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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可以成為想成為的任何人


第5章  你可以成為想成為的任何人

        第二遍上課鈴打響,郝楠急得要崩潰了。他一次次地沖撞著,門還是打不開。郝楠深吸一口氣,后退幾步,飛奔上去狠狠踹了一腳。外面的鎖頭“哐當”落地,門終于被撞開,郝楠顧不了那么多,拿著教案向著教室狂奔而去。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門口,趕緊調整步伐和氣息,盡力讓自己顯得沒那么狼狽。當他走進教室時,整間教室靜悄悄的,旁聽的老師坐了滿滿一排,所有人都看向他。

        郝楠清了清嗓子:“喀……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王放看著郝楠壞笑,仿佛等著好戲開演一般。

        郝楠把教案放在講臺上,使勁想要捋平它,但先前被卷成圓筒狀的教案總是自動卷起來。郝楠拿起粉筆,在黑板正上方寫上“解析幾何”四個大字。

        “今天這節(jié)課,我們來講講高考中的高頻考點,解析幾何。這個部分的內容主要涉及七個知識點,大家可以翻開教材,我們一起來看看。”

        同學們無精打采地配合著,慢吞吞地從書包里、課桌里或桌面的書堆里找著書。任真和羅非仍在自顧自地埋頭做題,有的同學甚至直接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后排的領導蹙著眉頭,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郝楠看了一眼空白的教案,思索了片刻,問道:“你們有人打過臺球嗎?”

        同學們聞言,都驚訝地抬頭,打瞌睡的人也醒了。大家都等著看這個不靠譜的老師要搞什么花樣。

        郝楠在黑板上畫出了一個方框,代表臺球桌面。

        “考大家一個問題:假設一個臺球有無限動力,是不是最終一定會進袋?”

        同學們被問題吸引,紛紛討論起來。

        “這叫什么問題?所謂‘大力出奇跡’,當然能了。”

        “如果過馬路的次數(shù)趨近于無窮大,被車撞死的概率就趨近于1,這不是一個道理嗎?”

        “力氣夠大,球不就碎了嗎?”

        “一直無限反彈的話,就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試了一遍,百分之百能進。”

        郝楠點點頭:“不錯,涉及高等數(shù)學概念了。”

        郝楠在黑板上畫出了幾種示意圖:“要想不斷反射的話,球的軌跡可以是這樣……也可以是這樣……甚至是這樣。

        郝楠在黑板上畫出幾個運動線路圖,學生們看了紛紛點頭:“這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會進洞!”

        任真拿出草稿紙畫了畫,提出了質疑:“但如果垂直于邊框的話,它不就永遠在兩個邊框之間反彈,走著重復的路徑,永遠不可能落袋嗎?”

        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郝楠看著任真,點了點頭:“任真同學思考問題很仔細。理想情況下,要么一定進袋,要么一定不進袋。然而,理想情況在現(xiàn)實中是不存在的,所以進袋的機率趨近于百分之百。”

        眾人陷入了沉思。

        郝楠繼續(xù)問道:“知道你們現(xiàn)在最寶貴的財富是什么嗎?”

        “年輕貌美!”

        “記憶力好!”

        “頭發(fā)多!……坤兒除外。”王放打岔。

        眾人哄笑。賈坤轉身要去打王放,郝楠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撫。

        “是可能性。只要球不停,有無限動力,就有進袋的可能。你們還不到二十歲,未來有無限種可能,甚至可以成為你們想成為的任何人!”

        同學們一個個都跟著振奮起來。

        郝楠拍了拍手道:“來來來,都打起精神來!讓我們看看數(shù)學的可能性,翻到教材第七十五頁,解析幾何的第一個知識點,直線與方程……”

        臺下眾同學都端端正正地坐起來,沙沙地翻著書,一掃此前懶散的精神狀態(tài)。

        后排的幾個老師朝校長滿意地點點頭:“青年教師還是有活力啊!”

        白潔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有李亞玲一臉疑惑。她之前翻看過郝楠的空白教案,不相信這樣寓教于樂的課堂,是郝楠自己備課想到的,她甚至懷疑有人幫郝楠寫了教案。

        下課鈴聲響起,郝楠長舒一口氣。黑板上已經寫了滿滿一黑板的板書,郝楠站在講臺,等著后排聽課的老師們陸續(xù)離開。李亞玲趁機走近講臺,翻了一下郝楠的教案,發(fā)現(xiàn)上面只潦潦草草寫了兩行字。李亞玲覺得不可思議,問郝楠:“都是自由發(fā)揮?!”

