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通知書，許霞不理別人的八卦目光，邁著小碎步回家了。一到家，連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就把信給拆開了，居然是林吉大學的通知書。

        看到她進門，周母從椅子上站起來，急切地催促她：“真的是小然的么，老天保佑，這是可是大喜事呀。別愣著了，把信給我吧，我給小然收好，過幾天她該回來拿了。”說著便伸出手來想要把通知書拿過來。

        許霞側過身，躲開了周母的手，搖搖頭說道：“媽，您知道現在這通知書私下賣到多少錢么？”說著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塊呀！您還真要給她啊。”

        周母不解地問道：“這上面是小然的信息，別人要有什么用？”

        “這您就別管了。無論別人是怎么要來干什么，肯定是有自己的用處的。反正只要自愿出讓，五百塊馬上到手，一點也不含糊。再說小妹這可是林吉大學，更不愁賣了，說不定還不止五百呢。這么多錢，您就不心動？”

        周母猶豫地說道：“那也不好吧，沒了通知書，小然可怎么辦呀。”

        許霞瞪大了雙眼，大聲說道：“這有什么不好的，因為一點小事，她都多久沒回來了，她可一點都沒想著您呀。她現在都這么不孝順了，等她上了大學，您還能指望她什么啊。再說了因為她，我們家得罪了段主任，爸還有周威這段時間天天被穿小鞋。好事輪不到咱們，臟活累活就讓他們上，您不心疼啊。”

        周母有些動搖，“那她回家，我可怎么跟她交代啊。”

        “有什么可交代的，就說不知道，不見了。她能怎么辦，她都不知道是哪所大學錄取了她。”

        許霞看周母還是猶豫不決，故意摸了摸肚子，“媽，您別忘了，我上周去醫院檢查，醫生可是說我有了的啊。您馬上就要有小孫子了，您就算不在乎家里，也為得他想想啊。”

        周父坐在桌邊，一言不發，只是大口大口地抽煙，沉默了一會，壓低嗓音：“行，就這么辦，就當是這個不孝女為家里做的一點貢獻吧。你看看咱們機床廠里有沒有人要，愿意買這個的，都是有錢有勢的，賣給他們不僅能拿到錢，還能給他們賣個好。”

        哐的一聲，門猛地被踹開了。周家人抬頭望去，發現周然和張姨等一群鄰居就站在門口。

        周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略帶嘲諷地說道：“咦，怎么不說了呢？接著說啊，不然我都不知道人性這么可悲，親生父母上桿子算計自己的女兒。”

        許霞皺著眉頭，“你怎么會在這，誰通知你的？”邊說還邊觀察人群中眾人的臉色。

        “報名填志愿的時間早，收信地址我沒法改，所以你覺得我會沒有任何防備，任由你們拿到我的通知書嗎？我可不會挑戰人的道德底線。果然你們也沒有讓我失望，還是這樣。”周然聳聳肩。

        原來周然早就用汽水糖果收買了院子里的小孩，無論誰發現了風吹草動，都會及時地去找周然。幸好有所防備，不然還真就吃了啞巴虧了。

        許霞仍攥緊手里的通知書，不說話但也不還給她。

        周父站了起來，怒斥道：“你這是什么態度！現在這事你也知道了，那就敞開了說，這通知書必須留在家里，反正你考得上，明年再考不就行了。我養你這么久，這次你必須聽我的！”

        周然聞言面露譏笑：“呵，我們的大家長發話啦。那我也告訴你，我不同意！我的人生誰都別想偷走。你對我怎么樣你自己清楚，這個家根本不值得我付出。”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是你爸！這通知書我還非留不可，沒有它，我看你有什么能耐。”

        周然聽到這哈哈大笑起來：“那你知不知道，私自截留錄取通知書，冒用他人姓名是違法的，我要是一報警，你都得被抓起來，到時候別說工作了，恐怕牢都得坐幾年呢。”

        抹了抹笑出的眼淚，“更何況，即便我沒有這通知書，我去教育局也是可以查出我被哪所學校錄取。只要我帶上準考證，錄取通知書隨時可以再補。你想只憑它就取代我，未免也太天真了。”

