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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江山為聘


  那背對著她的人影微微一動,很快又沒了動靜。樂—文

  宋汐不得不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安安!”

  剛觸摸到他的手臂,原本躺著的人豁然坐起,將她嚇了一跳。

  他猛地轉(zhuǎn)過臉來,她這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

  他的頭發(fā)散著,因久未疏理,一縷縷交叉打結(jié),顯得蓬亂不堪,亂發(fā)后的一張臉慘白如紙,嘴唇也干裂的沒有一絲血色。

  她抬起手,顫抖地?fù)荛_他的亂發(fā),見他臉頰凹陷,眼眶發(fā)黑,眼睛里布滿細(xì)細(xì)的血絲,像是幾天幾夜沒合過眼,瘦的都有些脫相了。

  宋汐的心放佛被什么尖銳的東西扎了一下,狠狠地疼了一把,捧住他的臉,顫聲道:“安安,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記憶中的安笙,除卻那一次被宋翎血淋淋地抱回來,幾乎沒有過這樣邋遢的樣子。

  即便是受傷耍脾氣,他也會注意自己的儀態(tài),不會使自己太難看。

  他是,這世上,最愛漂亮的男子了。

  他空洞的眼睛慢慢聚焦,最終,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嘴角綻開一個笑容,嗓音沙啞得像是含了一把粗糲的沙子,“是你啊!”

  他的神情一點(diǎn)也不吃驚,就好像日常又見到她一樣。

  宋汐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視線落到他干裂的嘴唇,想起桌面上翻倒的茶壺,她眉頭一皺,對外大聲喊道:“來人。”

  那嬤嬤很快在外頭應(yīng)聲道:“姑娘有何吩咐?”

  “打一壺?zé)崴畞恚 ?br />
  “老奴這就去。”

  腳步聲很快走遠(yuǎn),宋汐將視線轉(zhuǎn)回安笙身上,見他仍癡癡地看著自己,嘴角笑的甜蜜而古怪。

  想到安云說他不認(rèn)得人了,宋汐忍不住問道:“安安,你知道我是誰嗎?”

  安笙笑道:“知道啊,你是宋汐嘛!”說話間,他將臉一板,噘著嘴道:“你剛剛又藏到哪里去了,我都沒有找到你,下次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一輩子不理你了。”

  這幅俏皮的模樣就好像從前無數(shù)次地與她玩笑一般,宋汐不知道心里是個什么感受,仔細(xì)看他的雙眼,似乎是清明的,說出來的話,卻處處透著古怪。

  事實(shí)上,她始終不相信,安笙會這么瘋了。

  若說他一點(diǎn)問題也沒有,也不盡然,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界的一切有著本能地排斥。

  宋汐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一時的神志不清,有她在身邊,很快就會好的。

  于是,她順著他說道:“我現(xiàn)在回來了,以后都不會走了,就這樣一直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說話間,她執(zhí)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企圖給他一些安慰。

  忽然,她覺得手下的觸感有些不對,翻過他的手腕,才發(fā)現(xiàn)原本光潔的皮膚上多了幾道密密麻麻的傷痕,一條一條的,新舊不一。像一條丑陋的蜈蚣,蠶食著他的生命。

  宋汐粗略一數(shù),有四五道,每一道都割得很深。

  安云說,他曾企圖刺殺,如今看來,還不止一次。

  這要是一個不慎,她如今見到的,可就是一具尸體了。

  怪不得,這屋中連一點(diǎn)尖銳之物都沒有了,眼角瞥見地上的碎瓷,宋汐眼中有寒芒閃過。

  這些該死的奴才,不知道碎瓷也能割破皮膚嗎?

  “安安,你怪我嗎?”手指摩挲著他腕上的傷痕,她心里既心痛又自責(zé),她早該來接他了,平白讓他吃了這些苦。

  安笙不答,只是偎進(jìn)她懷中,輕輕笑道:“我愛你呢!”

  宋汐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正巧,那老宮女端了茶水進(jìn)來,見安笙安靜地靠在宋汐身上,竟是前所未有地乖巧,不由詫異。她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倒了一杯茶,遞到宋汐手里,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后,關(guān)門離去了。

  “安安,喝口水吧!”

