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挑撥
宋汐下朝回來,就見到一向活潑的厲淳難得沉寂,他糾結(jié)著眉頭,十分憂郁的樣子。
見了她,也不像往常那樣欣喜地?fù)溥^來,而是在瞥她一眼后懨懨地垂下腦袋。
“怎么了,我的小寶貝?”宋汐喜歡這樣叫他,他也確實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兒。
厲淳也十分受用,往常,在她這么喊時,早就膩在她懷里撒嬌了,今日卻一動不動,甚至別過臉,不去看她了。
宋汐微微皺眉,卻還是低聲哄道:“誰惹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我?guī)湍憬逃?xùn)他。”
溫柔的嗓音宛如情人的囈語,終究是愛重之人,厲淳舍不得這樣晾著她,轉(zhuǎn)過臉幽幽地看著她,“你惹我不高興了。”
宋汐一愣,一臉認(rèn)真道:“雖然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錯了,但惹得我的淳兒不高興了,那就是我的罪過,我向你道歉。你若覺得不解氣,那就狠狠打我兩下。”說罷,她牽起他的手貼上她的臉頰。
厲淳的手一觸到她光滑的臉頰,便如被燙到一般,想要收回,無奈她卻抓得緊。
他睜大眼睛不解地看著她,她這是要自己打她的臉嗎?
他的手指在她柔滑的肌膚上摩挲片刻,最終放軟了力道,曲起手指,眼神也慢慢變得柔和了,他怎么舍得。
心里的疑惑卻不允許他就此罷休,停頓片刻,他低低地開口了,“汐兒,你過去有做過什么對我不好的事情嗎?”
宋汐心里一沉,臉色微微變了,“你聽誰說的?”
厲淳將她的變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面上卻強顏歡笑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起來的?”
宋汐臉上已徹底沒了笑容,松開了他的手,凝重道:“那你想起了什么。”
失去了她溫度的手空落落的,厲淳低下眼眸,忽然失去了試探的勇氣,“也沒有想起什么,就是一些零碎的不好的片段,我在想,是不是我們過去發(fā)生的一些事情。”
現(xiàn)在的他,比起剛醒來時,已經(jīng)好太多了,甚至學(xué)會耍小心計了。
他知道自己在慢慢地恢復(fù),從身體到智力,就差過去的記憶了。
安笙已經(jīng)隱晦地提醒過他,過去的記憶并不是什么好的記憶,他在恐懼的同時,內(nèi)心深處又抑制不住想要知道那段塵封的過去。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必然會對未來產(chǎn)生迷茫。而人生,需要一顆堅定的心來指明前進的方向。
宋汐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斟酌用詞,良久,臉上才浮現(xiàn)出一縷含義復(fù)雜的微笑,嗓音卻仍舊是溫溫柔柔的,“淳兒,我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你會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卻不是由我來告訴你。”
厲淳眼簾一顫,心里亂糟糟的。他害怕,安笙說的是真的。忽的,感覺到宋汐使勁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抬起眼,卻對上宋汐目光灼灼的眼睛。
“你得知道,旁人的話永遠(yuǎn)無法還原事情的本相,因為,旁人不是你。如果有一天,你知曉了自己的過去,或者能為之做決定,那個人,一定得是你自己。只有這樣,你才不會后悔。在此之前,不管別人對你說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因為,你很可能因為誤信別人而失去對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我只能告訴你,我是曾對不起你,也傷過你的心。但是,我愛你是真,你愛我也是真。一個人可以失去記憶,但感情不會消失,我們曾經(jīng)那么親密,你的身體也記得我,你不排斥我的親近。你捫心自問,在你醒來的那么多個日夜里,你心里想的最多的是誰,你最信任的人是誰,除了我,還有誰呢?如果,我真的別有所圖,所圖的,也唯有你這個人而已,因為,我愛著你啊!”
