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殺她釁鼓
“撲通撲通”幾聲,趙遇雪帶來的護衛(wèi)被盡數(shù)打落水中。
“你是誰?”
周圍亂糟糟的,姑娘丫頭們四散奔逃,顯然是知道事關(guān)重大,要離開避禍。沒過多久,雍國人就走了個干凈,只剩下掉落入水爬不出來的護衛(wèi)們,在一聲聲呼救。
趙國在北邊,鮮少有人懂得鳧水。
如果無人來救,那些護衛(wèi)多半就要被淹死。
然而趙遇雪來不及管他們,她自己,要先活命。
出人意料地,身后那人似乎沒有要把她殺死的打算。箍緊她脖子的手松開,趙遇雪雙腿無力落在地上,轉(zhuǎn)頭來看,頓時吃驚又委屈道:“舅舅!”
來人白衣似雪、傲然而立,劍眉星目、鼻正唇紅,正是趙國王后的胞弟,魏國公子魏忌。
魏忌面寒如水并不應(yīng)她,抬手道:“把這個趙國奸細綁回魏國,聽候發(fā)落!”
趙國奸細?她什么時候成了趙國奸細?
趙遇雪向后退去,身子抵住水榭的圍欄搖頭,淚水掉落:“舅舅怎么這么說?是我,我是晉陽啊!”
雖然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面,但也不至于如此。
他是故意的。
然而魏忌已經(jīng)轉(zhuǎn)身邁步離開,幾個動作粗魯?shù)哪腥松锨埃齼上吕壸≮w遇雪的手腳,像是綁著一個牲口,把她抬起向外走去。
“公子!魏忌!”趙遇雪索性不再裝作天真無辜,她大聲呼喊起魏忌的名字,聲音尖利道,“如此待我,你就不怕本宮的母親拿你問罪嗎?”
話音未落,便聽到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道:“公主殿下說得對,所以魏公子,還是把晉陽公主交給本將軍吧。”
那聲音陰寒如刀,驚得趙遇雪立刻噤聲。
這男人寬額高鼻,眼神銳利,身形高大威武,年齡不到三十,卻看起來老成深沉。
他身穿甲胄面含微笑,可他身后,卻林立著準備殺人砍頭搶軍功的戰(zhàn)士。
原本應(yīng)該率領(lǐng)大軍離開的征北軍將領(lǐng)王翦出現(xiàn)在這里。
王翦比蒙恬戰(zhàn)爭經(jīng)驗多,趙政認為他智而不暴、勇而多謀,故而特地任命他為此次伐魏的主帥。
只是這一個照面,趙遇雪忽然明白魏忌為何而來。
落在魏忌手里,她尚能活命。可若被王翦捉去……
更進則死,他到底還是來救自己了。
“卻不知王將軍要晉陽公主何用?”魏忌對王翦含笑點頭,神情鄭重道,“本公子正因為她泄露魏國機密,準備拿她回去問罪。”
“晉陽公主何罪之有?本將軍不用那么麻煩。本將軍——”王翦頓了頓道,“要用晉陽公主釁鼓。”
釁鼓?
——“君以軍行,祓社釁鼓,祝奉以從。”[1]
釁鼓,是出征前殺死對方俘虜,用鮮血涂抹戰(zhàn)鼓,以祈所向披靡的儀式。
雍國此次出征是要攻打魏國,卻為何要用她趙國公主的血,釁鼓呢?
除非——
趙遇雪渾身冰冷,心跳幾乎停止,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而原本應(yīng)該同雍國勢不兩立的公子魏忌,卻仍然在和雍國將領(lǐng)談笑風(fēng)生。
魏忌對王翦淡淡一笑,似乎自己仍然站在魏國洛陽,可輕描淡寫化險為夷。
“晉陽公主昨日還是雍國的座上賓,今日便殺之釁鼓,似乎不太合適吧。”
“合適,”王翦抬袖揮開四散掉落的梨花,神情已略帶憤怒,“晉陽公主派遣死士刺殺我雍國陛下,從今日起,已經(jīng)是我大雍的死敵。正因為如此,我大雍將和魏國化干戈為玉帛,轉(zhuǎn)而攻打趙國。”
果然!
趙遇雪神情崩潰幾乎暈厥。
“不可能!”她歇斯底里地叫道,“哪個人見本宮派遣死士刺殺趙政了?王將軍休要血口噴人!”
因為懸在空中,她的聲音難聽猶如破鑼。
“魏讓自己交代的。”王翦神情不屑道,“公主的計中計,本將軍真是受教。他日到達趙國,且看雍國如何以牙還牙。”
魏讓……
不可能,不管他今日是否得手,都會被自己埋伏在后的人誅殺。
“這件事還要感謝安國公主殿下,”王翦自顧自道,“殿下提前得知魏讓身份,在魏國捉住了他的家人,逼供得知是晉陽公主您的差遣。”
家人嗎?