        郝楠連忙拿起教案:“李主任,不是說別人的教案不能看嗎?”

        講臺下,趙曉曉看著記了滿滿幾頁的筆記本,笑著對任真說:“沒想到郝老師課上得這么好!”

        任真看了看歪靠在講臺桌邊的郝楠,淡淡地說:“還行吧。”

        夕陽西下,郝楠心情愉快地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上時,迎面碰見白潔。

        白潔沖郝楠溫和笑道:“郝老師,課講得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謝謝啊……”

        “謝我干嗎?”

        “向校長推薦我來青云的人,就是你吧……”

        白潔聞言一愣。兩人看著對方,相視一笑。白潔道:“總而言之,歡迎你回來。還有,友情提示,這個班沒那么好帶。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放學的鈴聲響徹整個校園,學生們背著書包陸續(xù)從教學樓里走出來。

        郝楠一眼就看到戴著個大耳機的任真,他趕緊走過去,舉起任真遺落的那個日記本,在她面前晃了晃。任真摘下耳機,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不會幼稚到想拿日記本威脅我吧?”

        “沒想到你沒去校長那里舉報我,還挺夠意思的。”

        任真白了他一眼,徑直往前走:“我是來這里學習的,不為了舉報誰。只要你不是來搗亂的,哪怕是條狗站在講臺上,也擋不住我自己學。”

        “你說話一直這樣帶刺的嗎?”

        “看對誰。反正咱們倆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郝楠笑了笑,把日記本塞到她手上。任真看著日記本,破損的背脊處已經用透明膠仔細貼好了。她把日記本放進書包里,什么話也沒說,繼續(xù)往前走了。走了幾步,她頭也不回地沖著郝楠揮了揮手。郝楠站在原地露出了笑容。

        距校門不遠的路口,幾個痞子蹲在老地方,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啃著。

        任真騎著車從校門口出來,拐到路口處。痞子們看到她,紛紛扔掉糖葫蘆,站起身來。嘴哥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真姐,放學啦?”

        另一個小痞子拿出一串糖葫蘆,小心翼翼地揭下塑膜,討好地說:“真姐,特意給你買的,嘗嘗?”

        “之前是我們不懂事,不知道真姐是紅毛哥的人,真姐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計較了……”

        任真接過小痞子手里的糖葫蘆,瀟灑地一邊吃一邊騎著車往前走了。

        幾個痞子松了一口氣,嘴哥在后面喊:“真姐,以后有事就找我大嘴!”

        痞子身后,路口拐彎處,剛騎著車過來的高遠看到了這一幕,驚訝不已。

        第二天清晨,樓道里滿是背著書包趕往教室的學生,任真一邊上樓一邊拿著小開本的英語詞匯書背單詞。高遠背著書包從教學樓外走進來,注意到何曼就跟在他身后,他加快步伐,一眼看到樓梯上的任真。

        “任真!”

        任真回過頭,看到高遠以及他身后正瞪著自己的何曼。

        任真加快腳步,試圖和高遠拉開距離,沒想到他窮追不舍,緊跟了上來。

        “academy,a-……”

        “a-c-a-d-e-m-y,academy。”

        任真每背一個單詞,高遠就跟著她拼讀,任真再次加快步伐,高遠緊隨其后。

        “adore……”

        “a-d-o-r-e,adore。”

        四周同學看著兩人貓捉老鼠一般,發(fā)出起哄聲。任真索性跑了起來,從樓梯間拐到走廊。高遠仍然追著她跑。兩個人經過走廊的幾間教室,教室門口和窗戶里都有人探出頭來看著他倆,有的同學甚至還吹了一聲口哨:“哥們兒,女朋友鬧別扭啦?跑快點兒,追啊!”

        起哄聲越來越大,任真尷尬不已。高遠一路追著她,跑到無人處,任真停下來,有些生氣地問他:“你老跟著我干什么?”

        “門口那幫痞子為什么叫你真姐?昨天那個紅毛跟你說什么了?”

        “不關你的事。”

        任真正準備走開,又轉過身,對高遠說:“還有,我沒工夫一直陪你玩過家家,不管你是因為何曼、李曼,還是別的什么人,別拿我當擋箭牌。離我遠點兒,越遠越好。”

        “如果我不呢?你要讓校門口那幫痞子打我嗎?”