“是你,你是,一直都是你。”厲淳的眼里汩汩流出淚來,忽的一把抱住她,哽咽道:“汐兒,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宋汐眼眸一動,溫柔地?fù)崦念^發(fā),語氣中仿佛有無限柔情纏繞,“傻瓜,我怎么會怪你呢,我的淳兒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追逐真相,證明你成長了,我該高興才是啊!只要在你身邊的人始終是我,過程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生離死別我們都經(jīng)歷過了,守得云開,還怕見不到明月嗎?”
厲淳才覺得心里輕松了一點兒,天真又灼灼地說道:“汐兒,我相信你。”
宋汐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地瞇了一下眼睛。
他若是真的想起了什么,絕不會是這個樣子,到底是誰,在他身邊煽風(fēng)點火呢?
……
厲淳再次來到未央宮,已是三日后的早晨。
每當(dāng)他要溜出來,總是事先找各種借口打發(fā)宮女,然后適時地回來,再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因為沒出什么事情,宮侍也沒有往心里去。
他在眾人眼里,儼然是個大孩子,孩子嘛,總有無理取鬧的時候。他又畢竟是個主子,底下人不敢質(zhì)疑他的權(quán)威,更不敢質(zhì)問他什么。
厲淳從密道里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輕車熟路地抄上小花園。
蝴蝶到處飛舞,空氣中到處充滿了野花的香氣,他深深嗅了幾口,頓覺神清氣爽。
“安安,安安!”人未至,他的聲音已經(jīng)在未央宮飄蕩開了,像一串動人的銀鈴,雀躍,而充滿朝氣。
沒有人回答他,但他很快地找到了目標(biāo)。
他念叨的人正站在院子里曬太陽哩!
即便是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下,安笙看起來還是冷冰冰的,不像一個沐浴春光的貴族,更像是一個放逐于荒野的囚徒,一個失魂的行尸走肉。
盡管如此,他依然是美麗的,落魄賦予了他一種奇特的魅力,除卻姣好的容貌,還有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招人憐愛的美麗。
誰能想到,過去的他,熱情如火,光芒四射呢!
厲淳覺得有一點心悸,或者是心疼。
這樣的安笙,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里,看起來是那么的孤獨無助。
他飛快地走過去,想要溫暖這個唯一的朋友,還沒有靠近他時,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
他的眼神凜凜的,一身寒氣,像一塊冰,仿佛要凍死人。
若是尋常人,在他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下,早就識趣地走開了。
但是厲淳偏不,他鼓足勇氣走到他身邊去,正想說點兒什么,安笙卻連眼尾也不掃他一下,掉頭就走。
厲淳郁悶地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地陪著他沿著大理石的路面往前走。
安笙不說話,他也不敢說話,他就像是安笙的影子,安笙怎么走,他就怎么走,安笙往哪兒去,他就往哪兒去,認(rèn)真又執(zhí)著地跟隨著。
只是,他來了一刻鐘,他們連一個正經(jīng)的眼神都沒有對視過。
安笙終于不再走了,因為他的腳崴了。
厲淳魂游天外的時候,他的思緒也飄到九霄云外去了,致使他失去平衡,呼嚕一下摔倒在地上。
在此之前,他一直斜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許什么都沒看,總之沒有關(guān)注腳下的路。
鞋跟陷進了路上的罅隙,腳踝往外一撇,說倒就倒了。
虧他還有工夫在身,卻忘了自救,或者說,他的身體已無所謂受傷了,左右死不了的。
厲淳卻嚇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一個勁兒問他,“安安,你怎么樣!”
然而,安笙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在知道自己不能走的時候,只讓厲淳將他扶到就近的涼亭里。
褪下羅襪,才發(fā)現(xiàn)安笙的腳踝腫了,肘部蹭破了一蹭皮,呈現(xiàn)出一片駭人的青紫。
厲淳急得快哭了,紅著一雙兔子眼道:“安安,怎么辦呀!”
