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如何伺候國君
各地郡縣遴選來的妙齡少女，共九十九名。
達(dá)政宮從前殿到后殿的甬道很長，恨不得每塊地磚上都站著一位。
太后笑瞇瞇地看著，似乎對每一個都很滿意。
自從趙宗正的女兒被趙政連帶龍床一起丟出去，又拆了宮殿點燃艾草驅(qū)邪，熏得整個王宮如墮云霧無法呼吸后，京都已經(jīng)沒人敢覬覦宮妃的位置。
不光不敢，很多適齡女子還被迅速擇選夫婿嫁出去。
寧可下嫁女兒，也不想被國君在朝會上斜睨一眼，輕飄飄問一句：“卿最近有去過達(dá)政宮嗎？”
搞得京都各位大臣人人自危，就連剛生下女兒的，都藏著掖著，明確表示自己對成為外戚沒有興趣。
達(dá)政宮被冷落很久，所以太后也很久沒有這么愉快過了。
見姜禾大步而來，太后更是從心底覺得好笑。
就讓你這個玩弄哀家兩個兒子，以至于幼子被殺、長子與哀家不和的女人，來親自嘗嘗曾經(jīng)的男人被奪走的滋味吧。
太后身居宮闈數(shù)十年，懂得女人們所爭搶的不過是一個男人。
男人的寵幸、男人的信任，甚至是男人的一個目光，一句話。
若得不到，便會被妒忌淹沒。
妒忌能讓人羞愧屈辱，讓人輾轉(zhuǎn)難眠，讓人失去理智。
太后要看看這個往日鎮(zhèn)定從容的女人，如何方寸大亂。
她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姜禾一眼，抬聲道：“安國公主來了？快瞧瞧，這里有沒有中看的。”
聽到這句話，微微垂頭的選女紛紛抬頭。
一個個或絕美艷色或內(nèi)斂柔情的臉龐露出來。
她們的目光觸到太后身邊站著的女子，又不由得齊齊垂頭，面露羞慚。
那是怎樣的一位女子啊。
她身穿齊地螺紋素衣，上面用銀線繡著山川湖海；頭攢白色珠花，只輕輕描眉，并無其他脂粉飾物。
可即便清雅如枝頭梨花，也因為眼角眉心舒展自然的千秋絕色，讓人忍不住心生妒忌。但若敢流連一刻，又會發(fā)現(xiàn)她不僅僅是美得翩若驚鴻，偏偏還有縱橫捭闔，睥睨天下的銳氣。
這銳氣讓她與尋常女子區(qū)別開，讓她雖然站在胭脂水粉醉人的香氣里，卻超脫物外，與她們格格不入。
只覺得該敬畏、該嘆息，該生出羞恥不如的自卑心。
選女們的頭比剛剛垂得更低，來時的激動希冀，碎裂成羞愧的落寞。
她怎么會看上自己呢？
她會瞧不上，會口出羞辱之言吧。
卻沒想到忐忑不安中，那名女子道：“本宮看著，都很好。”
“哦？”
太后的神情有些意外，她把手中撥弄的一根玉如意放下，目光環(huán)視一圈道：“都很好的意思是……”
“都留下吧。”姜禾道，“選女們千里迢迢而來，想要服侍陛下，想要為陛下綿延子嗣。若本宮在這里三言兩語趕走幾個，倒傷了大家的心。”
不管這些選女來自何方，顯然都是希望能在宮中出人頭地的。
努力的女孩子，都需要有點好運氣。
姜禾笑容溫和神色坦然，讓太后有些捉摸不透。
“怎么能都留下？”她揚聲道，“陛下如今尚未娶妻，后位空置，就添了九十九位美人，這要是傳揚出去，他日史書工筆，定會說陛下荒淫誤國，為后人不齒。更何況九十九位，陛下忙于朝政，如何能全部臨幸？”
原本心中有了一絲希望的選女，因為太后這句話，頭都要埋到膝蓋里去了。
姜禾卻露出輕松的表情，想了想又道：“那這樣吧，把她們九人分為一組，共十一組，從今日開始，輪流在止陽宮伺候陛下。陛下從每組里挑一個，這樣留下十一人，總不算多吧？”
還能這樣嗎？
太后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姜禾在說些什么了。
內(nèi)侍總管李溫舟病了，他的小徒弟在御前伺候，只覺得陛下心神不寧，卻想不明白是因為什么。
安國公主剛剛來過。
將軍蒙恬也來過。
這會兒聽說達(dá)政宮在給陛下選妃，是因為這個嗎？
小內(nèi)侍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卻點了點頭。
“你去打聽一下。”雍國國君忽然放下奏折，沉聲道。
打聽什么啊？
小內(nèi)侍茫然無措，一顆心嚇得差點跳出喉嚨。
“達(dá)政宮。”
趙政有些不耐煩道。
果然是惦記選妃的事！
小內(nèi)侍一溜煙跑了。