        任真轉頭撂下一句話:“那也不是不可以。”

        說罷,她從走廊另一邊的樓道飛快上樓,留下高遠獨自站在原地。

        F14班教室里,李亞玲將一個塑料箱放在講桌上,對復讀班同學說:“這次你們和高三年級一起參加摸底考,目的是檢測大家的真實水平,把現(xiàn)階段的問題找出來,為接下來一年的復習做好準備。注意啊,考完后座位要全部重新排,考試成績和新座次直接掛鉤。所以你們每個人都要重視這次考試,好好考,給最后這一年開個好頭。”

        班里多數(shù)人嘆著氣接受了安排,少數(shù)人破罐子破摔,已經開始找自己的座位了。

        王放沖賈坤抬了抬下巴:“坤兒,最后一排王座相見啊!”

        “歐了,兄弟!”

        李亞玲把塑料箱拿在手里,繼續(xù)說道:“今后你們的每一次考試都會嚴格按照高考的要求,所有的電子產品都不能留在教室。現(xiàn)在,從第一列開始,依次把手機關機交上來。”

        同學們一個接一個站起來,拿著手機往小箱子里放。王放也不情愿地上交了手機。

        輪到任真,她沒有起身。

        “任真,你的手機呢?”李亞玲問道。

        “我沒帶手機。”

        李亞玲滿意地點點頭:“你們現(xiàn)在都是高考班的學生,要多像任真同學學習,重心應該放在學習上,平時就不要帶手機來學校了,影響自己,也影響別人……賈坤,你的手機呢!”

        賈坤磨磨嘰嘰地站起來說:“我也沒帶。”

        李亞玲問道:“真的?”

        “真的。”

        李亞玲有些懷疑地看著他,賈坤緊張地捏了捏褲子。李亞玲注意到他的動作,他趕緊翻出兩個空褲兜:“真沒有……”

        李亞玲仍狐疑地看著他。

        王放不滿地抱怨:“李主任,你也太偏心了!任真說的你就信,坤兒說的你怎么就不信?就因為我們的分數(shù)沒她高嗎?不能以分數(shù)論人品吧?”

        “我問你了嗎?話這么多,一會兒在作文上好好表現(xiàn)!看你能考多少分!”

        王放閉了嘴。

        李亞玲看向賈坤:“我一會兒再來查你。”

        賈坤正擔心李亞玲真會來查他,一個紙團砸到他桌上。他轉頭看去,王放沖他努努嘴。賈坤趕緊打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手機給我,我?guī)湍悴亍!?

        賈坤感激地看向王放,王放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賈坤眼瞄著講臺上的李亞玲,伸手撩起褲腿。王放故意劇烈咳嗽起來,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賈坤趁機忍痛把用透明膠綁在小腿上的手機撕了下來。

        李亞玲看向王放:“王放,你又搞什么?”

        “倒霉唄,喝水都嗆了嗓子!坤兒,趕緊給我點兒紙!”

        “哦!我找找!”

        賈坤心領神會,把手機藏在袖子里,遞紙巾的時候順勢塞到了王放手里,王放趕緊把手機裝進褲兜。講臺上,最后一個同學上交完手機。

        “還有誰沒交的?一旦發(fā)現(xiàn),概不退還。”

        沒人說話。李亞玲眼神犀利地看向賈坤,走到他桌邊,把屜子跟桌底都看遍了,果然沒有手機。

        李亞玲看了一眼手表,轉向眾人說道:“每個人把自己的書和個人物品全都搬到教室后面去,準備考試。”

        眾人開始收拾桌面。不一會兒,教室后面就堆起了層層疊疊的書和書包。

        不一會兒,郝楠抱著試卷走進教室。預備鈴響起,他打開試卷分發(fā)下去。

        王放隔著走道沖賈坤小聲道:“兄弟,靠你了。”

        “靠我?那不是和閉著眼睛做的差不多?”

        王放哀嘆一聲,又嬉皮笑臉地拍了拍前排的趙曉曉:“我知道你以前當班長,成績肯定不錯,待會兒能不能……”

        王放話還沒說完,趙曉曉就回了他一句:“休想。”

        考試開始,郝楠坐在講臺上監(jiān)考,拿著教材在寫教案。所有人都在埋頭答題,只有角落的高遠趴著在睡覺。任真有些緊張,喝了一口水杯里的水定神。

        王放環(huán)顧四周,只見前面的趙曉曉把答題卡遮得嚴嚴實實,他踢了踢趙曉曉的椅子,趙曉曉直接把答題卡放進了抽屜。

        王放盯著試卷,煩躁地抖起了腿。這時,他褲兜里賈坤的手機突然發(fā)出振動的聲音。王放一驚,手忙腳亂地去關機,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一下后面任真的桌子,任真正在寫字的筆一偏,把答題卡畫亂了,桌上的水杯也被撞倒,水灑得滿桌都是,卷子全濕了。

        任真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干什么!”