安笙對自己的受傷一點也不在意,仿佛傷的是別人,而他只是一個冷眼的旁觀者。
那種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即便有人將他的腿砍下來放在桌子上,他也能鎮(zhèn)定自若,往深里看,卻又似乎是麻木了。
心疼的是厲淳,他望著安笙的腳,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雙摒棄了痛苦,變得麻木不仁的眼睛。
他到底偷偷看了一眼安笙,目光一觸,立即避開了,“安安,我去叫融闐來。”
安笙沒有說話,厲淳卻等不及慌慌張張地走了。
很快,融闐帶著藥箱趕來了,見安笙受傷,也只是表情一變,下一刻卻蹲下身輕車熟路地替他處理傷口。
仿佛這樣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完畢,他請示安笙,便安靜地退下了。
這一切,都是悄無聲息地進行著,讓厲淳感到一種窒息般地難受。
“安安!”他蹲下身來,握住安笙垂在膝上的手,驀然發(fā)現(xiàn)他手腕上新舊不一的傷痕,蜈蚣般地爬滿了他的手腕。
尤其是右腕,一道貫穿手腕的疤痕尤其醒目,很難想象,當(dāng)初的傷痕是如何深可見骨。
他恍然明白,他為何不動用右手的原因了。
厲淳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牽起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大大的眼睛里溢滿了憂郁和心疼,“還痛嗎?”
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安笙還是聽見了。
他一塊冰,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巍然不動,最承受不住的,恰恰是溫暖。
即便是一丁點兒余溫,也足以令他土崩瓦解,徹底消融。
安笙嘴角一動,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周身的氣息卻沒那么冰冷了。
厲淳眼睛一暗,問道:“是誰傷害了你?”
安笙忽的抬頭,目光有如鋼錐,“我若說了,你會為我報仇嗎?”
厲淳不說話了,一時間,只能聽見他悶悶的呼吸聲。
他害怕安笙說出那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答案,使他陷入絕境。
安笙竟也不再說了,許久,仿佛關(guān)切似的,他啟唇道:“吃早飯了嗎?”
聞言,厲淳呆呆地“啊?”了一句,仿佛還沒從方才僵硬的氣氛中緩過神來,抬起臉,只看見安笙柔和的側(cè)臉。
一下子,他似乎又變得和藹可親了。
他的脾氣,真像是多變的天氣,時晴時雨,讓人捉摸不透。
安笙大呼融闐,很快,融闐便端來了早點。
一樣樣精致的點心擺放在深灰色的石桌上,飄香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厲淳歡呼一聲,很快投入與食物的大作戰(zhàn)中。
在神龍殿,他也不是沒有吃過類似的早點,比之精致的也有,但他就是覺得未央宮的更為美味。勤政的宋汐,因為早朝之故,大多不能陪他用早點。
顯然,安笙也是沒有用早飯的,莫名地,這幾天他又沒了食欲,但是,看著大快朵頤的厲淳,他卻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一頓早飯,大多進了厲淳的肚腹,看著他滿足地拍著小肚子,安笙有些奇異地想,吃那么多都不會胖的嗎?宋汐的審美要求一向很高,會喜歡有小肚子的男人嗎?
末了,又覺得自己想這些夠無聊的。
事實上,他看厲淳,身上的每個部位,都是恰到好處。或許正是因為胃口好,他的臉色越發(fā)地紅潤,眼角一根皺紋都沒有,皮膚細(xì)的連毛孔都看不見,真正的面若桃花,冰肌玉骨。
厲淳見安笙直盯著自己的瞧,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安安,我臉上有什么嗎?”
“沒什么!”安笙訕訕地別開眼。
兩人坐了一會兒,厲淳有些閑不住了,邀請安笙一起玩游戲。
安笙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每日除卻吃睡就是發(fā)呆,別的東西,他真的一點興致都沒有。仿佛喪失了積極生活的勇氣,他整個人都是灰暗的。
厲淳只好說道:“那我們來聊天吧,安安你想聊什么?”
