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病情越來越重
魏子佩離去,姜賁也追出去,齊國使館陷入安靜中。
夏季熱,羊肉包子便似乎永遠(yuǎn)是這種溫度。既沒有熱得燙口,又不會冷硬如冰,反倒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陳南星把包子放下,認(rèn)真合上食屜的蓋子,拎裙起身。
若想得到一樣?xùn)|西,就要用同等重要的去交換。
這是她從小就懂得的道理。
如今她能拿得出手的,就在身后大殿內(nèi)。
所以片刻也不能懈怠。
藥方在李溫舟面前鋪開,姜禾微蹙的眉心也漸漸舒展,看著那上面或者龍飛鳳舞或者娟秀嫻雅的小字,珍而重之。
這是當(dāng)年陳經(jīng)石在渤海買下的藥方。陳氏憑借這些藥方積攢下家底,后來便試圖進(jìn)入朝堂。
字體粗獷的,多寫在粗糙的麻布上,或許便是長桑君本人的真跡。
字體清秀的,都寫在用料考究的絲綢上,是陳南星憑借記憶默寫下來的。
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哪個藥方,能對趙政的病痛有奇效。
李溫舟的目光也落在藥方上,卻有些茫然。
姜禾溫聲道:“當(dāng)年陛下在楚國身中烏頭之毒,阿翁你說巧遇神醫(yī)搭救。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那時的藥方呢?”
李溫舟頓時意識到事關(guān)重大。
他揉了幾下眼睛細(xì)心搜尋,好半天才捏起一張字體娟秀的藥方,再三辨認(rèn)過后道:“就是這個!這上面都是尋常草藥,房前屋后都能找到,如果不是這樣,當(dāng)初咱們也配不齊。”
那時藥店里所有解毒的藥材都賣空了,李溫舟自己挖草藥,解了烏頭之毒。
這就是了。
姜禾輕輕嘆了一口氣。
阿翁那時說當(dāng)年高人送完藥方后,第二日又差人送來藥,送藥的人是陳經(jīng)石。
姜禾想了想,或許所謂送藥方的高人,便是父親。
想必那時父親從陳經(jīng)石那里買下來藥方,又贈給趙政。
父親真是博施濟(jì)眾、溫良恭儉之人。
“這藥方可不便宜,”李溫舟隨即道,“那高人漫天要價,幸而咱們也不算窮人,不然怎么籌措診金呢。”
好吧……沒有贈,是賣了。
姜禾啞然失笑。
“好,”她把藥方一張張收起來,清聲道,“看來姜賁的消息沒有錯,陳氏的記憶也沒有錯,接下來就讓本宮這個對醫(yī)理一竅不通的,仔細(xì)研讀吧。”
如果父親還在就好了。他最擅長舉一反三,抽絲剝繭找到解決辦法。
姜禾懷揣藥方出門時,看到滿天星辰璀璨,像一雙雙,在無法觸及之處看著她的眼睛。
鮮血滴入藥丸,很快滲透進(jìn)去,消失不見了。
韋南絮丟掉三棱針,盯著那顆烏黑的藥丸,像是要穿透黑色,看見里面蟄伏的蠱蟲。
看著鮮血沒入的速度,蠱蟲應(yīng)該活得很好。
“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瞧著這一幕,悄無聲息退后一步的楚國公主羋思辰道。
雖然韋南絮右腿受傷只能躺著,但是按照離開都城壽春時楚王羋負(fù)芻的安排,這里的一切都由韋南絮負(fù)責(zé)。
就連羋思辰,都需要在她二人產(chǎn)生分歧時聽從韋南絮。
“找了個醫(yī)者,”韋南絮道,“是陳經(jīng)石的女兒,正在配制解藥。”
“她行不行啊?”
羋思辰的語氣,倒像是希望對方早點(diǎn)成功,她們好實(shí)施下一步計(jì)劃。
“快了吧,”韋南絮露出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其實(shí)那也不難,先辨出藥材,再測出用量、認(rèn)出制法,試幾次,也就成了。”
“那如果到時候小羌去送藥,被趙政認(rèn)出來呢?”
小羌,便是那個同姜禾一模一樣的女子。
“不會的,”韋南絮搖頭道,“趙政的病情會越來越重,很快就要神志不清了。”
而雍國王宮里除了他會開口質(zhì)疑姜禾的身份,還能有誰呢?