        郝楠站起身走了過來。

        王放望了一眼賈坤,賈坤知道手機就要被沒收了,一臉悲痛。

        王放遷怒于任真,抱怨道:“服了,誰挨著你誰倒霉!”

        郝楠:“怎么回事?”

        郝楠看向一臉憤怒的任真。正在此時,高遠拿著卷子起身,走到任真面前,把自己的空白卷子交給她說:“你拿這個寫吧。”

        任真看到高遠遞來的,連名字都沒寫的新卷子,有些意外。

        高遠卻轉身直接朝教室外走去。郝楠看見高遠的反常舉動,追問:“你去哪兒?缺考按零分算啊。”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在乎。”高遠扭身回答。

        這時,王放褲兜里再次響起手機振動的聲音。郝楠回頭看王放,王放徹底無語了。

        郝楠走過去,沖他伸出手:“自己交出來。”

        “我又沒作弊。”

        “考試前收手機的時候,為什么不交?”

        “我就不交,怎么了?”

        郝楠心頭上火,伸手就拿出了手機,王放使勁去搶。拉扯中,手機被摔到地上,屏幕裂開了。

        王放氣憤地瞪著郝楠。賈坤慌忙跑了過來,說:“郝老師,手機是……”

        賈坤話還沒說完,就被王放一把推開。郝楠和王放異口同聲對著賈坤說:“你給我回去!”

        賈坤站在旁邊,不敢說話了。

        王放和郝楠對峙著。王放惡狠狠地看著郝楠:“你敢摔我的手機!”

        “誰摔了?你帶手機還有理了!”

        賈坤擠到兩人中間,把他們分開,低聲對王放道:“給我個面子,給我個面子,他不是故意的。”

        王放卻瞪著郝楠不依不饒:“你今天要是不賠錢,老子和你沒完!”

        郝楠逼近王放:“明天把你家長叫來,我賠給他。你們兩個,回去考試。”

        王放氣得咬牙切齒,撂下一句“考個屁”,轉身出了教室。

        經歷了吵吵鬧鬧的插曲,考試終于結束了。放學后,任真背上書包要走,在走道碰上了王放,王放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別擋道。”

        任真也不示弱:“腿長在你身上,不會走別的道嗎?”

        王放硬擠了過去,撞了任真的肩膀一下,抱怨道:“怎么遇見了你這么個掃把星?”

        王放說完就去找賈坤,兩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王放和賈坤走在城中村的小路上,王放罵罵咧咧:“氣死我了!姓郝的是什么玩意!拿著雞毛當令箭,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今天要不是你攔著我,我非得和他干一架!”

        王放勾著賈坤的脖子,滿臉歉意地說:“對不住啊,兄弟,沒想到幫了倒忙。等我這個月發(fā)錢了就給你賠個新的。”

        “不用,這手機本來也有毛病,正好一起修了。”

        “要不我先把我的手機給你?萬一你爸媽聯(lián)系你呢?”

        賈坤苦笑:“沒事,他們一個星期也不會給我打一次電話。”

        王放拍了拍賈坤,沒再說話。兩人走過一溜城中村的矮樓,停在一個沒有門面的小鋪子前,一塊破板上寫著“專業(yè)維修自行車/換電池/精配鑰匙”。賈坤喊了一聲:“劉叔!”一個不修邊幅的大叔拎著啤酒瓶,醉醺醺地走出來。賈坤向王放介紹:“這是我劉叔。叔,你看看,能修不?”

        賈坤把手機交給劉叔,劉叔看了一眼,比了一個“OK”,搖搖晃晃地走進里屋。

        王放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你在修自行車的地方修手機?確定不換個地方嗎?”

        賈坤十分確定地點頭。

        王放看著他:“我賭十根烤串兒,你的手機搶救不回來了。”

        “那你等著請客吧。”

        沒過半小時,劉叔搖搖晃晃地從里屋走出來。王放接過手機一看,手機屏幕修好了。他摁了開機鍵,手機亮了。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賈坤一臉得意地看著他:“說好的,我要五個肉筋、五個大腰子。”

        王放仍覺得不可思議:“我怎么感覺被宰了?”