        周父被氣得站都站不穩，一手捂著胸口，一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周然，“你，你”

        周母連忙上前扶住他，責怪地看著周然。

        聞言許霞舉起手里的信，提出自己的條件，“還給你，可以。不過我聽說上大學還有補助，之后也會分配工作，一出來就是干部身份。那你上大學要把補助交到家里，之后的工資也得上交，當然家里也會給你吃飯的錢。”

        說著又打起了親情牌，“小妹，你想想爸媽養了你這么多年，多也不容易啊。你在農場那幾年爸媽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盼著你回來了。之前那事，爸媽也是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難道就因為我的一點失誤，你就不管他們了嗎？”

        有些圍觀的鄰居，不了解前因后果，也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就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這些孩子有時是真不了解，我們做父母的心。明明是為他們好，卻還以為在害他們。”

        “哎，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會不心疼呢。”

        周母也走過來握住周然的手，“小然，我都這么大年紀了，還能活多久，你就別跟我們置氣了。我們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其實你嫂子說的也有道理，你一個女孩子拿這么多錢，不好，容易被壞人騙。媽幫你收著，攢著給你當嫁妝。”

        周然用力掙脫開周母的手，“之前的事暫且不提，今天你們商量著要賣我的通知書，毀我的前途，這就是家和的表現么？你有想過沒有，如果我沒法上大學，沒錢沒工作，我該怎么生活，我會有多么絕望？所謂的家和，永遠是委屈我，犧牲我的利益，成全你的兒子。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

        “媽，你看似是這個家對我最好的，其實你跟他們沒有任何分別。你對我的好，永遠停留在口頭上。如果我真的把錢上交了，最后這錢一分都不會花在我身上。在我有利可圖的時候，你們永遠想趴在我身上吸血。”

        說著周然對著許霞冷笑著，“如果你想用道德綁架我，用親情脅迫我，那你找錯人了。過去的周然已經被你們逼死了，你這招對我沒用。該我的就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許霞氣急敗壞，言語中帶著威脅，“你總不會想讓你們學校知道你是個不敬父母，道德敗壞的學生吧。”

        “對對，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去你們學校鬧去。品行這么差的也配當大學生，非讓你們校長把你開出不可。”周父連聲附和。

        沒想到居然有人能無恥到如此地步，周然無語地搖搖頭，“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脅，我沒做錯任何事，你去鬧只會把你的無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相信校領導都是能夠明辨是非的。”

        環顧四周，看了周家人一眼，繼續說道：“即便真的被你鬧成功了，我也無所謂。那我也只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去你們單位，讓機床廠的領導都見識見識，當爸媽的當哥嫂的把人逼到絕路的丑惡嘴臉。”

        “你這個不孝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周然笑出了聲，“呵，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

        周父看著伶牙俐齒的周然，眼見占不到便宜，只能把自己氣得半死。一把拽過通知書，甩到她面前，大叫：“滾，你給我滾，從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女兒了！”

        周然接住通知書，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求之不得。”便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鄰居。

        周父這下顧不上體面了，把想留下繼續八卦的鄰居都趕走，猛地把門給甩上了。

        關上的門可隔絕不了大家八卦的心，沒想到今天能吃到這么大的瓜。聽到周家屋里穿來的嗶哩啪啦的摔東西的聲音，大家興奮地聚在一起討論著。

        “周家看著體體面面的，沒想到還能干出這種事。”

        “我有點好奇啊，通知書真的能賣錢呀？”

        “你想干嘛，你沒聽周然說呀，這可是犯法的事。再說了，不是說了么，通知書可以補，要了也沒用，買了的才是傻子。”

        “周家對他們家小閨女也太狠了吧，多讓人心寒啊。”

        “周家這小妮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你看她剛剛那態度。”

        “你沒事吧，你怎么不說是周家先不干人事，把人家好好的孩子逼成什么樣了。幸好她聰明，提前有防備，要不然還不得被逼死。要我說，就該這樣。”

        周然不理家屬院的是是非非，反正自己是不會再回來了。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順便又懟了這對無良父母，周然心情大好，開開心心地往回走。想到這個好消息還沒跟劉元兩兄妹分享，就趕緊去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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