他主動將聊天勸交到安笙手里,就是希望安笙能多說一點兒話。
安笙轉(zhuǎn)了一下眼珠子,嘴角忽然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盯著厲淳,一字一頓道:“你們**了嗎?”
此話一出,厲淳呆住了,“上什么床?”
安笙看他眼神清明,似乎是真的不懂,心里有些納悶,卻還是壓低嗓音道:“就是行魚水之歡。”
這話說出來,安笙自己都覺得有點變態(tài)了。
一方面,他不想見到宋汐,另一方面,他又無法抑制地想去窺探她的生活,乃至于一些**之事。
厲淳臉紅了紅,仍舊有些懵懂。
安笙看出來了,呵呵一笑,“不懂嗎?跟我來。”說罷,他站起身來,主動牽起厲淳的手往來路走去。
兩人進入書房,安笙從書柜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頁,遞予厲淳,“看看吧!”
“這是什么?”這本書似乎塵封已久,封面已發(fā)了黃,卻裝訂得十分精致,厲淳看著封面上寫著“鴛鴦譜”幾個大字,好奇地翻開了第一頁。
待看清里面畫了什么,他仿佛被燙到一番,猛地擲下冊頁,臉也瞬間爆紅成煮熟的蝦子,望著安笙,結(jié)結(jié)巴巴道:“安,安安,這這這——”
可憐的他,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安笙卻好整以暇地一笑,有些邪氣道:“這就是魚水之歡,怎么,她沒對你做過這些事嗎?”
他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露骨,讓厲淳如坐針氈,想也不想地反駁道:“汐兒才不會對我做這種事!”
安笙卻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冷笑道:“你們每晚睡在一張床上,她卻不碰你,證明她根本就不愛你。”
厲淳慌忙搖頭,“沒有的,汐兒她有親過我的。”
安笙步步緊逼道:“親不算什么的,你可以親吻你的父母,你的兒子,甚至你的朋友,但他們,都不是你的愛人。不信,你可以去問一問你身邊的人,相愛的兩個人,會不會行魚水之歡。”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也在滴血。
他明白,宋汐對厲淳是真愛。
她愛的人失去了記憶,變得如嬰孩一樣天真,才不忍心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時候去侵犯他純潔的身體。寧可選擇一個不知期限的等待,也不愿他受一絲一毫地委屈。
因為真愛,所以舍不得去傷害,而是將他放在掌心里倍加疼寵。
他像一個孩子,她就讓他真正活成一個孩子。
安笙不甘,為什么,他求而不得的東西,旁人卻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呢!
厲淳身上的肌肉收緊,連呼吸都變輕了,囁嚅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說罷,慌慌張張地逃跑了。
安笙看著他的背影,凄涼一笑,似乎,他每次來,都會被他嚇跑呢!
會不會,某一天就被他嚇得再也不來了呢!
那個時候,他該多無聊啊!
……
厲淳回到神龍殿,就見侍女迎了上來,半是擔(dān)心,半是埋怨道:“公子,您去哪里了,早飯也沒有吃。”
厲淳懨懨道:“我去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吃過早飯了。”
這個女人實在沒什么存在感,厲淳連她的名字都沒有記住。
侍女疑惑道:“在哪兒吃的?”
厲淳心下一凜,心道一時大意,說漏嘴了,趕緊補救道:“是我昨天藏的小點心。”
侍女擔(dān)憂道:“過夜的點心吃了對身體不好,公子若喜歡吃什么,大可跟奴婢說,奴婢每日命御膳房做現(xiàn)成的。”
厲淳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哦!”
侍女又道:“也請公子不要動不動就失蹤,奴婢找不到您,很擔(dān)心的。”
厲淳心道,你哪里是擔(dān)心我,分明是怕汐兒怪罪,面上卻道:“我沒有失蹤,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
這明顯是消極反抗了,侍女眉頭一斂,恭聲道:“神龍殿很安靜,公子不能待在神龍殿嗎?”