        <div  class="contentadv">        賈坤笑:“算了,不逗你了。今天你來我的地盤,當然不能讓你掏腰包了。我請客,想吃什么隨便挑!”

        賈坤帶著王放來到一個臭豆腐小攤前。王放捏著鼻子搖了搖頭。賈坤咽著口水,笑著對老板說:“王嬸兒,來一份,炸焦點兒。”

        臭豆腐炸好,賈坤拿簽子扎了一塊湊到王放嘴邊。王放吃了進去,隨后瞪大了眼睛,學著賈坤的語氣道:“王嬸兒,再來一份!”

        兩人沿著城中村的夜市一路吃過去,一路人群熙攘,燈火通明,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王放感嘆:“我怎么以前都沒來過這地方?感覺這里十幾塊錢能買好多東西!”

        賈坤笑道:“對,在這里不容易餓著。不管你兜里有多少錢,都有你能吃的飯,我管這兒叫‘餓不死一條街’。”

        走到小賣部門口,王放眼饞地看著機器里的烤腸,賈坤舉著兩根烤腸出現(xiàn)在他身后。

        賈坤將烤腸塞進王放手里,王放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還是兄弟你對我最好。”

        賈坤笑著說:“你爸媽也真行,又不像我爸媽在外地,沒人給我做飯。你看看你這衣服,領子都黑了,還有這鞋,膠都開了!他們不管嗎?”

        王放吃著烤腸,搖搖頭。賈坤有點兒心疼地看著他:“以后你隨時來我這兒,別的沒有,好吃的絕對管夠。”

        王放用拳頭捶了捶胸口發(fā)誓:“坤兒,手機的事兄弟記在心里了,你等著,此仇必報。”

        吃飽喝足后,天色也已經黑透,賈坤和王放在城中村路口揮手告別。

        “明天見啊,坤兒。”

        “明天見!”

        兩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賈坤沿著道路兩邊自建的水泥小樓房,往城中村深處走去,手機突然響了,他很驚喜地接起:“喂,爸!”

        “兒子,放學了沒?吃沒吃飯?”

        “吃啦,在回屋的路上了,你呢?”

        賈父那邊聲音嘈雜:“我還在工地上,剛吃完,抽空給你打個電話。你媽和你說了沒?過幾天我這邊就完活兒了,我回趟虹安看看你。”

        賈坤開心地問:“真的?回來待幾天?”

        “兩三天吧。”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么不多待幾天?”

        “錢不等人,下個工地那邊催著我過去。先不和你說了啊,買到車票再和你說哪天到。開學了,抓緊時間,要自覺,還有,聽老師的話,聽到沒?”

        “知道了,爸……”

        賈坤還想說點兒什么,那邊的電話已經掛了。賈坤十分開心地哼著歌,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第二天,教學樓下,摸底考成績已經張榜,學生們將成績公告榜圍得水泄不通。全年級七百多人排名,名字后寫著所屬班級。任真擠進人群中,一眼就看見榜單的最后一名——高遠。每一科都是零分,總分零分。

        周圍有人議論道:“我去!零分!這是直接沒考嗎?還是說作弊了?”

        何曼也在人群中,她看著榜單說:“他不可能作弊的。”

        “高遠……不就是咱們上一屆那個,何曼喜歡的學長……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來復讀就考了個倒數(shù)第一?”

        “不僅他倒數(shù)第一,全年級倒數(shù)十多名,直接被復讀班打包消化了啊。”

        “這分數(shù),估計能有三五個上本科線就不錯了吧!”

        “明年拖了上線率的后腿,我都不想說我是青云畢業(yè)的了。真搞不懂這個班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就是給大家心理安慰唄,考得再差也有他們墊底。”

        眾人哄笑起來。

        任真、趙曉曉、夏凡、吳凱、羅非等F14班的人也擠在人群里看成績,聽著這些議論不禁有些生氣。

        “呀,魚哥來了!”

        羅非尋找自己的名字,最終在全年級第一百五十名的位置找到自己。旁邊高三1班的學生打趣道:“魚哥,你們班就你一個進了全年級前一百五十名,其他全軍覆沒呀!”

