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溫知遇帶領她去過的地方，幾乎都是滾石最少的。

        可即便是這樣，依舊有碎石子劃破了譚婉婉的臉頰和手臂。

        兩個人在泥濘的路上不知道跑了多久，逐漸的體力不支起來。

        譚婉婉被溫知遇半拖半扯著，眼看身后的泥沙流越來越多。

        譚婉婉實在跑不動了，幾乎癱在了地上。

        她抬頭看著溫知遇同樣恐懼的眼神，最后，將他一把推開了。

        譚婉婉用盡力氣說道：“跑，別管我！”

        溫知遇被譚婉婉的一聲吼，吼的徹底愣住了。

        而愣住的也并非他一人，就連譚婉婉自己也愣住了。

        譚婉婉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關鍵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不是一直盼著溫知遇死嗎？！

        溫知遇站在原地沒動，抬起頭朝著山上看去。

        不由分的一把將譚婉婉從地上扯了起來，大聲喊道：“這里不安全，跟我走，快點起來！”

        譚婉婉還哪里有力氣起來，垂下頭去，搖了搖頭，氣力不支道：“我……我跑不動了……”

        溫知遇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大聲說道：“我把你害的這么慘，你不報仇了？”

        譚婉婉抬起頭來，對上溫知遇一雙情緒不明的眸子。

        溫知遇繼續說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對你，這樣對你家人嗎？你不想知道你媽如今的境地嗎？你前腳死在這里，后腳她就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信不信？”

        譚婉婉詫異的盯著溫知遇，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可她還是費力的從地上爬起，被溫知遇攙扶著，跌跌撞撞的朝著前面跑去。

        她的確不想死，更不想母親去死。

        她是母親活在世上的唯一念想。

        見譚婉婉真的走不動了，溫知遇干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兩個人的速度也因此而減慢，溫知遇的體力也已經透支到了極限。

        大雨中，譚婉婉摟著溫知遇的脖子，看著眼前這種熟悉的臉，心情五味雜陳。

        說不出為什么，這一刻，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一點都不怕了。

        溫知遇帶著淡淡煙草味道的氣息重重的噴在她的臉上，抱著她的手也在一點點的往下滑落。

        譚婉婉盯了他許久，終于開口道：“你一個人出去，或許還有條活路，帶上我，我們都得死……”

        溫知遇根本沒看她的眼睛，雖然喘的厲害，語調卻依舊沉穩：“大不了一起死，我都沒說什么，你啰嗦什么？！”

        譚婉婉就這樣看著溫知遇抱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挪動著腳步。

        她記憶里，是他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孔，正將兩日滴水未進的她手里的粥碗打翻在地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恨不得她死。

        可如今……

        她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溫知遇，到底還是不是那個逼她走投無路的人呢？

        ……

        ……

        溫知遇帶著譚婉婉一路像前挪蹭著。

        從山體上滾落下來的石塊，從他的腿邊擦過，劃破了他的西褲，朝著地勢低的地方飛奔而去。

        幾次溫知遇都被石塊撞的不穩。

        可即便這樣，他抱著譚婉婉的手，都沒有過半分松懈。

        溫知遇不認為，他和譚婉婉還能走出這片低洼的山地，他已經不用再思考怎么逃離。也許下一秒鐘，山洪沖下來，他的生命就結束了。

        可他心里只有一個信念，就算死，他也不會松手，抱緊譚婉婉，死也死在一塊。

        譚婉婉靠在他懷里，呼吸著他噴發出的熱氣，看著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從他額頭上低落。

        她想不明白溫知遇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此時，她也不想去問。

        任憑天和地暗，生死都難計較，還有什么可較真的呢？

        溫知遇的一個趔趄讓譚婉婉再次抱緊了他。

        溫知遇的臉色蒼白，低頭看著懷里因驚恐而面色發白的譚婉婉。

        這么多年過去，譚婉婉的倔強是他最為熟悉和痛恨的。

        可這種被她需要的感覺，竟然會是這般美好。

        溫知遇身后的山體，以順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垮塌了下來，震的地動山搖。

        譚婉婉一把拽住溫知遇的手臂，目光堅定的說道：“我們朝樹多的方向跑……”

        看到譚婉婉慌亂中，還能保持鎮定，溫知遇對她另眼相看，放下她，目光寵溺道：“聽你的……”

        譚婉婉雙腿軟的沒有力氣，可那股子求生的信念還在，愣是和溫知遇兩人一起走出了這片泥濘的山路。

        譚婉婉走在前面，長裙裹在腿上，她干脆一把撩起，露出纖長的細腿來。

        她將裙子在大腿前打個了個結后，一手抱著一根樹干，另外一只手伸向溫知遇：“來，上來。”

        溫知遇仰頭看著譚婉婉那張明艷的小臉，即便被雨水淋濕，大眼睛依舊有神。

        溫知遇接住譚婉婉的力量，走上了地勢較高的山坡。

        那里樹木密集，從樹木的粗細程度也看得出，樹木是有些年頭的了，這里應該沒發生過大面積的垮塌或者泥石流災害。

        譚婉婉不顧形象的坐在了山坡上，身后靠著大樹。

        溫知遇站在她身側，將這里的地勢打量了一遍，這才松了口氣，挨著譚婉婉的身側坐了下來。

        兩人輕而易舉的靠在了一起。

        此時，沒有往日的曖昧，沒有過往的恩怨，只是兩個求生的人，用僅存的意志，相互支撐罷了。

        譚婉婉低頭看著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劃傷，雨勢也漸漸小了下來。

        溫知遇一直沉默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還是譚婉婉突然的開口，讓他回過頭來。

        譚婉婉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溫知遇沒有回答她，當著她的面將褲筒挽起來。

        夜色太黑，譚婉婉看不清溫知遇腿上的深色東西到底是泥，還是什么。

        溫知遇的眉頭緊皺，又將褲筒放下，像是要避開譚婉婉的視線。

        譚婉婉剛想問他有沒有受傷，卻被溫知遇開口打斷。

        溫知遇回答譚婉婉之前的問題，說：“你說我為什么在這兒？”

        譚婉婉被問的一愣，卻也收回了目光。

        溫知遇語氣淡淡道：“本以為你比那些蠢笨的女人還聰明些，卻不想，也是個沒腦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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