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965章 思緒亂了,視線也模糊了。
她想到了許多年以前,那個蒼白的少年,站在她身前,對著她笑。
他說:“你很漂亮,像個公主!
靳敏知道,溫知遇于她來說從不是王子,即便他是王子,也不是屬于他的王子。
她有自己的公主夢,她的王子怎么能那么不起眼呢?
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就喜歡上了這個自己本就沒放在眼里的少年呢。
她用力的回想,拼命的想,可就是想不起來。
她愛他,愛的心力交瘁,愛的體無完膚。
可惜,這么多年過去,她到底還是沒有徹底的擁有過他。
這是命……
車窗落下,任冷風吹著。
思緒亂了,視線也模糊了。
急轉彎的路段,她突然想清楚了。
她放棄了,放棄了溫知遇,放棄了自己……
一切的鏡花水月,都隨著撞擊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的世界里,總算安靜了。
……
譚婉婉和溫知遇的婚禮,定在了年前。
時間雖然很趕,但溫知遇說足夠。
靳敏在住進醫院的第七天早上,醫生宣布了她死亡。
沒人知道,靳敏為什么會把車開上去往新城的高速,更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死于自殺,還是感冒藥的嗜睡讓她送了性命。
當曲靜雯將那份“證據”,交到溫知遇手里時,溫知遇沉默了。
譚婉婉將這段視頻看了一遍后,和溫知遇四目相對。
溫知遇沒再多說一個字,起身上了樓。
譚婉婉知道,溫知遇的心里并不痛快。
譚婉婉和曲靜雯對視一眼,兩人并沒有繼續交流。
如今,人已經沒了,多說無益。
譚婉婉將曲靜雯送來的U盤,隨手丟到了茶幾旁的一個垃圾桶里。
對于她來說,都過去了。
是靳敏的狠毒成全她與溫知遇,她反倒不那么恨她了。
……
靳敏死前,做了一個夢。
夢里到處都是棉花,輕飄飄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她躺在棉花里,俯瞰著臨城里形形色色的人,像極了紅紅綠綠的螞蟻。
他們都在移動,可沒人抬頭看她一眼。
不過,她也不需要別人的注視了。
她夢見母親還年輕,就坐在身邊,拿著一把漂亮的梳子,一遍遍的給她梳理著頭發。
這次與以往不同,以往母親會幫她編辮子,編成一個漂亮的魚骨形,再在發梢打上個淡綠色的蝴蝶結。
母親說過,敏兒的皮膚很白,襯得起這樣的綠。
從此,靳敏喜歡一切綠色。
頭發被母親梳理的異常柔軟,越來越長,越來越長,一直長到透過棉花朝著地面散落開去。
靳敏靠在母親的懷里,說自己愛上了一個男孩。
那男孩姓溫,叫溫知遇,他很優秀。
母親只是笑著,一句話也不說。
靳敏抬起頭,天真的問:“媽,如果我和你走了,以后還能見到他嗎?”
母親笑了,問:“那你還想見他嗎?”
這個問題,靳敏考慮了很久。
她先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黯然的笑著說:“不見了,不見了……”
母親點點頭,拉起她的手。
靳敏在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身后。
那里什么也沒有,也沒有溫知遇的身影……
她轉過頭去,拽緊母親的手,快一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
1月9號,那天刮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大風。
墓地前,靳輔年哭的死去活來,拖著那條幾乎已經廢掉的腿,從輪椅上連滾帶爬的朝著自己女兒的墓碑前爬去。
靳敏的黑白照片上,還笑的那么顯眼,干干凈凈,膚白貌美。
周圍的親友們忍不住一陣唏噓,沒有眼淚,只嘆一聲可惜。
在外人的眼里,的確是過于可惜了。30出頭的年紀,正是人生最好的時光,家庭有了,閱歷有了,物質有了,兒女有了,余生的奮斗只為錦上添花。
可惜,外人不懂,這些靳敏都沒有。
靳輔年哭的幾乎暈厥,被親戚們拉起來坐回了輪椅。
靳輔年的身上蓋了厚重的一層毛毯,他的頭發在一夜之間白了個徹底。
女兒是他的命,他一遍遍問自己:“壞事都是我做的,為什么老天爺就不收了我命,不收了我的命?”
