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門輕輕的拉開以后，看到韓心黎正穿著白色的睡袍，一手握著刀，正手勢熟練的將西紅柿切碎。

        顧小悠走到她身前，低頭看著她白皙的手指染著西紅柿的汁水，泛著淡淡的粉。

        韓心黎似乎也知道站在身側的就是顧小悠，頭也沒抬的說道：“君寰哥和韓默年少的時候都喜歡吃我做的番茄炒蛋，但是君寰哥不喜吃甜，不要放糖，而韓默則嗜甜如命……”

        聽著韓心黎說著這些，并決口不提韓誠宇，顧小悠沒有接話。

        她看著韓心黎將切碎的西紅柿裝進手邊的一個玻璃碗，又將雞蛋打在另一個碗里，用攪拌器攪拌著。

        她的眼圈明明是紅的，是哭過的，可就是表現的云淡風輕。

        顧小悠盯著她的眼睛，問：“心黎，你難過嗎？”

        韓心黎攪拌雞蛋的手勢頓住，她依舊沒有看顧小悠，片刻后，繼續攪拌的動作，語氣淡然道：“我不難過……”

        可顧小悠知道她在撒謊。

        顧小悠靠在流理臺上，長長的嘆了口氣出來，側過臉去，對著她說道：“如果不難過，干嘛要逃避呢？該去面對，不是么？”

        韓心黎沒有說話，顧小悠的視線落在她纖細的手指上，她在婉婉顫抖。

        顧小悠轉過身來：“心黎，韓誠宇已經結婚了，他的妻子即將為他生下第二個孩子……”

        韓心黎的眼淚順著臉頰大顆大顆的掉落在切菜板上，她的身子隨著她嗚咽的聲音，也逐漸抖了起來。

        很快，她一頭撲在顧小悠的懷里，嗚嗚痛哭著。

        其實，顧小悠是希望她能夠發泄的，總比憋在心里要強。

        韓心黎說的不多，反復只強調一句：“他說……他會等我的，會等我長大的……”

        顧小悠的眼圈漸漸酸了起來，看著韓心黎哭的傷心，她此時卻根本找不到安慰的話語來。

        韓心黎就這樣哭了很久，直到厲君寰離開，她們也沒從廚房里出來。

        ……

        臥室里，顧小悠看著韓心黎吃下藥后，安靜的躺在床上。

        韓心黎的睫毛很長，是那種不用裝飾而自帶弧度，婉婉上翹的長。

        顧小悠細細的打量著她的臉龐，心里卻不得不承認，她是很美的，是那種有些仙氣的美，尤其再配上這種清冷的性情。

        韓心黎怔怔的看著上面的吊燈，安靜的似乎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顧小悠將被子幫她往上拉了拉，問道：“怎么了？不困嗎？”

        韓心黎沒有回答，許久以后，她才說道：“韓默也知道了我和韓誠宇過去的事了，對嗎？”

        顧小悠靜靜的看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在怎么回答。

        而韓心黎似乎也不需要顧小悠回答，繼續說道：“顧小悠，攔住韓默，不要叫他做傻事。”

        顧小悠點了點頭：“我會的。”

        兩人沉默了片刻，顧小悠還是忍不住問道：“心黎，過去的事，你都還記得嗎？”

        韓心黎想了想，最終搖頭：“記住的不多，許都是我印象深刻的事吧。”

        顧小悠表示理解，畢竟藥物對神經系統的損害程度是很大的，她能恢復成這樣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心黎，你還記得西郊的那棟二層的小洋房嗎？”顧小悠問道。

        韓心黎突然的轉過頭來，盯著顧小悠。

        顧小悠笑著看向她，說：“我把它買下來了，我知道那里其實并沒有死過人，對嗎？”

        韓心黎盯著顧小悠，愣了許久后，才點了點頭：“外面傳說死了的那個人其實就是我……”

        即便韓心黎不說，顧小悠也早已經猜到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才對著韓心黎說道：“你養父為什么要這么做？”

        韓心黎彎起了嘴角，卻不像是在笑，垂下眼睫，道：“如果我不‘死’掉，他的兒孫們會死心嗎？

        顧小悠點了點頭，拋開韓誠宇是怎么想的不說，就說韓默，這的確是能讓他死心的最好途徑。

        “那房子不是韓誠宇買給你的嗎？怎么后來的房主又變成了一個姓秦的商人呢？”

        韓心黎落寞一笑，語調平靜道：“這很簡單，我‘死’后，我養父自然有收回這房子的權利，他再轉手賣出，有什么說不通的……至于后來的事，我知道的已經不多了。在我清醒的時候，我只想回去那里看看。那里沒變，除了外墻被重新粉刷了顏色以外，里面的一切都沒有變，變了的只有人心……”

        顧小悠伸出手，握住了韓心黎冰涼的手指，不置可否。

        韓心黎似乎也由此被打開了話匣子，語氣緩慢的說道：“我10歲那年從孤兒院被帶到韓家，在我的眼里，韓家就是我夢中的天堂，從沒有想過終有一天，那里會變成我的地獄。”

        顧小悠只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打斷。

        韓心黎繼續望著頭頂上的吊燈，徐徐說道：“養父對我很嚴厲，嚴厲到幾乎苛刻，我也曾恨過他，可是所有的人都會對我說，他那樣做，其實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將來能有個好歸宿，為了我能成為人上人，為此，我相信他，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看待。”

        說到這里，韓心黎長舒了口氣，自嘲道：“可惜，我錯了……我和誠宇一樣，其實都不過是韓家用來交易的棋子罷了。”

        提到韓誠宇，顧小悠的眉頭擰起：“你說韓誠宇和你一樣，也是養子？”

        韓心黎回過頭來，看向顧小悠點頭：“外人根本不知道韓誠宇并非親生，恐怕就連韓默和韓傾也不清楚，只有我們那一輩人知道這個事實，可誰都不會說出來。”

        這一刻，顧小悠突然理解了當初為什么韓心黎會選擇韓誠宇，大抵是他們都有著一樣的命運又惺惺相惜、

        韓心黎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我在15歲那年就愛上了比我大十歲的三哥，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他和我一樣，自己的將來完全不由自己決定，我無意中聽到我養父在私下里對他說，要怎樣博得豪門千金的青睞，來以此達到聯姻的目的，那個時候我突然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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