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孩子們咧著嘴巴笑，用很真誠的眼神望著他們，這幾個洋人青年長相不咋地，唯有眼睛清澈，睫毛像小翅膀一樣呼扇著：

　　“我們都懂！”

　　“懂什么？”

　　北平的孩子雙頰開始發燙。

　　“當然懂了，你們在講哲學。”

　　“哲學呀，好，很好，哲學是個好東西！”

　　于是大家開始吃肉吃豆腐，熱火炒天的討論哲學。

　　吃掉了晚餐，第二天早上船就快到上海了，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幾個北平的孩子又往早餐廳跑了一趟，從容不迫的吃完了早餐，再和美國兄弟們一起，從容不迫的船。

　　美國兄弟們還是很有根底的，他們是受到國家使館指標的邀請，從國內層層選拔而來的，所以出了碼頭，就有人員安排汽車來接。

　　互相之間留聯系地址的時候，北平的孩子們就留了他們同學平安學校郭小壯的地址，約定好了，過幾天再聯絡見面。

　　揮手辭別了美國兄弟們，剩的四個從北平過來求學的學生們就形影單薄，蕭瑟蕭瑟的意味。

　　“直接去平安學校吧！”

　　“去學校也沒有路費，就剩幾個銅板了，先湊點盤費吧，找家典當行！”

　　碼頭上拉人拉貨的腳夫很多，四個人攜帶的包裹行禮雖然不多，但是四張望的新鮮外鄉人氣息，立刻就被腳夫們捕捉了。

　　腳夫們吆喝著沖上來，伸手就要替他們扛包裹：

　　“幾位先生去那里，坐我的車準沒錯，又快又穩當！”

　　“去最近的典當行();！”

　　這話就說的沒有水平了，他們雖然肚子里裝了些學問八卦。到底是親身見識的世面少。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事是一回事，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是一種道理。

　　所以就冒失的坐上了腳夫的吃，四個人分兩輛黃包車，本來心里還有些過意不去，倆男子漢坐一輛車。

　　腳夫們可是眼光賊亮的，心里算賬的，兩個人有兩個人的拉法。不光繞了路。還把他們拉去了一家有勾結的典當行，黑店。

　　黑店設在洋涇浜一條支路上，彎彎繞繞。因為沒有錢付車費，兩個腳夫也跟進去，道理是等著他們換了錢好拿錢。

　　當鋪這種行業，千百年來都是類似的格局。都是進門去，一眼看見一個極高的臺子。普通人的身高，幾乎要仰望，用手舉著，將當品遞交給伙計。

　　當鋪的伙計是個肉泡泡眼兒。在柜臺的里面，是居高的，因為伙計腳底也是踩著柜子的。

　　“鋼筆？”

　　伙計伸手拿了鋼筆。隨便看了一眼，目光看向兩個黃包車夫。他們正在擠眉弄眼。眼神交流了幾秒鐘。當鋪伙計輕輕咳嗦了一聲：

　　“雜牌舊筆一只，三毛錢！”

　　“什么？三毛！”

　　典當的學生立刻就著急了：

　　“你別是不懂吧，我這只筆是才買的，在北平東四的筆墨坊，花了五塊五那！”

　　伙計十分的恭敬客氣解釋：

　　“憑您買的時候什么價格，這個進了典當行，總是要打折的，幾位小爺，您還有沒有別的？我給您掌眼看！”

　　學生們腦袋湊著腦袋商量了：

　　“鋼筆不行，就上懷表吧，趕緊換好錢，咱們好去找我老鄉。”

　　一個學生從懷里掏出懷表來，放在極高的柜臺上，伙計砸了嘴巴，拿在手里看，態度是和氣的：

　　“這個洋表還是值得一點錢的，我要請掌柜的來看，幾位還有沒有，索性一起拿來，請掌柜掌一次眼，定出價格來，你們也好做決定。”

　　學生們看著這個小伙計眉目和善，說的話也很有一些道理，終究又拿了一只懷表出來。四個人，兩只表，就是他們最貴重的財產了。

　　肉泡泡眼伙計拿了學生的兩只懷表，一彎腰就不見了身影。當鋪的柜臺高，可能是伙計了當鋪另一端的臺階了。

　　學生們耐心的等待，并且安慰黃包車夫：

　　“勞煩您再等，馬上就好！”

　　黃包車夫笑著彎腰稱是：

　　“我們先出去看著車。”

　　一轉身，出門去了。

　　學生們耐心的等待，時間并不長，從柜臺的那頭兒冒出個八字胡子老年掌柜來：

　　“你們什么人？要做什么？出去出去，快出去，搗亂的小癟三，我們要叫巡捕房了();！”

　　學生們拱手，笑著解釋：

　　“我們是來當東西的，剛才你們的小伙計拿了我們兩只懷表，去找掌柜鑒定的。”

　　八字兒胡子老掌柜吹胡子瞪眼：

　　“小癟三，胡說八道，我們這里那有小伙計，都是老伙計！出去出去，快出去，別耽擱我們做生意！”

　　有兩個穿著青布汗衫肌肉虬髯的壯漢從后臺繞了出來，推搡著學生們：

　　“滾，快滾，別讓我看見你們！”

　　學生們被推搡著，驚恐的互相看看，他們聰明的大腦飛速的旋轉，這是遇到黑店了啊！被黑店的伙計推搡出門之后。學生們氣的滿臉通紅，渾身發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就這么簡單就把我們的懷表坑掉了，找巡捕房去！”

　　他們在北平的時候，還是很被巡捕房的公務人員敬重的。不過這樣的好日子也不長久了，大約再過半年，北平的巡捕房也要和學生們撕破臉了。

　　“我們有人證，打官司是不怕的，找巡捕吧！”

　　同學們四看看，發現載他們過來的黃包車夫也不見了蹤影。原來他們是一伙的啊，互相勾結，專門在碼頭上找一些門路不熟悉的外鄉人。

　　領頭的一個學生最激動，轉身就要回這家黑店拼命去，另外三個學生拉住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先去找巡捕房！”

　　人生地不熟的，巡捕房也不好找，幸好有兩個學生是南方人，語言是可以交流的呃，在好心人的指引之，靠著兩條腿兒找到了巡捕房。

　　巡捕房的人叼著煙，天氣熱，他們開著懷，把自己的衣衫當扇子搖晃：

　　“怎么會，我們轄區內是絕對沒有黑店的，你們是什么人，我很懷疑你們來路不正呀！”巡捕把嘴巴里的香煙抽完最后一口，很文明的拿出一個本子來，做登記：

　　“姓名？來歷？家里幾口人？幾畝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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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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