這個問題,大抵沒人會回答他的。
靳輔年有生之年里,親戚已經得罪遍了,真正關心他的人幾乎沒有,要不是他手里還攥著個公司,有些錢,恐怕連靳敏的葬禮,那些人都不會再來。
靳敏走了,留下靳輔年一個人感受世間孤獨。
靳輔年往后的日子里,時常會坐在暖爐前,哀聲感嘆。
這也許就是報應了吧。
前半生活的風光無比,晚年卻如此凄涼。
……
譚婉婉婚前的頭三天,帶著溫知遇去給譚耀輝掃了墓。
墓碑前,溫知遇遠遠的站著,任由譚婉婉怎么叫他,他也不肯過來。
譚婉婉見溫知遇別扭,走到他身前,怒道:“怎么,現在才知道害怕?”
溫知遇定定的注視著譚婉婉:“我怕什么?難不成還怕他從墓里站起來,把他女兒搶回去嗎?”
面對溫知遇這么沒個正經,譚婉婉踢了他小腿一腳,板著臉:“過來!你不過來,今天就別想我跟你回去!”
聽到這里,溫知遇沒了法子,只能跟著譚婉婉走過去。
譚耀輝的墓碑前,溫知遇靜靜的看著那張已經褪了色的黑白照片。
里面的那個男人,他依舊憎恨,哪怕只是看一眼而已。
沒辦法,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小氣是他的性格,他自己愿意承認。
可雖然恨著,事實也逼著他點頭,沒辦法,誰讓里面躺著的那個,是他老丈人呢。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老丈爺看女婿,越來越來氣,這句話的確是有道理的。
誰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說給人就給人了。
尤其,還給這么一個有著深仇大恨的人。
溫知遇不管這些,看著譚婉婉一個人在墓碑前。
譚婉婉燒掉了手里最后一把紙元寶,回頭對著溫知遇說:“叫岳父!”
溫知遇的臉一陣陣白,看了譚婉婉許久。
譚婉婉一點不肯退讓:“叫岳父!”
最后,溫知遇沒法,只得悶聲叫了一聲:“岳父!” 第965章 我們就要結婚了……
當然,他不認為譚耀輝能聽到他的這一聲叫。
可奇怪的是,一陣大風卷過,所有的東西都飛的到處都是,唯有溫知遇手里拎來的那束菊花絲毫未動。
譚婉婉奇怪的低頭盯著那束安靜躺在墓碑前的菊花,不禁發愣。
溫知遇也覺得奇怪,回頭朝著四周的墓碑看了幾眼。
大多數放在墓碑前祭奠的鮮花都被刮的七零八落。
譚婉婉抬起頭看著照片里的父親,彎起了嘴角。
她對著墓碑輕輕說道:“爸,您原諒他了,對嗎?”
回應給譚婉婉的除了風聲再無其它。
而譚婉婉已經笑著起身,走到溫知遇身邊,親昵的挽住他的胳膊,對著墓碑說道:“爸,我們就要結婚了……”
……
溫知遇陪著譚婉婉掃了墓,兩個人回去分道而行。
下午,造型師還要來給譚婉婉最最后一次造型參考。
而溫知遇還要去見一個客戶。
溫知遇的車子行駛在松溪路上,堵了片刻。
很快,他接到了客戶助理打來的電話。
客戶助理在電話里說,吳經理下午突犯胰腺炎,人被送去醫院了,見面的事只能推遲。
溫知遇對此沒有異議,并讓助理轉達對吳總的問候,希望他早日康復。
下午的會面取消,溫知遇讓司機掉頭回別墅。
司機剛剛把車子挑過頭來,溫知遇一抬眼,看到了不遠處的靳家別墅。
溫知遇沉吟了片刻,終于還是讓司機將車子開到了靳家別墅的樓下。
溫知遇打開車門,冷風貼著面頰掃過。
不知道為什么,今年的冬天,冷的格外厲害。
溫知遇站在大門前,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很快,披著厚重大衣的保姆從里面走了出來,親自給溫知遇開了門。
保姆對著溫知遇客氣的叫了一聲:“姑爺!
