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漢軍隊一路急行軍至庫莫奚境內數十里，黃顏濤才徹底放下心來，命令隊伍原地休整，休息一天。

“這里好美啊！”謝道韞第一次來到塞外，這里有與南方截然不同的深秋景色。竟然顧不得休息，與小翠在高大的山林邊采野花、撿各種樹葉。黃顏濤估計如果有個照相機，這倆人能把膠卷用完。

論起逛街，女人好像千年未變，累的癱坐在地不想動的黃顏濤，看著謝道韞的身影出神。

其實，若在后世，她這個年紀也能享受青春少女的時光；但在魏晉時代，她都當起祖母來了。來到了塞外，她好像才放開了一點點。

黃顏濤覺得挺內疚，自己把人家拐道塞外，就是為了利用人家的名聲，吸引士子與漢人，有點不道義。便站起身朝謝道韞那邊走去。

謝道韞看見黃顏濤走過來，招手喊道：“弟弟，快來這邊，這里好美啊！”

黃顏濤笑看著謝道韞，“你現在這個狀態最好！我覺得這才是最真實的你！”

謝道韞臉一紅，這家伙果然是最懂自己的。但還是佯怒道：“對姐姐說話尊重點。”

“好，一切都聽姐姐的。”黃顏濤帶著謝道韞走到了樹林邊上的一處灌木叢，“姐姐你看，這些山蘑非常好吃！要不要我做給你嘗嘗？”

“這些能吃嗎？”謝道韞第一次見到，非常好奇，盡顯女兒態。

“嗯”，黃顏濤很喜歡她現在的狀態，應該是最放松的狀態。

謝道韞抬頭，發現黃顏濤盯著她看，便轉過臉去，“你不是說要做飯給我吃嗎？還不快去！”

“好的姐姐，配上野味就更美了！劉英！”

“明白！”劉英開心的帶了兩個人打野味去了。

“姐姐你看，這種長在灌木叢的叫榛蘑，和雞肉一起燉非常好吃。一會劉英打回來的野雞咱們來燉。姐姐你來，這樣摘”，謝道韞蹲下，慢慢的摘著榛蘑，生怕把它折斷一樣，“姐姐不用這么小心，它沒那么嬌嫩。”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我讓你叫令姜，你磨蹭半天叫不出來；讓你叫姐姐，你一口一個姐姐。”

“嘿嘿，我喜歡姐姐，不對，我喜歡有個姐姐！”

謝道韞的臉噌的一下紅了。

黃顏濤自覺失言，趕緊岔開話題，“姐姐你看，這里還有木耳。我告訴你這個怎么吃哈。”

謝道韞跟著黃顏濤，聽他如數家珍的介紹著各類山貨，如癡。

起鍋，煮水。

劉英果然打了野雞回來，交給獐子剝皮處理。自己則與小翠帶著幾個侍衛去殺狍子去了。

“獐子你去休息會，這里都是我們的人，庫莫奚不敢動的。我在這里給姐姐做飯，一會做好了叫你一起吃。”

獐子會意，把方圓20米范圍內留給漢王與謝道韞兩人。

謝道韞看身邊沒其他人，放松很多，一屁股坐在獐子搬來的樹樁上，輕捏著雙腿。她現在腿疼的厲害，也管不了那么多。更重要的，她對黃顏濤心生親近，已經不拿他當外人了。否則在晉國，女人是絕對不可以當其他男人面捏腿的。

謝道韞揉著腿，看著黃顏濤做飯給她吃。又是第一次，第一個給她做飯吃的男人。哪有家里的頂梁柱進廚房做飯的？

“弟弟，你怎么做飯這么熟練？”謝道韞歪頭看著黃顏濤把雞肉榛蘑還有不知哪里采來的草葉放了進去，還有士兵送來的人參。

“經常行軍打仗，走到哪里吃到哪里”，黃顏濤準備好一切，架好柴火，走過來和謝道韞坐在一起，等著鍋里的水沸騰。

又是該死的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這么近的坐在一起。

謝道韞感嘆著，但她這次沒有躲開，和他坐在一起的感覺，還挺好！

“這里環境挺好的，要是早知道這么美，我早就來了！”

“現在看起來還可以，但是到了冬天，大雪封山，溫度極低而且沒有吃的，是非常容易凍死人或餓死人的。其實生活在這里的人很可憐的，為了生存，就要到處搶奪物資。我在這里守著，就是想讓百姓生活好一點，但是如果有人亂殺無辜，我就必須殺回去！”

謝道韞靜靜的看著他，“講講你是怎么成長起來的吧！”

“姐姐要聽，那我就講！”

故事講完的時候，野雞燉蘑菇也好了！

黃顏濤盛了一碗，端到謝道韞身邊，輕輕的吹著，“不要接，現在碗有些燙，我就是讓你聞聞，香不香？”