        羅非笑了笑,又覺得哪里不對勁,收起了笑容。

        高三1班的男生甲指著成績單:“不對,還有一個進了前一百呢。你看見沒有……”

        “任真?”羅非有些意外。

        “517……這分數(shù),差不多能上一本線了吧!把魚哥也甩出去十來分。”

        “魚哥,你們班什么時候來了這么號人物?”

        羅非警惕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任真,臉上掛不住了,沉著臉獨自朝教室走去。

        人群中,任真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分數(shù),她并不滿意,表情失落。

        何曼冷嘲熱諷道:“復讀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多讀一年也才考這點兒分。”

        “說不定明年六月她還是這成績!”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任真聽不下去了,轉身走了。

        趙曉曉拉住她:“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任真點點頭,獨自離開了。

        她心里難過,忍著眼淚往教室走。走廊上有F14班的其他學生,看樣子也是準備去看成績,見她往回走,便問:“哎,任真,成績出來了嗎?你看了嗎?”

        任真點點頭。成績,成績,成績,她恨透了這兩個字,但在這樣的年齡,怎么也擺脫不了這樣東西。它就像標簽,將高三學生劃分為三六九等。如流水線上按不同規(guī)格、品相來定價的水果,裝入不同檔次的箱子,他們被依據(jù)成績劃入不同的班級。而F14班的學生,無疑是這條流水線上分揀出的低劣產品,被扔進旁邊用來盛放問題水果的竹筐子,無論個頭大小,多少都有瑕疵,要等待著下一輪篩選,看是否能勉強過關。

        任真在走廊上快步走著,此時,離上課還有些時間,她不想回教室,不想聽同學們關于成績的任何議論和詢問,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走廊拐彎處,體育器材室的門沒鎖,任真推了一下門,走了進去。四顧無人,任真關上了門,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終于哭出了聲來。

        堆放著各種體育器材的架子后面,躺在墊子上的高遠聽到了響動,坐起來,看到了哭得很傷心的任真。高遠遲疑了片刻,讓任真自己哭了一會兒,直到她哭聲漸消,他才走出來。

        “昨天不還挺囂張嗎?怎么今天就變成這副樣子?”

        任真驚訝地抬起頭,只見高遠手插著兜,靠在架子邊。任真覺得很丟臉,立刻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你怎么在這兒?”

        “喏,我的秘密基地。”

        高遠做了個請的手勢,讓任真往里走了兩步。任真看到雜亂的器材室深處,有一小片地方被簡單地收拾過,地上放著一張墊子和一個播放CD的小音響,旁邊放著一張CD。任真拿起CD,這是一張古典樂專輯。

        任真好奇地看著他,問道:“怎么年紀輕輕的就聽古典樂?還用這么老土的CD機。”

        高遠笑著說:“難道年紀輕輕就要像你一樣聽那些吵死人的音樂嗎?”

        任真沒再說話。

        高遠把CD拿過來放進CD機里,一摁按鍵,一首舒緩的古典樂響起。

        兩人坐在墊子上,任真好奇地問高遠:“你每天就躺在這兒聽歌?”

        高遠點點頭。

        “為什么不去上課?”

        “不想去。”

        “考試都不考,得零分不要緊?”

        高遠笑著說:“我不在乎,我又不是你。”

        任真被他戳中了痛處,心有不甘地說:“什么都不在乎,還會那么怕何曼嗎?”

        高遠遞過去一張紙巾:“別那么多問題,擦擦你的臉吧。哭什么?就因為沒考好?”

        任真點點頭。高遠默默地把CD機的聲音調大了些。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聽這個,那些煩人的,難受的事就都不存在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你也可以試試。”

        任真仔細傾聽,悠揚的音樂聲蕩漾在器材室。

        “這個挺好聽的。”

        高遠問她:“不比你的搖滾樂差吧?”

        任真點點頭,兩個人都笑了,并肩坐在角落,安靜地聽歌。

        辦公室里,老師們也在討論復讀班和高三年級的摸底考試分數(shù),準備試卷評講。

        李亞玲拿著英語卷子頻頻嘆氣,她指著卷子給郝楠看:“看看你們班王放答的卷子,讓我怎么講!白老師,你也看看!悉尼歌劇院,看他怎么給我翻譯的。”

        白潔正在和另一位老師說話,聞言走過來一看,卷子上一道中譯英的題目,有“悉尼歌劇院”一詞,下面的翻譯寫著“Xini  KTV”,被李亞玲用紅筆圈出來,畫了大大的叉。

        郝楠和白潔都忍不住想笑,但憋住了。

        李亞玲氣得按了按太陽穴:“這才開學沒幾天,我這血壓看來是下不去了。郝老師,你作為班主任,要多上點兒心才行!你看這一個個的,都高四了,還跟玩兒似的!”

