地回答他的話，“你說我鬧就是我鬧吧，反正在你眼里，我要么就是無關緊要的人，要么就是沒必要的人，那我做什么你都會覺得是我在鬧。我不辯解，你開心就好。”
　　“你……”
　　傅硯珩忽然覺得心口壓得石頭更重了。
　　他盯著沈知閑烏黑的發頂，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你很重要……而且，你不辯解的話，我似乎也沒感覺到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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