在御前伺候的人，即便是小內(nèi)侍這樣只是替師父輪值，也足夠讓王宮上下獻(xiàn)媚討好。
他很快帶回來消息。
“安國公主在為陛下選妃。”小內(nèi)侍畢恭畢敬道。
果然是去選妃了，沒有推辭，看來準(zhǔn)在使壞。
趙政眉頭蹙起，問：“選了什么歪瓜裂棗的給孤嗎？”
“沒有沒有，”小內(nèi)侍連忙替姜禾說話，“公主殿下說，選女們各個都很好，都留下。”
都留下？
趙政咳嗽一聲輕咂茶水，冷然道：“母后怎么會答應(yīng)？這里是雍國王宮，又不是楚國的煙花柳巷！”
小內(nèi)侍趕緊轉(zhuǎn)身道：“奴婢再去問問。”
很快，滿頭大汗的小內(nèi)侍回來，帶著解決問題的喜悅，回稟道：“奴婢打聽清楚了，安國公主把選女九人分為一組，共十一組，一起輪流伺候陛下。陛下可以從每組挑選一個，今晚便能開始。這會兒太后殿下說齊國公主宮規(guī)教養(yǎng)得好，讓殿下給選女們講講，怎么伺候陛下。”
這就是羞辱了。
說什么宮規(guī)，其實是暗示齊國嫁女前會教習(xí)的事吧。
趙政盯著小內(nèi)侍，眼前仿佛看到姜禾暴跳如雷掀翻幾案的場景。
“她怎么說？”
小內(nèi)侍繼續(xù)為姜禾說話，想了想道：“安國公主很順從，說宮規(guī)自有教習(xí)嬤嬤教，她還是——”
“還是什么？”
趙政無比希望李溫舟早日康復(fù)，他就不用再跟這個小兔崽子打啞謎。
小內(nèi)侍的臉紅彤彤的，垂頭道：“安國公主殿下，正在給選女們教習(xí)。”
趙政猛然起身，差點把幾案帶倒。
小內(nèi)侍退后一步。
看，陛下迫不及待了。
他心里亂糟糟想著，便見趙政大步出去。
低著頭，小內(nèi)侍只看到趙政玄青色繡著十二章紋的元端朝服掠過，像一只迅疾的鷹隼。
太后氣得簡直要崩潰掉。
這個女人可真……
她遍尋腦海，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匯辱罵姜禾。
原想著借這個機(jī)會讓她害臊，讓她妒忌，讓她無地自容。
沒想到最后覺得片刻都待不下去的，竟然是自己。
姜禾借來內(nèi)侍的拂塵，點來點去，把九十九位選女分成了十一組。
她站在選女面前，正在講如何伺候國君。
“陛下的披風(fēng)沒有盤扣也沒有系帶子，看到他的手抬起，就要做好接住披風(fēng)的準(zhǔn)備。其他的衣服也很好脫，要輕柔，萬不可損傷龍體。陛下沒答應(yīng)讓上床，就站在床下面候著。要乖，但也不能特別乖，你們養(yǎng)過貓嗎？貓那樣的，就很好……”
這些選女哪里聽過這些，一個個面紅耳赤幾乎站立不住。
太后也覺得不堪入耳，正要離開，就聽到姜禾繼續(xù)道：“陛下不用香料，也討厭臟。伺候之前，至少要洗上十幾遍吧，干干凈凈的……”
太后猛然起身，因為太快，頭暈?zāi)垦缀跛さ埂?br />
她扶著內(nèi)侍的手向前幾步，突然看到前面有人影迅即而來，已到了眼前。
趙政當(dāng)著選女們的面，一把抓住了姜禾的手。
“安國公主，”他聲音陰冷似乎要把人斬殺吞掉，一字一句道，“你今日，洗干凈了嗎？”
“陛下！”內(nèi)侍護(hù)衛(wèi)嘩啦啦跪了一片，選女們這才明白眼前的人是誰，頓時亂糟糟跪下去。有十多個膽子小的，身子一歪便嚇昏過去。
“這可不行，”姜禾抬手指向暈倒的，回頭對太后道，“殿下要多嚇?biāo)龓状危蝗豢稍趺此藕虮菹隆！?br />
“姜禾！”
趙政厲聲打斷她的話，拉著她的手，大步流星向外去。
他走得很快，快到兩邊跪著的侍從宮婢像是一個個流光滾過的剪影。
終于走到甬道盡頭，繞過一個大殿，在侍從早已經(jīng)自覺回避留下一大片空地的花墻轉(zhuǎn)彎處，趙政把姜禾按在兩人合抱那么粗的廊柱上，氣得喘息聲聲。
姜禾仰頭看他，似乎有些無辜。
“在你心里，孤是誰都可以侍奉的人嗎？”趙政問道。
她為自己選妃，還選了那么多，還教她們怎么侍奉撩撥。
他太氣了，氣到他覺得就算姜禾抓緊他的手臂，踮起腳尖吻他，都不管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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