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辨真假
凌云中,蔚藍色貫徹東南西北,上下左右。虛空中零星幾塊石、幾根竹,為著空間茫茫標注了一些方位。
白千帆拿出指靈針,卻發現指針如同壞掉了一般,兀自轉圈轉個不停。
吳香道:“放下,指靈針只在外面有用。凌云里用不了。”
白千帆將指靈針蓋上蓋子:“這么廢物的法寶?”
“這不是專門為了在地面上殲靈而做的嘛。如果放在躋天門失控之前,根本就用不上。”
白千帆嘆氣道:“怎么所有難題都跟莊婷留下的破爛攤子有關?”
“好像確實。”
兩人剛一邁步向前,腳下傳來地震般的陣陣巨響。吳香猛得頓住腳步,與白千帆一對視,兩人異口同聲道:“燒香印!”
之所以叫燒香印,亦是源自北野民間習俗,每塊上都刻著一個靈符,祈求免附詰侵擾之意。不過——白千帆第一次見到時由衷感慨:“長得像麻將。”
兩人紛紛從背包中找出一個白色的橡皮大小的軟快,貼在腳底。那物一觸及凌云里的地面便錚錚火星四溢,帶來額外摩擦,將人與地面隔開一些距離。
人在凌云中走,真若踏火而行。
凌云所依托的空間本是天上的云,因此屬水性,克火。普通火焰在凌云中根本無法點燃的,除非,是源自地心深處最猛烈的永不熄滅的火。
火山。
想到這里,吳香不由得感慨:“真想看花總帥出手啊。”
“為什么?”
“火山之力,你就不好奇嗎?”
白千帆摸了摸鼻尖:“好奇,但也有點想象不來。花總帥當初是怎么跳進火山里,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吳香道:“自然是沒有人知道,否則,天下人該排著隊去跳火山了。”
兩人腳下溢著火光,繼續漫無目的地前行。
白千帆:”我們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怎么可能遇到他們?”
吳香:“誰讓你漫無目的了?凌云的本質是混沌的,眼前所見不一定為實。有可能他們就在你我身邊,卻彼此看不到。”她指了指二人身旁的空地。
白千帆思索道:“如此,我們應該想辦法給他們留下點標記,這樣方便找到彼此……”
“也好。”
于是二人一邊走,一邊往地上撒燒香印。地上燃起一個個小火堆。
白千帆:“這樣真的靠譜么?”
吳香:“還能怎么辦?這火暫時不會滅,既不會招來靈魂體反而使其避讓,又能讓莊蘭溪他們看見。如果后續救援人員趕來,也能知道我們的行蹤。”
“你說,我們這樣直接進來救人,是不是太莽撞了?”
“來都來了!再說不是你忽悠的我?”
突然間,自二人身后襲來一陣力道不同尋常的疾風,使人后頸乍涼、汗毛聳立。二人無聲對視。
疾風再次襲來,二人紛紛避閃。吳香拔劍而出,以劍先觸地,探明虛實后躍上一塊石頭占據高地。
白千帆則伸手去抓一旁的竹子,不料手心里抓了個空:“啊!”
吳香道:“小心!這里的實體可能是影子、影子可能是實體。你那彈弓呢?用它先探虛實。”
白千帆重新站穩,將彈弓從腰帶上解下。“好。”
二人俱是緊繃著的防備狀態,盯住方才勁風襲來的方向。那里的灌木晃了晃,從中走出來一個人。
白千帆看清后大驚:“怎么是你!其他人呢?”
莊蘭溪從灌木叢中顯身,攬緊了藍色沖鋒衣,將帽檐穩穩扣在頭上,只露出下張臉那蒼白的尖瘦下頜與薄唇。初開口時嗓子有些啞,仿佛太久沒有說話了:“他們被困住了,我正想去救人,你們同去否?”
白千帆與吳香看看彼此,又看看莊蘭溪。
“行吧。”吳香收起劍,放下戒備,“我們可是把整隊人的裝備都帶進來了,可沉了,前輩搭把手嗎?”
