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天象司布告,暴雨將持續三日。
“將軍,各處的糧倉已經緊急分發了物資。方才巡城,街上無人,商鋪也盡數關閉了。”
南連煜點頭,再次確認:“前日派去協助疏通河道的兄弟們回來沒有。”
“回來了,清點過人數,一個不少。”
濕熱的風刮過面頰,年輕的將軍瞇起雙眼,下令:“關閉城門。”
這是暗流城每年都要經歷的事情。
夏季,雨水會在某一瞬間達到頂峰,傾盆數日,外人不進,內人不出,只有布滿先人智慧的河道溝渠縱橫交錯,日夜不停地運作著,將天河引入大海。此次之后,暗流城無澇無災,一切照舊。
守城的士兵將城門緩緩關閉,只剩一條縫隙時,一列車馬出現在外界的黑風中,緩緩前行,朝城門方向而來。
其中一人頂著風艱難靠近。
“官爺且慢!”
“何人!”守城的士兵大喊。
那人小跑上前,掏出文牒表明身份,他們是耀東的使臣。
士兵將文牒呈給南連煜。
南連煜只瞧了一眼,將東西丟回去,他拉扯韁繩調轉方向:“使者莫要拘禮,請加快動作,隨我去驛館。”
后面的人跟上來了,其中,一名男子從馬車上下來,約莫五十上下的年紀。
姚遷上前行禮道:“在下耀東王朝使臣姚遷,有件事煩請官爺幫忙。”
此前,南將奉命加強巡防,日日夜夜在城門守候,然而耀東這群人半途將馬匹換成了烏龜,明明十五日就能走完的路程,卻一拖再拖,挑了這樣一個糟糕的日子出現。
南連煜掃過為姚遷拉車的瘦馬,后面連系的車架仿佛被敲擊捶打過似的。
“何事。”
“臨行之前,吾皇命微臣攜萱宜公主同行,奈何舟車勞頓,公主殿下已經病了三日,隨行醫師能力有限,勞煩官爺告知最近的醫館藥鋪在何處。”
“暴雨將至,各處的店鋪都已關閉,若是求醫問藥,須隨我去城主府走一趟。”
……
外面,雨聲風聲似虎咆哮,原本是白天,但因天色暗沉,門窗緊閉點著燭燈。
賀冷杉聽完南連煜的敘述后,抬眸,眼里的燭火冷漠地上下浮動:“你是說,耀東送來一位公主?”
南連煜道:“是。”
“得了什么病?”
“耀東使者說是風寒,但是藥房說他們所取的藥材多有鎮定心神之效。此外,屬下觀察他們的車馬,有刀槍劃過的痕跡,想必是半路遇見匪徒,公主受了驚嚇……”
賀冷杉見他話語未盡,說道:“還有什么,直言便是。”
“耀東使者取完藥草不肯離去,說驛館偏僻陰冷,不利于公主休養,懇請賀府收留。”
大寒忍不住插嘴:“這也太明目張膽了,擺明了是給賀府塞人。”
賀冷杉半瞇雙眼,聲音冷淡:“他國使臣,不好怠慢,更何況是公主。大寒,你去和管家說,收拾房間,將其余人一并留下。記得離云舒的院子遠些。”
“是。”大寒雖有不滿,但是仍舊聽命行事。
很快,耀東來使的住處就安排好了,是在一處大院子,復式雙層。公主放在最安靜的角落養病,尚在昏迷,季管家額外安排了幾個丫鬟照應。
姚遷在一旁連連致謝,然后跟著管家回到大廳,想讓同行的人到住處歇下。
怎知在廊道里看見數十人站在院中,高舉雙臂,任大雨沖刷,賀府的下人們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看見他們一個個往樹下鉆。
“大人們,快回來吧。”
對面一群人過于興奮,聽不見。
季管家快步上前,指著院里發瘋似的使臣:“這是做什么。”
下人們道:“不知道哇,這些大人一下雨就往外跑。”
季管家拍著大腿:“那你們還愣著,還不快把他們拉進來。”
“可是他們說不用管。”
天空悶雷滾滾,尚未炸響。
季管家:“雨才剛下,再不拉回來,待會兒被雷劈了都不知道。”
姚遷聽了有些著急,撈起袖子就要親自下場。
管家連忙拉住他:“不可。”
話音剛落,刺目的電光閃現,院里的人群被強光一通掃射,傻愣愣不知發生了什么。
下一刻,他們已經齊齊被暗衛撈到了屋內。
轟隆隆。
雷聲駭得天地都在震動。
使臣們如落湯雞般被丟在地上,又是瞎又是聾,腦袋還是懵的:發生了什么?
手下沒見識,姚遷老臉有些掛不住:“實在抱歉,耀東干旱少雨,他們難得見到這么大的場面,一時有些激動。”
他接著呵斥眾人:“還不快起來!”