那樣的人,竟然也有家人?
那么魏讓他,到底是得手了吧。
趙遇雪心念電轉(zhuǎn),反而平靜下來。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死吧,為國而死,也算是沒有辱沒“晉陽”二字。
只是魏忌卻仍然在為趙遇雪說情。
他從容道:“將軍要釁鼓,可用落水的趙國護衛(wèi)。晉陽公主趙遇雪,說來是本公子的親族。開戰(zhàn)在即,雍國陛下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吧。”
王翦干笑一聲。
有什么想不想的?
既然都要打趙國了,提前殺他一個公主,算什么?
但是王翦知道魏忌是跟誰一起回來的,也知道這一番雍國魏國也算是合作了一回。
若不是兩國做出開戰(zhàn)的樣子,趙國也不會那么快便急匆匆去打燕國,給了雍國可乘之機。
“既然是這樣,”王翦退讓開,看了一眼被緊緊捆綁的晉陽公主,“本將軍恭送魏公子。”
放過她了嗎?
趙遇雪的心卻沉下去。
能放她走,魏讓是失敗了?
前功盡棄!
她猛然掙扎著,儀態(tài)盡失又哭又笑,恨不能親自跑到魏忌面前。
但魏忌顯然不會讓她如愿。
重重的鐵鎖鎖實了車門,就像對待一個囚犯,護衛(wèi)駕車向前,搖晃中,仍然被捆綁著的趙遇雪撞在馬車車廂里,傳出一聲聲悲嘶。
魏國刺客魏讓不會想到,就在他快要得手之時,蒙恬率領(lǐng)千人騎兵趕來,殺賊救駕,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身中數(shù)箭,卻仍被人用冰水潑醒,大聲叱問:“指使你的人,是誰?”
他是死士,死了沒什么大不了。
只是身受重傷之下,勉強能看到光線的那只眼睛,看到了被丟下馬車的女人。
那女人哭著朝他爬過來,想要打他卻又不忍,一聲聲道:“快說啊,粒兒被他們抓走了。”
粒兒,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出門時,粒兒才剛剛會走路。
“趙政!”魏讓的口中吐出鮮血,哀聲道,“你好卑鄙。”
“不,”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清爽冷漠,好似被什么東西炙烤過,抹去了善良,“卑鄙的人,是本宮。”
她身穿白衣站在陽光下,臉龐卻在陰影里,絕色卻又可怖。
“還有,”那女人甩出一根手指到他身上,“這是你兒子的指頭,你不說,下次砍的,就是他的胳膊。”
魏讓抬頭向天,悲吼出聲。
一邊是殺掉暴虐之君的公道,一邊是他骨肉血親的孩子。
“晉陽公主。”
這四個字從他口中緩緩?fù)鲁觯闪宋鹤尩倪z言。
那根短小的手指從他懷里落到地面,滾落進鮮血,漸漸染紅變形。
如果仔細看,摸一摸,會發(fā)現(xiàn)那是用面團做的。
“收兵。”姜禾站在魏讓的尸體旁,眼神凌厲清冷。
才多久沒有見,他幾乎不認識她了。
她也像裝作不認識自己。
看她那樣子,像是從魏國連夜趕回來的。
風(fēng)塵仆仆,臉上尚有病容,卻比以往冷漠了些,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狠辣。
這女人!
變得更讓人癡迷了!
趙政獎賞蒙恬、安撫趕來的官員,當(dāng)場決定出兵伐趙,下詔全國。
他的眼神掠過人群,一次次落在姜禾臉上,卻一次次假裝不在意地離開。
到最后,趙政抬聲道:“安國公主來得及時,孤也有重賞。”
眾人面前,她屈膝施禮,端著齊國公主的架子。
不會忘了你信里寫了什么吧?
趙政心里有些惱怒。
說不定是騙自己的吧。
國君遇刺是大事,如今性命無憂,理應(yīng)快速返回都城。
趙政依依不舍抬腳步入馬車,大駕鹵簿的儀仗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浩浩蕩蕩往都城方向去。
只是馬車剛剛開動,忽然略停一停。
趙政抬眼看去,便見車簾被掀開,一個女人撲了進來。
她身上帶著皂角和竹葉混合的香氣,肅凈了雍國國君身上的血腥氣。
“趙政!”她撲倒國君,一口吻在他的臉上,“你好蠢!知道有刺客等著,為什么還要出來?”
“為了……”趙政緊緊擁住懷里的美人,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等阿禾來救孤。”
注釋
[1]“君以軍行,祓社釁鼓,祝奉以從。”出自《左傳》。釁鼓,是古代出征前做的事。一般都是抓敵國的俘虜來做,如果是敵國位高權(quán)重的人,就更能鼓舞軍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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