白千帆腳下踩著微微繞晃的地上的竹影,遲疑著。
他們沿著幾點竹圍起來的小徑往前行,灌木愈來愈密,向四方望去,每一面都是雷同的蔚藍天際,遙遙無期。
前方驀地出現幾縷幽藍色的煙霧,從灌木上方冒出,但在這方位感迷離的凌云中,根本辨不清距離是幾米還是幾百米。
幾人向前去,可那些縷煙霧卻不知為何忽然移到了眾人的右手邊。
白千帆湊近吳香,問道:“你不覺得這些煙霧很奇怪嗎?”
吳香:“確實奇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
白千帆:“你抬頭看天上。”
吳香:“我們現在不都在天上嗎——”一邊抬起了頭,目光一愣。
他們頭頂的蔚藍色上有一層淺淺的紋理,乍看像云紋,可是如果定睛細品,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波濤。
白千帆道:“你看這些煙霧像不像從天上飄下來的?天上的那一片東西,像不像大海?”
吳香沉默一陣,忽然拔出劍朝藍煙擲去。什么都沒發生,那些煙霧當真是煙霧,一打就散。白千帆看了,若有所思。
莊蘭溪在前面回頭催促道:“干什么呢?快跟上。”
吳香跟了上去。
白千帆卻盯著與右邊藍煙相對應的左邊,朝那片虛空青碧射出一石子。石子似是撞上了什么東西,啪的一聲彈了回來。有點兒清清涼涼的水珠濺到他手臂上。
是水。
他幾步追上吳香,道:“是水!”
吳香疑惑:“什么水?”
“凌云里的空間屬水性,可并不是每一處結構都穩定,在有些不穩定的地方,水依然是以原本的水的形態出現在這片空間里。剛剛我們看到的那幾縷藍煙就是——右邊是左邊,影子是實體,天空是大海,我懂了,如果有人能在這里操縱水,那就可以隨意改造凌云中的空間,不受幻象干擾,甚至可以從方才冒藍煙的地方撕開一個時、時空縫,把我們都放出去!”
吳香道:“嘶……可是哪有人能操縱水?花總帥可是跳進火山后才能操縱火。”
白千帆接話:“跳進海里?”
“我管那叫游泳。”
莊蘭溪忽然停了下來:“你們看前面。”
前方赫然出現幾座相連的樓宇,皆為木制,斜屋頂,古色古香。正門上兩個門環的位置則分別是金銀兩色的兩個光球,形若日、月。
吳香:“奇怪了,明明方才還沒有這個地方。”
“我去看看。”
莊蘭溪才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一支箭從中射出。一支真的箭,尾巴上帶羽毛的那種。箭頭上帶著日升而生的鐵銹,現在落于地上,還沾了血水。莊蘭溪右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
“小心暗器!”她喊,“你們別怕,繼續去吧。”
可是她自己卻捂著傷口,默默退到了一邊。
吳香思索著:“日月門環?這我在書中讀到過,傳說凌云中藏著一座古宅,在古宅內,時間是一種輪回,只有晝夜輪轉,卻無今日、明日之區分。”
莊蘭溪靠著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靈魂體永生,是沒有時間概念的。”
白千帆問:“這是靈魂體住的宅子?”
“大概吧。方才孟既安他們就是被帶到了此地。”
吳香持劍道:“那還不進去救人?”
白千帆來不及攔她,吳香便已躍上前,刺向日月門環中間的那道縫隙。只是她的劍尖剛觸到樓體,整座古宅忽然憑空消失了。
又是幻象!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從天而降的巨網,將孟既安困于其中,但她揮劍如殘影,幾下便從網中造了個豁口。她才要踏出,被她斬斷的網的邊緣忽然如同觸手一般纏住了她的雙腳,整張巨網仿佛有生命,在地上扭動。
白千帆自古宅消失的那一刻,便猛然得躍上了路邊一道竹影,與坐在地上的莊蘭溪遙遙相隔。他喊話道:“吳香你還好不?”
“小…小問題!”
“那太好了,因為我也不知道怎么幫你。”
白千帆拉開彈弓,雖然那動作顯得有點弱,但是氣勢不減。他對莊蘭溪說道:
“你不是我師父。”
莊蘭溪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從一開始白千帆就懷疑她是假的。竹子,可能只是個影子。之前在對付枯枝敗葉時,他便心存懷疑——枯枝敗葉那么兇,怎么可能沒事?