手下們紛紛站起道歉。
暗衛們拍拍沾了雨的衣袖,十分掃興。
暴雨嘛,好不容易不用爬樹攀頂,可以堂堂正正在屋里活動了,結果又鬧這一出。
于是齊齊涼了一眼地上眾人,鄙視完后又齊齊消失在原地。
季管家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畢竟是外國使臣,不好太掃人家面子,只好說道:“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你們隨我過來。”
走了兩步還不放心,回頭叮囑:“切忌露天活動。”
……
褚萱宜躺在床上,夢中全是災民附滿仇恨的面孔。
他們一行在巨石搖落的山腳停了一天一夜。
抽調過來清理道路的百姓面黃肌瘦,不到半天累倒三個,再看道路,毫無進展。
一行人只好放棄清理,選擇繞遠路。
這一繞,褚萱宜終于知道,那日看見的人影不是皇兄派出接她回去的手下,而是走投無路淪為盜匪的村民。他們皆是青壯年,穿著與前來搬石頭的百姓相似的服裝,一路尾隨使團至另一處無人的邊境。
對方人不多,自己這邊有宮中選出的精銳護送,因此不難制服這伙強盜。
“山是你們弄塌的?”姚遷質問其中一個看似首領的年輕人。
年輕人死死瞪著他:“是又如何。”
久旱無雨,莊稼地顆粒無收,他們挖盡了附近荒山上的樹皮與草根,最后再也找不到東西充饑,許多人都餓死了。
“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年輕人心有不甘:“是你們自己撞上來的,怨不得我們。”
暗流城與耀東只有一小塊領土相鄰,就是這相鄰的界限,中間還隔著無盡的高崖山脈。
這些年耀東人口流失嚴重。
數月前,皇族為了留住勞力,居然下旨命官兵死守各個邊境的關口,許多災民為了逃到別國,只能翻山越嶺,常常路途走到一半便倒地不起,再也沒有力氣。
這個村里的人也是如此,他們知道暗流城難進,但是出了這道閘口,不止暗流城,還有其他鄰國,那變有水,有食物。耀東的皇族怎能如此狠心,將他們出去的路堵死?
“不讓我們出去,你們也別想走!”
姚遷搖頭道:“荒謬,你可知我們此行便是去暗流城調水。”
年輕人嘲笑:“調水?山那么高,巖層那么厚,引水挖渠需要多久?五年?十年?誰去挖?等你們借到水,我們早就渴死、餓死、累死了!”
又有一人附和:“就是,幾年前就說從別處調了水,可是水呢?全都引到瓊都去了,皇族奢靡,修蓮池釀酒泉,根本不管我們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群情激憤,一些人想要站起來,結果被更大的力道摁在地上,他們不住掙扎著,最后都沒有了力氣。
姚遷無話可說,只剩嘆息。
褚萱宜站在一邊。
“公主,別看了,回去吧。”小月在一旁勸道,她還說,“這些人根本不懂,瓊都也愈發干燥了,我們自顧不暇呢。不管這些了,到了暗流城,我們就有水了,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瓊都尚且干旱,何況別處,正因如此,耀東此次借水不能出絲毫差錯。
雷聲再一次炸響,褚萱宜睜開雙眼。
小月喜道:“公主,您終于醒了。”
褚萱宜閉眼聽著,外面是很奇怪的動響。
她問:“什么聲音。”
小月扶她起來,微微將窗戶挪開,興奮道:“公主,你看,是雨!外面在下雨!”
……
雨將外界的一切都朦朧了,白花花一片,阻擋了人的視線。
小滿捧著下巴:“怎么又下雨。”
谷雨道:“今年的雨確實格外多。”
轟隆隆一聲雷。
殷楚之在一旁補充:“雷電也多。”
然后相對無言。
半晌之后,小滿不悅道:“你為什么在這里。”
殷楚之反問:“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小滿拍案:“這是我房間!”
殷楚之很無辜:“小郎君午睡,我一個人無聊嘛。”
才做好的耳塞,賀云舒帶上不大不小,也沒有不適,正好在驚雷陣陣的現在派上用途。
“你!”
小滿揮拳向殷楚之打去。
炫耀個頭!
我服侍公子就寢這么多年,我炫耀過嗎!
小滿太氣了,眼前這個人嬉皮笑臉,流氓無賴,可公子偏偏親近他,自己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谷雨連忙攔住小滿:“堂兄,冷靜。”
小滿推開谷雨:堂弟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我說什么就聽什么的堂弟了。
于是只能自己一個人坐到角落生悶氣。
殷楚之見狀嘲笑道:“多大的人了,還鬧別扭。”
小滿不解風情,殷楚之就拉谷雨聊天,這位更加老實好欺負。
可是說了幾句發現對方心不在焉的,殷楚之奇怪問:“你在想什么。”
谷雨毫不遮掩:“我在想耀東的公主到底要嫁給哪位主子。”
殷楚之頓時警惕起來:“什么?”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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