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過10分，尚千遇才緩緩轉醒，腦中一片混沌。

        他來到書桌前，拿起筆，嘗試著捋清“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算起來，今天是第四次了。

        鬧鈴時間-8：00。

        9：45準時接起盧舟客的電話。

        中間無人打擾。

        況野現身時間-18：15。

        死亡時間-19：30。

        等等？！

        突然，尚千遇想起第一次循環的時候，盧舟客的話，“有個老同學，見一見。”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腦中閃過況野的聲音。

        “我是……盧舟客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答案呼之欲出。

        盧舟客口中的老同學就是況野！

        --

        而此時的另一邊，況野正靜靜地坐在咖啡館內靠窗的位置。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時不時看向窗外，像是在等著誰。

        每個路過這個位置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禁回頭看上兩眼，這個精致得像陳列在櫥窗里的人偶一般的女人，美艷奪目，但仔細一看，她的眉間正縈繞著抹不開的愁緒。

        “叮鈴——”

        門鈴一陣響動，況野抬眼望去。

        老朋友到了。

        她向著盧舟客招了招手，臉上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

        “好久不見。”況野率先打了個招呼。

        “是啊，高中畢業后就再沒見過了吧。”盧舟客細細算了算時間，“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晃就五年了。”

        幾句寒暄過后，況野從包里拿出一本不大不小的冊子。精美的皮套包著，不翻開看，還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這個東西，我想讓你轉交給他，可以嗎？”她說完垂下雙眸，默默地等待對面的人的回答。

        盧舟客拿起來，翻開。

        原來那是一本相冊。

        隨手翻開一頁，青春的氣息乘著微風撲面而來，仿佛能聽見夏天的吱吱蟬鳴聲。陽光微暖，燦爛的笑容，飄動的裙擺，青澀而無畏。

        回不去的時代，卻珍藏著每個人最寶貴的回憶。

        盧舟客合上相冊，緩緩地推到況野的手邊。猶豫了片刻，不忍地說道，“不是我不幫你，但這些可能會給他造成……二次傷害。”

        “為什么？！”況野緊緊拽著衣角，不不解地問，“沒別的，這都是我們之間的回憶。”

        “不是，你不知道，老尚他三年前的今天出了交通事故，腦神經受損，忘了以前的很多人和事兒。”盧舟客皺起眉，著急地解釋，“當然，也包括你和我。”

        “什么？！怎么會這樣？”況野驚得大叫一聲，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一般。

        “那他他現在怎么樣了？”況野眼中很快蓄滿淚水，緊緊凝視著盧舟客，生怕從對方口中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他過了半年才慢慢好轉，現在很少見人。除了性格越來越孤僻冷淡之外，一切都還算正常。我也是陪在他身邊這么久，現在才可以跟他聊聊天，偶爾通個電話。”

        “你能不能讓我見見阿遇，你知道的，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他。”看著盧舟客為難的樣子，況野快速地說道：“你放心，我絕對不告訴他以前的事情，我就以朋友的身份重新認識他。”

        “那好吧。我試著打個電話，但你也不要抱什么希望。”盧舟客看著她懇切的目光，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

        9點45分。尚千遇的電話鈴聲響起。

        “喂。”他第一時間接起。

        “喲嚯，老尚。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接電話這么快。”電話那頭的盧舟客受寵若驚一般。

        “說正事。”

        “正事就是今天你生日，要不要出來聚聚？”盧舟客清楚他的脾性，遂補充道：

        “有個老同學，出來見見？”

        “你可別拿趕稿當借口。這次”盧舟客沒等對方開口，兀自勸說道。

        “好。”第四次了。在外面見面，興許能避免重蹈覆轍。尚千遇如是想著，一口答應下來。

        “等等，你說什么？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盧舟客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啰嗦，時間地點發我手機。”

        “喂！喂！”尚千遇已然掛斷了電話。

        盧舟客看了看已經黑屏的手機，無奈地擺擺手，“唉，自己又摻和進來了，這都什么事兒啊。”

        --

        末秋的晚上，空氣里都浸著寒氣，不至于凍得刺骨，倒也能叫人連連喊冷。

        況野此時乖巧地等在餐廳門口，不自覺地搓起手來。剛要低頭往里哈一口氣，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黑灰色的長款風衣襯得人修長筆直，內里白色襯衫的領子微微敞開，隱隱約約能看見半截鎖骨。他雙手隨意地插在風衣兜里，向著她緩緩走來。

        她想靠近，卻又害怕對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印象中他不帶眼鏡的，現在確是又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細框，此外再無其他裝飾。

        斯文，耐看，很是襯他。

        “怎么不進去等？”還是熟悉的嗓音，但似乎少了一絲青澀，又平添了一分深沉。尚千遇遠遠就望見她徘徊在門口，又是跺腳又是搓手，怕不是被冷的。

        “我怕把你看漏了。”況野抬眼對上他深色的眼眸，不自然地迅速移開，偷偷摸了摸耳朵。

        紅得發燙。

        他這是在擔心我？況野心里泛起一絲驚喜。但隨即鼻頭一酸，可他們現在是陌生人。

        此時的尚千遇心里正盤算著如何打探更多的消息，他抬手看了看腕表——18點30分。

        此刻，她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異常？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好！”

        “你好。”

        兩人同時開口，空氣一時間凝固。

        “你先說吧。”尚千遇看著她，淡淡說道。

        只見對方側過身沖著店員招了招手，又回過頭，臉上不知何時漲起了一層紅暈，一雙細長的眼睛就這么盯著他，目光明亮而清澈，深深地吞了一口氣后鄭重開口：“生日快樂，尚千遇。”

        猝不及防，誰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是誰？”不是謝謝，而是開口反問。他終是按耐不住了，問出了這個內心深處最迫切的疑問。

        疑惑中略帶疏離的眼神狠狠刺痛了況野，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揪住了她的心臟，無法喘息，但臉上卻是笑意盈盈，輕描淡寫地說：“哈哈哈我還能是誰？你高中同學啊。畢業之后沒有聯系了。你這么快就把我給忘了。今天還和盧舟客說起你呢。”

        “只是同學？”尚千遇倒是沒看出什么異樣。

        況野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撇過頭去，沒有回答。過了一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詢問道：

        “你現在過得怎么樣？”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似乎是在確認什么。

        “很平靜。也很平淡，像是少了點什么。”鬼使神差地，他告訴了她自己最真實的感受。隨即，又說：“你還沒有回”

        “您好，女士。這是您在本店預定的蛋糕。”服務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追問。

        況野明顯松了一口氣，自己無法應對這個男人屢次三番的追問。“蛋糕來了，你先吃。我去個洗手間。”說完，便起身立馬向廁所的方向走去。

        看著況野倉皇失措的背影，尚千遇心里的疑團有了個答案，亟待求證。

        不知不覺間，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掌心里的細沙，握不住，也留不住。

        “不好！”尚千遇心中霎時警鈴大作，徑直來到衛生間。

        赫然，女人已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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