說著，開心的看著謝道韞，那表情，就像私塾的學生作對了題目，等著先生表揚。

謝道韞莞爾一笑，“非常香！”

他果然笑容燦爛，“一會喝起來就更香了。”

“手怎么了？”黃顏濤突然發現謝道韞的手攥的緊緊的。

“沒什么。”

“我看看”，說著拉起了她的手，原來手心由于長時間握韁繩，勒出了兩道血印。

“你的手受傷了，明天開始坐馬車。”

謝道韞低聲“嗯”了一聲。

“我來喂你喝！”

“不用，我自己來！”

“你別動”，謝道韞果然聽話的沒有再動。黃顏濤盛起一勺湯，輕輕的吹著，送到了她的嘴邊，“張嘴。”

“好喝嗎？”

“嗯，非常好喝！”她看著他笑。

兩人就這樣，一個盛湯、吹氣、喂湯；一個很滿足，報以微笑。

劉英幾次想送烤好的狍子肉過來，都被小翠阻止了。

“不能光喝湯，得吃點東西。”說著轉身朝劉英招手，劉英馬上拿著烤好的狍子肉跑到了跟前，“漢王、王妃，這個非常好吃！”

“你怎么也開始瞎叫了！”黃顏濤看了一眼謝道韞，批評著劉英。

“漢王，是崔成說為免露餡，讓我們現在開始都這樣叫。”

“崔成？他帶的人現在哪里了？”

“離這里大概有半日路程。據探馬回報，現在他身邊的人已經多達1萬人。而崔成的口號就是‘跟著漢王王妃走，有肉吃！’‘有王妃在，漢王不會拋棄我們自己跑掉的’”，劉英委屈巴巴，“所以，不能穿幫啊。我們所有人都跟著說漢王王妃與我們在一起。不然大家哪有那么大動力？”

“但是你們說了他們就會信嗎？”黃顏濤疑惑的看著劉英。

“信啊，怎么不信？大家的眼睛看著呢。漢王的中軍車駕，有資格坐的，不就是漢王妃嗎？還有你們一起見拓跋珪，剛才又是做飯又是喂湯的，還有誰會懷疑不是漢王與王妃在這里？”劉英說完，好像怕挨揍一樣，立即轉身跑開，“漢王王妃慢點吃，我再去烤點。”

黃顏濤尷尬的看看謝道韞，“讓你受委屈了，堂堂晉國才女，卻要陪我在這里招搖撞騙，這些人真是沒規矩。”

謝道韞阻止道：“不能這樣說，他們也是為了穩定軍心；崔成是為了招攬更多的人來北漢，否則就你說的北漢冬天的生存條件那么惡劣，誰愿意來？再說，我們已經救了一些災民了，如果還能救更多災民，我還會繼續做下去。”

謝道韞自覺失言，便不再言語。

“只是不知道王將軍他？”黃顏濤小心的說道。

“他？呵呵，他從來不關心我這個。我嫁給他，就是給他傳宗接代而已。”

看著剛才還開心的謝道韞，此刻又恢復了之前冷淡的表情。黃顏濤深知這是一個禁忌，以后不能再提了。

“快，趁熱吃，吃飽了去馬車里休息！”

“嗯！”

哎，都怪自己多嘴。

謝道韞看了他一眼，“不要自責，與你沒有關系。離開建康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看著他又笑了。

謝道韞忍不住也笑了，“傻弟弟！”

忽然謝道韞神色黯然，“弟弟，如果你這次以婚禮為誘餌，進擊柔然不成，萬一回不來了怎么辦？”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我要你活著回來！”這是謝道韞第一次大膽的對其他男人表露心跡。

黃顏濤也驚訝了，不食人間煙火、才氣無人能敵的謝道韞，也這么大膽？

“回答我！”謝道韞鼓起勇氣說了第二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之前是絕對不敢，對任何事情都是不太上心的。包括這次來塞外，兒女們的挽留依然不能阻止她去塞外看看的想法。

“嗯，我爭取！”黃顏濤看著謝道韞的表情，又補充道：“我一定活著回來！”

謝道韞如釋重負，“弟弟，你不要多想，我不僅是擔心你！我是擔心如果沒有了你，北漢怎么辦？北漢庇護下的百姓怎么辦？”

“嗯！這次其實是北漢真正的立國之戰，如果能打敗柔然與夫余，北漢就算在東北站穩腳跟了！”

“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黃顏濤感激的看著謝道韞，這次謝道韞沒有回避，而是勇敢的直視著他的眼睛。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很久。

“你真美！”黃顏濤忍不住贊嘆道，“歲月從不敗美人，我希望你永遠這樣美！姐姐，答應我，從現在開始，為自己而活！”

“為自己而活？”謝道韞低頭喃喃自語，又猛然抬頭盯著黃顏濤，“我答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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