        郝楠點頭。李亞玲繼續(xù)說:“這高考啊,就像個篩子,沒點兒學習的自覺怎么可能有好結果?如果說1班的學生是好不容易篩出來的小石子兒,你們14班的學生就是從網眼里唰唰唰流下來的沙子,那可是一心往下漏。”

        郝楠聞言,不服氣:“沙子怎么了?沙子也能變成石頭。”

        “你倒是說說,什么沙子能變成石頭?”

        郝楠答不上來。他轉頭向白潔求助,白潔也不說話。旁邊教地理的老太太,擺弄著桌上的地球儀,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砂巖,一種沉積巖。”

        這下?lián)Q李亞玲語塞。白潔和郝楠都笑了。

        白潔翻著F14班的卷子,看到高遠的白卷:“這高遠……怎么考了零分?”

        “他一門都沒考,平時課也不上,一會兒我找他談談。”

        “他以前成績還不錯的,休學了一年,也沒參加高考,回來才變成這樣的。”

        郝楠好奇地問道:“他是因為什么休學的?”

        白潔緩緩地說:“他哥哥不在了。他爸爸之前特意叮囑過,這件事我們老師知道就行了,別和同學提,更別在高遠面前提,你和他談的時候,掌握好分寸。”

        郝楠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他還是想和高遠聊聊。

        郝楠看著高遠那張白卷,默默盤算著。

        課間,郝楠叫住了一個人待在走廊的高遠:“高遠。”

        高遠回頭,似乎有點兒意外。

        郝楠拿著幾張高遠上高一、高二時的試卷,上面用紅筆批的分數(shù)都是120分以上。

        “我看了你高一、高二的試卷,成績挺不錯的。從三位數(shù)降到一位數(shù),是不是可惜了點兒?”

        高遠看著郝楠,他眼神憂傷,似乎心里有很多話想說,最終緩緩開口,撂下一句:“你要是怕拉低平均分的話,就當班里沒我這號人就行。”

        說完,高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郝楠不知如何接話,愣在原地。

        上課鈴響了,李亞玲和郝楠前后腳進了教室。李亞玲先開口:“來來來,都安靜,通知個事,下周一開家長會。這次家長會很重要,關系著你們復讀這一年家里需要配合的事情,每個人的家長都必須要到啊。”

        李亞玲說完,同學們哀號起來。

        郝楠望向教室后面的高遠,他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像是沒聽見一樣。

        李亞玲看向賈坤:“賈坤,你家長在外地,能回來嗎?”

        賈坤回答:“能,我爸說了最近要回來。”

        李亞玲點點頭。

        郝楠看向王放:“你家長呢?之前讓你叫,怎么沒來?”

        王放渾不吝道:“我沒有家長。”

        “少給我瞎扯。你不叫,我就親自去請。”

        李亞玲拍了拍講桌:“樓下張貼的成績榜單你們都看見了,現(xiàn)在拿起你們的書包,站到教室門外,念到名字的同學優(yōu)先選座位,到時候你們家長來了也按新座次坐。”

        同學們又是一陣哀號,紛紛抱著書本,背起書包走到教室外面。李亞玲將手中的成績單交給郝楠:“郝老師,按分數(shù)排名叫名字。”

        郝楠低頭看著分數(shù)排名,思忖了一會兒,開口叫道:“王亮!”

        一個小個子男生抱著書包從門口鉆進來,一臉意外地看著郝楠。

        “去選座位……羅雯!”

        一個戴高度近視眼鏡的女生也一臉不解地走進來,找了個前排的座位坐下。

        “唐田!”

        另一個戴眼鏡且個子矮小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李亞玲越看越不對勁,伸手一把拿過郝楠手里的成績單:“停停停!郝老師,我們是按成績排座位!”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這是青云的傳統(tǒng)。”

        “傳統(tǒng)就代表正確嗎?難道不應該是小個子和視力不好的同學先挑座位,坐前面嗎?”

        郝楠指了指班里另外幾個戴著眼鏡的同學說:“你們幾個,坐前兩排,其他同學自己選座位吧!”