溫知遇沒有回答,看了保姆一眼,跟著往里面走。
溫知遇站在門廳處換了拖鞋。
他的拖鞋還保留在這里,只是,人已經不屬于這。
靳輔年對溫知遇的到來,別表現出特別的情緒來。
他坐在輪椅里,呆呆的望著某一處發呆,頭發全白的老人,形只影單,此時看起來,過分的可憐。
溫知遇走近他身旁,他動作緩慢的抬起頭,看向他。
靳輔年對溫知遇的怨,早已經隨著靳敏的離去而漸漸淡去。
這幾天里,他想的很清楚。
他恨溫知遇又能怎么,如今這一步步走來,難道不都是自己計劃好的嗎?
如今,溫氏他沒拿到手,卻搭上了自己唯一的女兒和妻子。
靳輔年用這一生做的這么大的一筆買賣。
結果,他到底是虧大了。
溫知遇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側,跟他一起朝著窗外看去。
靳家的別墅,此時此景已經不復從前。
院子里到處是積雪,厚厚的蓋了一層,也不見有人打掃出來。
一輛老款的奔馳S600停在那里,死氣沉沉。
許久以后,靳輔年才開口問道:“你又在看什么?”
溫知遇看著院子里一群小小的麻雀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尋找食物。
很快,麻雀被什么東西驚擾,呼啦啦的一下子全都飛走了。
靳輔年有些著急,想從輪椅里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起不來了。
溫知遇沒有伸手去扶,而是淡淡說道:“麻雀飛走了,如果你想它們再來,可以往院子里撒一些糧食。”
靳輔年的目光從外面收回,再次落在了溫知遇的臉上。
他終于恢復了往日里的沉穩常態,看著他說:“你來這兒干什么?”
溫知遇半轉過身,正視著靳輔年,平靜沉穩的說道:“來看看你!
靳輔年噗嗤一聲笑了,笑的一臉自嘲:“你來看我?”
“是。”溫知遇依舊平靜。
靳輔年長長的嘆了口氣,黯然道:“自從小敏去世,已經沒人再愿意來我這里了,多少天來了,你是頭一個……”
溫知遇不否認這是事實,院子里的積雪說明了一切,來的路上,雪窩里連個腳印都沒有。
靳輔年繼續看向窗外,緩慢的說道:“我老了,如果你想把我這條老命也收去,盡管來吧,如今,我還怕什么呢?我一無所有!
聞言,溫知遇笑了。
他垂下眼睫,從容說道:“如果我要您的命,我想今天,您也不會安然的還坐在這里了!
這一點,靳輔年倒是認同的點點頭:“是啊,你若是想法子把我送進監獄,根本都無需你親自動手,我就能走上刑場了!
溫知遇不置可否。
片刻后,溫知遇說:“從前,老徐一次次的對我說過,他說上天是公平的,我從不相信他公平……”
“如今,你信了么?”靳輔年問。
溫知遇點點頭:“信了!
靳輔年諷刺的高聲笑了起來,語氣尖銳道:“公平,他哪里公平了?我們小敏做錯了什么?她用一生去愛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老天不是一樣對她不公?”
溫知遇看著他,表情有所變化。
溫知遇沒有反駁他,而是淡淡說道:“可她設計陷害譚婉婉,想讓她死在甘肅的山難之下!
靳輔年氣勢不減,冷聲質問溫知遇道:“那又怎樣?譚家夫婦不是同樣設計讓你和你母親死于非命?你不是同樣逼死了譚耀輝和那些害過你的人,老天怎么就不收了你們!”
溫知遇啞口無言。
靳輔年繼續說道:“小敏之所以會走上萬劫不復的道路,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因為什么?她有大好的年華,她有別人所沒有的魄力,可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你如今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內疚和慚愧?”
溫知遇的嘴唇嗡動,到底是錯開了與靳輔年的對視。
靳輔年依舊咄咄逼人:“我家小敏做錯了什么?!她為什么要淪為我們追逐利益的犧牲品,而你又給過她什么?有何曾記住過她對你的付出?!你不愛她,卻也娶了她,婚后她一人獨守空房,夜里抱著枕頭哭的時候,你又在哪里風花雪月!你自己說!”
溫知遇沉默著,任由老爺子發泄著對他不滿的情緒。
直到老爺子說累了,沒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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