厲淳被她逼急了,忽的冷下了臉,“我去什么地方還需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嗎?若真是這樣,我倒是要問一問汐兒了。”
跟著宋汐久了,耍威風(fēng)他還是會的,只是他不喜歡以這樣的面目示人,被逼急了,也沒有辦法。
侍女臉色一白,慌忙跪下道:“奴婢知錯,請公子恕罪。”
他若是告到宋汐那里,即便她占著理,也討不了好去。要知道,這可是那人的心尖子。
果然,這些人最怕宋汐,厲淳先是松了口氣,見對方害怕的樣子,又有些過意不去,伸手將她拉起,放軟了嗓音道:“我不怪你,左右我也是待在神龍殿,又不是到別的什么地方去了,不會出什么事情的。每天待在神龍殿也很無聊,我總要找點事情做,可是你卻指手畫腳,讓我很不舒服。”
那侍女將頭埋得低低的,隱隱有些忌憚,“奴婢知錯!”
厲淳這才滿意了,正待打發(fā)她,卻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歪著頭問她道:“我有一事要請教你。”
侍女恭敬道:“請教不敢當(dāng),公子盡管問就是。”
厲淳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猶猶豫豫道:“那個,夫妻之間都會行魚水之歡嗎?”
侍女愣愣地看著厲淳,像是被雷劈了,完全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
厲淳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焦躁道:“你不知道嗎?”
侍女連忙回神,低聲道:“若是夫妻,魚水之歡乃人之常情。”
無論他問出什么樣的問題,她作為下人,都沒有資格去質(zhì)疑,只要如實回答即可。
“那就是會了!”厲淳喃喃道,而后以更小的聲音問道:“我和汐兒是夫妻嗎?”
侍女想也不想道:“您和陛下情比金堅,恩愛不移,自然是夫妻。”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她這么說了之后,厲淳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還沒等她想明白,厲淳擺了擺手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侍女恭聲告退,她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厲淳為什么會問她這些問題。
在所有人看來,厲淳和宋汐是夫妻關(guān)系無疑,同床共枕幾月余,沒有人會認(rèn)為他們之間還是清白的。
下午,宋汐處理完朝事回來,意外地發(fā)現(xiàn),厲淳又苦著一張臉。
她的眉頭也跟著皺起來,“怎么又不高興了?還是我哪里又做錯了。”
厲淳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沒有,我餓了!”
宋汐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道:“那就傳膳吧!”
晚飯厲淳也似乎沒什么食欲,用過飯,就說要休息。
宋汐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又搖搖頭。
就寢前,他看著她寬衣解帶,白日里那副鴛鴦譜里的畫面一下子涌上腦海,他的臉?biāo)查g爆紅,眼神也有些躲閃。
可當(dāng)她穿著里衣躺在他身邊,親了親他的額頭,道“晚安”時,他臉上的紅暈一下子褪了個干凈。
宋汐確實會和他親近,卻只限于摟摟抱抱,她甚至很少親吻他的嘴唇,也不會像畫里那樣地去摸他。
她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孩子,親近卻并不親密。
他又想起安笙那句,“她并不愛你”,臉色便是一白。
宋汐見他的變化看在眼里,抱住他,擔(dān)憂道:“淳兒,發(fā)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是不對對我說的嗎?”
厲淳頓了頓,凄惶道:“汐兒,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宋汐嚇了一跳,忙不迭將人摟進懷里,柔聲哄道:“怎么會呢,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是什么讓你產(chǎn)生了這種錯覺?”
難道她這段日子對他還不夠好嗎?
厲淳眼淚汪汪道:“那你為什么不和我行魚水之歡?”
宋汐一愣,隨即被他氣笑了,“你怎么知道魚水之歡?”