  茶水沖得很淡,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宋汐吹了吹,確定不燙嘴了,才將茶杯送到他唇邊。

  他猛然揮開,“我不要。”

  他的聲音尖銳又激烈,仿佛她送上的不是解渴的水,而是害人的毒藥。

  幸而她反應(yīng)快,及時捉住了杯子,不然又是一地碎瓷。

  “安安!”宋汐拔高語氣,有些不高興,無論是生病前,還是生病后,他都愛這樣使性子。

  安笙兩只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忽得拉低了嗓音道:“有毒的,他們想要毒死我。”他一邊說,一邊警覺地觀察四周,放佛置身的不是安靜的宮殿,而是危機(jī)四伏的戰(zhàn)場。

  宋汐默然,半響才輕輕哄道:“沒有毒的,不信,我喝給你看。”不等他開口說話,宋汐便低頭抿了一口,而后看向他,“你看,我好好地,你喝點(diǎn)兒吧,人不喝水是要死的,乖!”

  安笙將信將疑,在她再次將水遞過來時,好歹沒有拒絕,小心翼翼地啜著水兒。

  他已經(jīng)一天沒喝過水了,宋汐每聽他說一句話,都覺得很難受。

  也許是確定真的沒毒,這一喝,便上了癮,宋汐連著喂了他三杯,他才搖頭說不要了。

  喝飽之后,他安靜地躺在宋汐的懷里,像一只饜足地貓咪,眼皮子微微耷拉著,仿佛隨時都要睡去。

  可當(dāng)周圍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他立馬警覺地瞪大眼睛,身體也僵硬得像塊石頭。

  如此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

  宋汐不忍看他這個樣子,遂不厭其煩地安撫著他。

  他總算不那么怕了,嘴角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看起來是那么容易滿足的人,跟以前霸道尖刻的形象大相徑庭,宋汐反而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盡量用一種舒緩的語氣問道:“我聽人說,你前天咬死了一個宮女。”

  她一說話,他立即打起了精神,大聲地申辯道:“我沒有咬死宮女。”

  宋汐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他用一種狠厲的語氣說道:“我殺的明明是一個惡人,她要害我,我就把她咬死了,咬在她脖子上的大動脈上,流了好多的血。她的同伙還想救她,我狠狠地咬住,她很快就不動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宋汐表情一僵,低頭去看他的臉。

  他正仰起臉看她,她多么希望他是在開玩笑,可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兇狠嚴(yán)肅,夾雜著報(bào)復(fù)的興奮快意,眼睛里滿是駭人的精光,一眨不眨地凝望著她,仿佛在等她的表揚(yáng)似的。

  宋汐說不出話來,心里涌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無力感。

  她開始相信那宮女說的話了,也有點(diǎn)理解她們眼中的恐懼。

  安安,確實(shí)精神不正常,俗稱,被害妄想癥。

  不過,別人再怎么怕他,她也不能厭棄他。

  因?yàn)椋撬ㄒ坏木融H。

  她握著他的手,以一種規(guī)勸的語氣道:“也許她們只是想幫助你呢,你下次不要這么莽撞,有事情就找我,我來解決好嗎?”

  他皺眉望住她,沒有說話。

  宋汐只有狠狠心,松開他的手,威脅道:“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就不管你了。”

  安笙的眼睛迅速躥紅,看起來就像要哭了,一把攥住她的手,緊緊地,語氣非常絕望,“你又要棄我而去。”

  宋汐一下子心軟了,忙不迭哄道:“不會不會,我不離開你,你不要哭了,乖啊!”

  她在心里說道:他是個病人,你要對他有耐心,這是你的責(zé)任。

  ……

  接下來的日子,宋汐什么也不做,只一心一意陪著安笙。

  她見不得那些宮女對他避如蛇蝎的嘴臉,連沐浴更衣都是親力親為,晚上也和他躺在一張床上。每當(dāng)這時候,宮侍門看她的眼神都是擔(dān)憂同情又夾雜著敬佩。宋汐知道她們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怕第二天起來,看到的是她的尸體吧!

