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夜夜深杯酒滿
張?zhí)顣硎苌畹拿�，朝朝小圃花開，夜夜深杯酒滿，多歌多舞多開懷，無拘無束無礙。
這也是大部分富裕人家的生活，大量的財富涌向上海，造成了服務業(yè)和娛樂行業(yè)的繁榮，單是送花這一種業(yè)務，一點也不比百年后差。
黃家的四舅舅和五舅舅，也沒有什么正經(jīng)營生，每日出門抽煙喝酒捧戲子，真是讓他們改正了，立刻做什么工作，也是難得，因為工作往往也就是掙個三十五十，他們養(yǎng)仆役的錢，也有個三十五十。一大家子就出一個有用的人物，黃大舅舅。
黃大舅舅一己之力，就要維持一個大家族的人口。這個年代就是這樣的，一個有本事的人，必定有一堆吃閑飯的家人。你讓那些沒本事的家人自強也是不合適。讓他們出去，也就是賺幾十塊，你家里的傭人，也是幾十塊。
所以只好硬撐起來，當那個強力人物倒臺的時候，才樹倒猢猻散，各找各的飯吃，往往也能活下來。
滿清亡了才十幾年，滿清的王爺貝勒們，就有去拉黃包車的。滿清的格格們，有去做窯子生意的。
曾經(jīng)的主子奴才，如今的主子奴才，人和人，原始的本能和道德值，差別其實并不算很大。
黃四舅媽日常的娛樂就是打牌，有固定的牌友，幾個智慧相當?shù)娜�，每天在三尺方寸之間勾心斗角，殺來殺去。
黃五舅媽的智商就明顯不在線一點，她又怕輸，上了牌桌下牌太墨跡，就是下完牌之后又反悔。所以連牌友都找不到。
只好每日里和女傭們斗智斗勇，又去玩些股票跑馬，最后輸?shù)幕翌^土臉。連傭人們都看不上，如今黃五舅舅公館的傭人，只有三五個。
黃四舅舅公館的傭人總數(shù)也有十個，現(xiàn)在有點被斑鳩占雀巢的意思，張?zhí)珟Я藥资诉^來。一下子把個黃四舅舅公館撐到爆滿。
黃四舅舅公館從主子到廚娘。個個都是喜笑顏開的，并不覺得擠得慌，有錢有好處的時候。容忍度總是會大很多的。
張美溪也有放松的時候，聽彈評，吃蛇羹，逛周莊。三兩個月總會有那么一兩次。
張?zhí)侨杖阵细琛Ｋ淮蚺�，第一愛好是跳舞。吃完了下午茶，就開始研究跳舞衣，晚餐很湊合，打扮到七點。直接出門跑國際飯店，或者六國飯店，要是有老親的邀請。更是歡歡喜喜的過去。跳舞老派人家是看不起的，新派人家倒是勉強能接受了。每天換個幾個男人抱，偶爾還打情罵俏，也幸好沒出什么事情。
張?zhí)拇┮麓魇罪椯F重也是重要的用處，人家一看就知道她是個珠光寶氣的貴太太，倒是也不會特意找她麻煩沾她便宜。
到回家的時候，總是遇到時鐘當當?shù)捻懀缴钜故c了。這還不算完，總要準備一場宵夜才去睡覺。
張美溪總是被拉去跳舞場作陪，她好看的含煙眉都擰來擰去，快皺成了黑八字兒。跳舞倒是小事兒。張?zhí)�會喝酒，給張美溪講解一些酒類的知識：
“你這個年紀也夠了，總該喝一些酒，將來說出去，連酒都沒有喝過，也是個笑話�！�
酒品的種類很多，黃酒是花雕和香雪，葡萄酒分成紅的白的，香檳也會很時髦的辦法來開啟，噴灑成一片酒雨。三星白蘭地就有些太烈，張?zhí)闹中Γ?br />
“這個是最好的，容易醉，一醉解千愁�！�
張美溪勸她：
“喝醉了總是失禮的，還是算了吧�！�
張?zhí)Γ?br />
“人生總的醉一次，我回家看著你喝�！�
如此寬宏豪邁的母親也是世間難尋，張美溪只好安慰自己，只要不吃土。吃土就是吃大煙。這是張美溪最嚴格的底線。幸好她母親沒這樣的愛好，對煙草都沒有興趣。
只跳舞，其實跳舞也花不了多少錢，相對于張家的家財來說。黃家的舅舅們玩了幾十年，還沒有把錢玩光，張?zhí)磐媪藥滋臁?br />
每日辛苦做工賺一塊錢的工人，是無法理解有錢人的生活的。
張?zhí)藥滋煳�，她腳太小，大約是真的累了，又去包廂看戲。
張美溪只好陪著。
看戲最好的地方是光明大戲院，京劇的大家首推梅老板和孟老板。周二少爺挑了最好的保安，得了張?zhí)粋�笑臉的夸獎。
京劇的配樂分為文場和武場。文場的是京胡、京二胡、月琴、弦子、笛、笙、嗩吶。武場的是檀板和單皮鼓、大鑼、鐃鈸、京鑼等。
如此眾多的樂器，吱哩哇啦，鑼鼓齊鳴起來，臺子上咿呀咿呀的唱：
“你比那個貂蟬長得好，你比那個楊貴妃還要好看三倍，西施見了你好羞愧，袖子遮臉要逃走，昭君娘娘羞得出了塞外去，全個天下那個不夸你的美……”
這說的當然不是珠光寶氣的張?zhí)�，也不是她那個姿色平庸坐著發(fā)呆的女兒張美溪。這唱的是天下最美的梅老板，梅老板的容貌舉止古今少見，男女通吃。
張?zhí)牭瞄_心叫一聲好，擼下手腕子上三兩重的金鐲子就往臺上扔，鐲子太圓溜，轱轆轱轆的跑了老遠。
臺上的大小演員立刻齊聲尖叫：
“謝太太賞，太太萬歲！”
民間常說的俗話總是這樣，不做就不會死，張?zhí)舱媸翘珪髁�。可是她命好，偏偏就生了一個女兒叫張美溪，所以無論如何作，總也不會死。
張美溪實驗室的工作已經(jīng)堆砌了三尺高，浦東的工業(yè)基地也打下了地基，世界各國的精明滑頭的工廠主們正在蜂擁而來。
張美溪一天三封電報的往平安老家發(fā)電報，都是江湖救急令。父親大人快來吧。
朝朝小圃花開，夜夜深杯酒滿，多歌多舞多開懷，無拘無束無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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