羋思辰這才放心了些。
“韋姑娘好計(jì)策。”
韋南絮笑著合上盛放藥丸的檀木蓋,笑道:“公主殿下好運(yùn)。”
“真的要走啊。”
姜賁站在魏國使館院內(nèi),看著里面匆忙收拾行裝的宮人,有些訕訕。
魏子佩橫了他一眼,把手?jǐn)n在唇邊,嬌俏地打了個呼哨。
嘶鳴聲響起,一匹駿馬迅速奔來,魏子佩踩穩(wěn)腳蹬,利落地翻身上馬。
她身姿矯健,褪去了許多從小養(yǎng)出的嬌慣刁蠻習(xí)氣,對姜賁點(diǎn)頭。
“該走了,”暮色將至,魏子佩卻似乎并不擔(dān)憂將要露宿在外,“嫁禮已經(jīng)送來,雖然兄長讓我觀禮后再回去,但我又不是愛湊熱鬧的小孩,我留在雍國,也沒什么用處。”
你留在魏國就有用處了嗎?
姜賁撇嘴道:“難不成又要去打仗?”
上回在齊國,她說要去戍邊,還搶了他的寶劍。
魏子佩冷笑一聲道:“真要打仗,你會幫忙嗎?”
雍國對趙國已經(jīng)勢在必得,下一個是燕國還是魏國,已經(jīng)沒什么區(qū)別。
在這種情況下,魏子佩還百里跋涉來送嫁禮,她覺得自己有些愚蠢。
姜賁沒有回答。
因?yàn)殛惸闲钱a(chǎn)生的誤會已經(jīng)解開,他倆卻更添別扭。
“你會幫忙嗎?”魏子佩再次問道。
“那可不能,”姜賁這才思索著搖頭道,“我是齊國的公子,總不能因?yàn)槟阄叶说母星椋鸵鈿庥檬屡e國來戰(zhàn)。”
魏子佩僵住。
她緊握韁繩的手有些顫抖,努力裝得清冷的臉頰飛出紅霞,緩了口氣看定姜賁道:“你再說一遍。”
姜賁抬手隨意撥拉著駿馬的鬃毛,滿不在乎道:“我說,我不能舉國來戰(zhàn)。”
“前一句……”魏子佩忍不住提醒他道,“你說,我們,二人的感情。”
戰(zhàn)馬上的少女不似平日那般飛揚(yáng)跋扈,她微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閃動有些羞澀的光芒,揮開姜賁的手,似乎有些無辜道:“我們二人,有什么感情?”
姜賁怔在原地。
他說什么了?
對方怎么像變了一個人?
“我們……當(dāng)然是……”姜賁吞吞吐吐解釋著,“生死之交?那個……我姐,是你兄長的……嗯,朋友,所以你,也是我的朋友。”
魏子佩抿唇笑著,似乎根本就沒有聽他的解釋。
她掀起馬褡褳,從下面抽出一把短刀丟給姜賁,笑道:“我已經(jīng)用慣了你那把劍,這把刀送給你,你可記得,你是我的朋友了。”
她用力拍一把馬臀。
魏國的車隊(duì)還沒有出發(fā),魏子佩便已經(jīng)向前奔去。
駿馬顛簸,她長發(fā)飛揚(yáng)神情含笑,夏季炙熱的風(fēng)吹紅了魏子佩的臉,吹得她氣息慌張心情無法平復(fù)。
與其在他面前同他吵架,還不如遠(yuǎn)遠(yuǎn)地,讓他思念。
你且等著。
姜賁。
姜賁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去。
那把短刀被他拿在手里,刀鞘下一寸處,刻著兩個字:“我思。”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那是從前鄭地的民歌。
那也是她的名字。
自己怎么就接了她的短刀了呢?男女私相授受,不清不白的。
這把刀明明——姜賁用力揮出去,刀刃碰到桌角,頓時削掉一塊。他神情驚了一下,沒想到這把刀如此鋒利。
好吧,看在它削鐵如泥的份上,暫且收下。
想到此處,姜賁起身去拿他落在后殿前的食屜。
除了姐姐,就只有那惡女人給他做過飯了。
羊肉包子挺好吃,不能剩下。
“在看什么?”
姜禾坐在妝奩前,神情專注。
她要把每張藥方都看一遍,看它們針對的是什么病癥,有沒有能解殘毒的。
趙政此時回來,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身子,輕聲問。
“臣妾在努力救陛下的性命呢。”姜禾一笑道,“說起來,我一直住在這里也不太好,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
“這里就是你的家。”趙政悶聲道。
一日的疲倦后,能在她身邊睡下,是最大的犒賞和慰藉。
這點(diǎn)甜頭,她還是該給的。
姜禾點(diǎn)著頭道:“陛下先去歇著吧,我再看一會兒。”
趙政答應(yīng)著起身,手臂卻沒有放開她的肩膀,與此相反的是,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下來。
“趙……”
姜禾低呼一聲扭頭,看到趙政緊閉的雙眼和毫無血色的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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