厲淳看出她眼底的揶揄,臉紅了紅,“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宋汐捧住他的臉,致使他正視自己,嚴(yán)肅道:“因為你的身體還沒有大好,不適合做這種劇烈運動,我是為了你好,并不是不愛你。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么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
厲淳心虛地別開眼,“我,我從書里面看的。”
宋汐狐疑道:“我怎么不記得神龍殿有這種書。”
厲淳唯恐她追究此事,忙轉(zhuǎn)移話題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行魚水之歡?”
他這么執(zhí)著于這件事,宋汐簡直要敗給他了,一本正經(jīng)道:“其實,愛和zuo愛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對等。我愛你,可能會想跟你結(jié)合,若情況不允許,我也不會勉強你。當(dāng)初,我相愛的時候,也并——”
話說一半,宋汐卡殼了。
本來想舉個實例,但她忽然悲哀地發(fā)現(xiàn),他們是先zuo后愛的。
這可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當(dāng)初,她不過是將他當(dāng)做一個美麗的花瓶,一件消遣的玩具,哪曉得會有這么多的糾葛呢!
望著厲淳那雙信任的大眼睛,她咳嗽兩聲,心虛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寢吧!”
“哦好!”此舉正中厲淳下懷,他迅速地鉆進了被子里。
翌日一早,神龍殿被一聲高昂的尖叫打破了寧靜。
那貌丑的侍女首先沖了進來,卻被厲淳趕了出去。
宋汐本在朝議事的,得了消息,唯恐厲淳有什么不測,草草結(jié)束了早朝,改為下午議事。
宋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回到神龍殿,發(fā)現(xiàn)厲淳將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
見她身后跟著一大幫子人,厲淳紅著眼睛說道:“你讓他們出去。”
宋汐將人都趕走了,來到厲淳身邊,伸手摸他的腦袋,道:“怎么了?”
厲淳卻忽然從被子里鉆出來,睜著一雙兔子眼,委委屈屈道:“汐兒,我尿床了!”
昨晚上,他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夢到白日里安笙給他看的那副鴛鴦譜,只是畫中的人兒變成了他和宋汐。一早醒來,他覺得下面黏糊糊的,掀開被子一看,才發(fā)現(xiàn)尿床了。
他再怎么不諳世事,也知道這是很丟臉的事情,說出去要被人恥笑的。
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辦,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羞憤又無措。
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這幅樣子,故而拒絕任何人的靠近,除了宋汐。
宋汐愕然,“怎么會尿床,給我看看。”說罷,就要去掀他的被子。
厲淳壓住被子,如何肯讓,羞愧的巴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宋汐好言勸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昏迷的時候,還是我把屎把尿地伺候你。不一定是尿床,不要諱疾忌醫(yī),乖?”
厲淳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松開了手。
掀開被子一看,宋汐樂了,那淡黃色的斑斑點點,哪里是鳥,分明就是**。
厲淳見她發(fā)笑,以為是取笑自己,遂扭過身,將屁股對著她,不理她了。
宋汐掰正他的身子,捏著他的臉蛋兒,笑道:“淳兒,你聽好了,你這不是尿床,而是長大了,男人都會這樣。”
聽她說自己是正常的,厲淳先是一喜,隨即好奇地問道:“為什么男人都會這樣?”
望著他清澈的眼神,宋汐不好解釋太多,只得含糊道:“反正不是尿床,快點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說罷,竟扯過衣架上的衣物,主動幫他穿戴起來。
解決了疑慮,厲淳整個人都輕松起來,瞇著眼睛享受著她的服侍,一面問道:“汐兒,你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啊!”
“你還說!”宋汐拍了拍他的屁股,佯裝斥道:“還不是你在殿里不安生,我擔(dān)心你才趕回來的。”
厲淳有些愧疚,“那你的事情處理完了嗎?”
宋汐搖頭,“沒呢,可能要堆到下午。”
一聽下午宋汐不能陪自己了,厲淳就焉了腦袋。
宋汐將他從床上拉起來,捏捏他的手心道:“早上我還可以陪你啊,可以一起用早膳!”