        學生們歡呼著沖進教室。

        李亞玲看著大家開心選座,亂哄哄的樣子,對郝楠十分不滿:“我看你要把這個班管成什么樣子!”李亞玲撂下成績單,氣哄哄地離開了。

        任真看著李亞玲離開,又看看郝楠,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拎著書包走向第三排中間的座位,一抬頭,看見高遠從另一方向過來,也走向這里。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愣。

        周圍的同學都投來八卦的眼神。

        有人道:“哎,1班的人說你倆在談,不會是真的吧?坐同桌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高遠不在意別人怎么說,坦然坐下,看著任真。任真卻抱著書轉身離開,去了遠處另一個空位。

        雖然排座位一事,幫郝楠稍微樹立了那么一點點兒形象,但一想到任真、高遠、王放等一個個難搞的學生,郝楠依舊高興不起來。路過心理咨詢室時,他敲了敲門。白潔回了一聲:“進。”郝楠推開門,見她正坐在里面看書。

        郝楠倚著門框,滿面愁容。

        “怎么了,郝老師?你看起來有點兒疲憊啊!”白潔問完,戲謔地看了看表,“哦,還不到飯點。”

        郝楠沒好氣地走進咨詢室,坐了下來:“白老師,你不是心理老師嗎?光給學生做咨詢,給老師做嗎?”

        “你有什么問題?”

        “不是我,是李主任。我覺得她整天盯著我。你給她咨詢咨詢婚姻啊,家庭什么的,疏導疏導。”

        “少貧。你剛來,她的責任就是盯著你。你有時間還是多花點兒工夫在學生身上吧。”

        “至于學生嘛……你之前說得沒錯,這個班確實不好帶。”

        白潔笑了:“復讀班的孩子最顯性的問題是成績不太好,但其實問題遠不止是成績方面。他們里面,有幾個人都是之前在青云上過高三的,今天剛好你來了,也跟你介紹介紹。”

        白潔站起身,從一旁的資料架中拿出幾份資料。

        “首先是王放。和老師對著干,反叛一切安排,把學校當作搗亂的游樂場。主張學習無用,能逃課就絕不待在學校,想靠自己賺錢,早早進入社會。他爸媽對他幾乎不管不問,和家里的關系很緊張。”

        白潔又翻開趙曉曉的資料,介紹道:“趙曉曉,和姥姥相依為命,家境很困難,學費都是東拼西湊的。她一直是當班長的,非常刻苦,對自己的要求很高,背負的壓力太大,導致她長期焦慮和失眠,一到考試就發(fā)揮不好。”

        白潔拿出一疊紙:“還有賈坤。之前我給同學們做過一個孤獨感測試,讓大家畫一個網絡圖,把自己遇到困難時會求助的,最信任的人寫出來,和自己連線。這幾份是身邊支持的人比較多的例子。”

        郝楠接過來看,那幾位同學畫的網絡圖里,寫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同學等名字和自己連線。

        白潔抽出另一張遞給郝楠:“這張是賈坤的。”

        郝楠接過一看,賈坤的網絡圖上只有一個黑點,寫了一個“我”字,像一座孤島。

        白潔又拿出一份學生檔案遞給郝楠,上面貼著羅非的照片:“羅非。他也是班里比較特殊的一名孩子,已經參加了四次高考,這是第五年了。第一年差了幾分和中央理工大學失之交臂,之后一年考得不如一年,現(xiàn)在鐵了心非央理工不去。有些偏執(zhí),跟學習無關的事,他一分鐘時間都不愿意多花。”

        郝楠聽得表情凝重起來。

        白潔繼續(xù)說道:“還有夏凡。她是整個高中部最顯眼的一個,校服能不穿就不穿,花很多時間在外表和打扮上,心思完全不在學習上。”

        “最后一個是吳凱,高一轉學到青云。她媽媽專門來找我,說吳凱在原來的學校被同學欺負,所以才轉到這邊念書,拜托老師們多關注關注他。吳凱來到青云之后,除了和夏凡關系比較好,幾乎不和任何人交流。他媽媽經常會來學校,問各科老師吳凱的成績、表現(xiàn)如何,問他有沒有被欺負,對兒子的一切在校行為都要了如指掌。”

        郝楠聽完,不由得發(fā)愁:“這一個個的,雄關漫道真如鐵啊。這樣的班你還叫我來?我就知道沒好事!怪不得班里根本沒人聽我的。”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說。”

        “根據(jù)我之前對他們的了解,他們幾個里面,數(shù)王放最難管。擒賊先擒王,先收服他,其他人也就不那么難了。”

        郝楠看著白潔,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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