“我當時不經思考沖出去救你,本應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被千刀萬剮了,可是我卻往返都毫發無傷,這怎么可能!”
一定是莊蘭溪在暗中保護了他,保護了所有人。
“可如果那是你,你又怎么可能丟下被抓的同伴不管,反而漫無目的走開,遇上了我和吳香……”
那人靜靜聽著。“你可把我想的太高尚了些。”
“其實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白千帆繼續道,“我和莊蘭溪相識不久,但平日里觀其性格行事,可見莊蘭溪其人只知自毀不知自救,我妄自揣測一下——她這樣的人如果受了傷,怕是直到咽氣兒了都不會說一聲。真正的莊蘭溪,絕無可能明知前方危險卻讓我和吳香先上,絕無可能!”
那人沉聲笑起來,頗有些陰森:“哈哈哈!莊蘭溪收了個好徒弟!”
忽然從地方暴起,徒手鉗住白千帆的四肢,一柄冰涼利刃抵在他的喉嚨處。“也不知道你的小命兒能換來什么呢!”
白千帆竟不顯慌亂,只是微微喘著粗氣,還有心反咬:“你倒是敢試試!”
吳香在另一邊終于掙脫了巨網的糾纏,朝這邊趕來。鉗制著白千帆的那人猛一揮手,一陣疾風便將吳香送上了天。
風!此人會呼風!
殫靈人中能在凌云里使用異能的人寥寥無幾。吳香眼前一亮,她知道這人可能是誰了。
而在她從天上落下的過程中,忽被一股柔軟而溫柔的力量托起,沒有直接摔在地。吳香看不清來人,只覺有一道紅色的殘影自眼前飛掠而過。
那道紅影,令吳香大喜過望。
下一秒,白千帆亦被丟在了她旁邊,落在軟墊上。
來人紅衣似火,在風中飄揚著若一面旗幟,她的掌心一簇火焰照亮了如雕塑一般輪廓分明又透著幾分柔和的臉龐。
那個假冒莊蘭溪的見勢不妙,朝天上拍了一個龍卷風轉身欲逃。
花明蕊心道:風?
忽改攻勢為周旋,花明蕊與那人說:“你扮莊蘭溪,可謂是深得精髓。”
對方以風卷起竹葉為刃繼續進攻。花明蕊輕松化解,又道:“你認識她嗎?”
那人不應,周身偽裝已漸破裂,開始散發著屬于靈魂體的幽藍微光。花明蕊自答道:“你認識她。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那人道動作明顯一滯。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何青青?”
最后一擊,那張長著莊蘭溪面孔的面具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細碎亮粉,于空中消散。而地上的,是一團看不清面貌,沒有人類肢體和五官的半透明藍色物體,在微微地顫抖。
像一個怪物。
吳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身后卻響起一個熟悉聲音:“吳香,注意言辭。”
她回頭,看見了許向聆。“媽媽!”
來者有許向聆、杜華年。
還有一個青衫飄逸、眉目俊朗的青年,氣質溫潤,步履優雅。默默跟在最后。
許向鈴佯怒:“方才那具網亦是個附詰所化,你差一點兒就要被吃了魂兒!”
“嘿嘿,那我把它殺了,是不是很厲害?”吳香反倒有些激動,“你們知道何青青么?何青青不是多年前殉職的靈匠么?”
杜華年避而不答,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都沒事兒吧。”
許向聆:“鴨媽媽護崽啦。”
花明蕊走過來,嚴肅干練地下令道:“邊陽,將這人收了。”
被叫名字的青年立刻答應:“是,師父。”
白千帆沖吳香挑眉道:“這就是你大師兄啊,頭一回見,聽說特別厲害的,花總帥首徒。”
吳香向那道青衫影瞥去道:“嗯,邊陽。”
“很帥嘛。”
“閉嘴!”
花明蕊又將杜華年叫過去,低聲交代了件什么事。杜華年卻顯得十分猶豫:“花總帥,這……不妥吧。”
“去辦。”花明蕊不為所動,“許向聆,兩位學徒便交予你了。”
許向聆攬著吳香與白千帆,微微頷首。
花明蕊一轉身,紅色大衣飄起如烈焰灼灼燃燒,她縱身一躍,消失在了那一片茫茫的蔚藍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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