厲淳很是高興,隨即想起什么似的,蹙眉道:“汐兒那么早起來,都沒有吃東西嗎?”
宋汐道:“吃了的,只是眼下又有些餓了,還可以再用一些。”
事實上,她現(xiàn)在一點也不餓,只是兩人很少一起用早膳,她想珍惜這份難得的時光。
厲淳果真相信了,拍著手,歡呼道:“太好啦,好久沒有和汐兒一起用早膳了呢!”
宋汐也笑了,“是啊!”
……
午后,宋汐去御書房時,厲淳便偷偷來找安笙。
安笙見他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挑撥離間又失敗了。
他就奇了怪了,宋汐是給他逛**湯了嗎?怎么她說什么他都相信。
相反,自己與她,為一點小問題就吵得不可開交。
厲淳見他臉色不佳,遂關(guān)切道:“安安,你又不高興啦?”
認(rèn)識的時間久了,厲淳也發(fā)現(xiàn)了安笙神經(jīng)質(zhì)的一面。
他好的時候很好,言笑晏晏,甚至有求必應(yīng)。
他不好的時候,你也別想好,跟他聊天,能把天生生聊死。
厲淳有些懷念安笙喝醉酒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他,渾身上下都釋放著一股善意,再敏感的話題,也不會生氣。
仿佛只有喝醉了,他才會卸下滿身的防備,全心全意地去對一個人。
如今,他的心情顯然又下雨了。
對上他關(guān)切的眼神,安笙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他本意不愿傷害厲淳,他喜歡他的天真純粹,真心地想和他做朋友。
可每回見他幸福快樂的樣子,他又嫉妒得發(fā)狂,總?cè)滩蛔∧迷挻趟?br />
從對方的惶恐不安中獲得一點心理平衡,可快意過后,無盡地空虛寂寞又幾乎將他淹沒。
每回厲淳被他氣走,他都擔(dān)心他不會再來,可厲淳每次都會來。
看見他的時候,他會欣喜,可隨之而來的,又是滿腔地怨恨不甘,他控制不了自己將這些負(fù)面情緒宣泄在厲淳的頭上。誰叫他與宋汐密不可分,看見他,就無法避免地想起宋汐。
便如此刻,他愧疚了一小會兒,心里的邪惡因子又作祟了。
“你回去問了嗎?”
他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惡魔。
天使說:他對你這么好,真心拿你當(dāng)朋友,你不要辜負(fù)他,好好和他相處吧!
惡魔卻說:他是你的情敵,搶走了你的愛人。他現(xiàn)在的善意不過是因為失憶造成,等他恢復(fù)記憶,遲早要反咬你一口,不如先下手為強,趁機挑撥他們的關(guān)系,總之不能讓這對狗男女好過。
大多時候,是惡魔占了上風(fēng),于是,他被邪惡驅(qū)使著前行,做出種種無法自控的行為。
厲淳不知他的心思,一臉幸福地說道:“我問了汐兒。”
他將宋汐對他說的話,一字不差地告訴了安笙,莫了,他有些靦腆道:“可是我今天早上以為自己尿床,還鬧了個大笑話。”
安笙嫉妒得簡直要發(fā)狂,看看吧,這就是真愛,真愛能化解一切矛盾,仿佛他用盡心機也無法拆散。
嫉妒使他的面容有些扭曲,語氣簡直是咬牙切齒,“她還真是愛你。”
“安安——”厲淳無意間一瞥,冷不防被他表情嚇到了。
安笙臉色一變,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剛說你尿床了?”
這話說出來,他看厲淳的眼神都變了,宛若在看一個弱智。
說實話,他最后一句話,他根本就沒認(rèn)真聽,隱約聽見他說尿床,就以為他尿床了。
這么大了還尿床,不是弱智是什么?
轉(zhuǎn)而想到,宋汐居然會喜歡一個弱智,心里就更郁悶了。
厲淳連忙否認(rèn),“沒有沒有,是我以為尿床了,其實沒有尿床。”
安笙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尿不尿的?”
因為宋汐也沒能給厲淳一個合理的解釋,厲淳遂將事情的經(jīng)過與安笙說了一遍。
安笙很快就明白了,笑容就有些曖昧,“你這不是尿床,而是你作為一個男人的正常現(xiàn)象。”
到底是個正常男人,再不通人事,身體還是會有反應(yīng)的。
他昨日給他的鴛鴦譜,倒是沒有白看。
轉(zhuǎn)而又想到自己,這輩子都無法人道,安笙整個人都不好了,再看向厲淳時,笑容就變了味道,“她這么愛你,你想不想讓她高興啊?”
厲淳輕而易舉地就入了他的陷阱,巴巴地問道:“那怎么才能讓她高興啊?”
安笙對他而耳語了幾句,厲淳瞬間紅了一張臉,眼神躲躲閃閃道:“汐兒說,不能這么做的。”
安笙笑的一臉邪氣,“怎么就不能呢!你今早那樣,就證明你身體沒問題了,她只是杞人憂天。我也不是叫你動真格的,你可以試試,看她喜不喜歡。”
厲淳被他說得有些心動了,對于男女之事,他懵懂又好奇,他更想討好宋汐。
汐兒對他這么好,他也想為他做點什么。
他想了好久,安笙就靜靜地等了他多久,仿佛一點也不著急似的。這個時候他,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就好像一頭蟄伏的野獸,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終于,厲淳想通了,“你告訴我該怎么做吧!”
安笙妖嬈地笑了,像一朵開放在地獄彼端的曼珠沙華,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厲淳莫名地打了個寒顫,安笙輕輕搭上他的肩,吹氣一般地在他耳畔低語,“你聽好了,她喜歡男人在床上主動,這樣……”
安笙事無巨細(xì)地將自己和宋汐的床笫之事說與厲淳聽,卻比那春宮圖譜還要令人臉紅心跳。
將宋汐在床上的一些喜好也一一地告訴了他,并教會他怎么樣做。
一整套停下來,厲淳出了一身的汗,表情也呆呆的。
安笙的手肘搭著他的肩,半個身體倚靠在他身上,就像一條軟趴趴的蛇,吐著信子,隨時準(zhǔn)備咬人似的。
但厲淳沒工夫留意他的表情了,他推開安笙,臉紅的不像話,眼珠子亂飄,顯得很難為情,“汐兒怎么會喜歡這些呢!”
厲淳的三觀受到了強烈沖擊,因為安笙和宋汐一向玩的很大。
安笙斜著眼,蠱惑道:“你不試,怎么知道她不喜歡呢?”
厲淳沉默了,半響,忽然抬頭,蹙眉道:“安安,汐兒喜歡什么,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安笙笑容一滯,很快想到了托詞,“你忘了,她是我的仇人,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我一直在找她的弱點,這些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
厲淳有些不可思議,“打聽得這么清楚啊!”
安笙有些不高興,“怎么,你懷疑我的能力?”
“沒有沒有!”厲淳將頭搖得跟撥浪鼓,末了,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找到汐兒的弱點了嗎?”
那樣子,生怕了他找到似的,看得安笙直想笑,他故作惋惜道:“沒有,那廝太狡猾了。”
厲淳仍然有些不放心,“那你說的這個,算是她的弱點嗎?”
安笙眼也不眨道:“不算!”
厲淳這才笑了,很快又糾結(jié)地皺起眉頭,“可是,我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
安笙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豪爽道:“沒關(guān)系,我有,今天晚上,你一定會給她一個驚喜的。”
------題外話------
宋汐:驚喜沒有,驚嚇倒是一籮筐!
然而我們的淳兒要哭鼻子了。
本書由小說網(wǎng)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div>
(https://www.dzxsw.cc/book/4662/463759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