  可她相信,安笙就算傷害任何人,也不會傷害她的。

  即便傷了,她也無怨無悔。

  考慮到他不愛吃東西,宋汐親自給他下廚,做的都是他前世喜歡的食物,還有他最愛吃的小甜點(diǎn)。在此之前,宮女們送來的食物不是被他直接打翻,就是紋絲不動。

  怪不得瘦成這個樣子,簡直到了厭食的地步。

  即便這樣,他也往往是吃幾口便不動了,宋汐也不敢操之過急。因?yàn)槌远嗔耍麜䥽I吐,他的胃已經(jīng)損傷了。

  有宋汐的陪伴,安笙這幾日都比較乖巧。

  那嬤嬤來看他的時候,都覺得非常吃驚。

  以往,他總是將自己弄的一團(tuán)糟,周圍的人,因?yàn)閼峙露疾桓铱康锰幢闾嫠帐埃捕际遣莶萘耸隆m里鬧出人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陰太后對下人也不好太苛責(zé)。

  如今這樣整潔的模樣,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了。櫻色的衣裳,漆黑的頭發(fā),靜靜地伏在宋汐膝上的安笙,竟如孩童一般地乖巧。

  宋汐覺得,這宮里的人,對他避如蛇蝎,實(shí)在是沒有必要。

  她的安安,只是有些神志不清,并沒有傳言的那樣殘暴不仁,他只是需要多一點(diǎn)的愛心。可是這世上的人,如若不是對著自己親愛的人,有多少會不離不棄地對待著另一個人呢?

  有了安笙的陪伴,宋汐并不覺得日子難熬,直到第四天,陰太后命人傳喚。

  彼時,宋汐正在給安笙喂甜點(diǎn),也許是今日她做的點(diǎn)心確實(shí)味道好,也許是他的腸胃開始適應(yīng)了,他今日的胃口出乎意料地好,宋汐接連喂了一炷香的點(diǎn)心,他仍舊吃的津津有味。

  只有一點(diǎn),必須是經(jīng)過她的手,否則,他不會吃的。

  那嬤嬤一點(diǎn)也不生氣,反而笑瞇瞇地說不著急,囑咐宋汐稍后再來,率先去陰太后那里復(fù)命。

  看來,在這之前,她們真是拿安笙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甚至沒辦法使他正常進(jìn)食。

  宋汐最后將安笙哄睡了,才悄然離開了寢殿,心里想著等他醒來之前,定要趕回來,免得他見不到人著急。

  她本可以用輕功直接飛去,礙于在別人的宮里,不好太放肆,便舉步前行。只腳程要比尋常人快得多,無人時,也會使用輕功。也不至于嚇壞了那些路過的宮侍。

  路過御花園時,遠(yuǎn)遠(yuǎn)看見對面走過來一群人,中間的那個,明晃晃的扎眼,竟是眾星拱月一般。

  宋汐不由放慢了腳程,暗忖,這武安后宮沒有后妃,也沒有什么皇子之流,究竟是誰敢擺這么大陣仗。

  走近了,才得以看清那被簇?fù)碇邅淼氖且粋年輕男子。

  咋一看見他,宋汐還以為看見了安笙,很快,又否定了。

  他臉上易容的痕跡太明顯了,尋常人看不出來,像她這般武藝高強(qiáng),精通骨相的人,一眼就看出不同來。何況,他模仿的是她最熟悉的安笙。

  贗品與珍品最大的不同在于,贗品只能模仿其形,不能領(lǐng)悟其中之精髓。

  安笙的妖媚入骨,狡詐高傲,并不是任何一個人能模仿出來的。

  這個人,就是安云口說的傀儡皇帝吧!

  這陣仗,比起真皇帝,也不逞多讓了。

  看來,他是篤定了安笙見不得光,武安朝堂必須仰仗他了。

  忽然的,她有些理解陰太后的艱難處境。

  她停住時,那人也看見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艷,怔愣片刻,快步向她走來。

  宋汐應(yīng)陰太后的要求,換回了女裝,故而,無論她氣勢再盛,一眼看上去,仍舊是一位美貌的佳人。聰明的人,光從她的氣質(zhì)上,就該知道這個人不該惹,無奈站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個有眼無珠的冒牌貨。

  “這位美人是新進(jìn)宮的嗎?”這傀儡明明被她的美貌所迷惑,卻偏要擺出皇帝的架子,眼珠子卻巴不得黏在她身上不動了。

  宋汐看著他狐假虎威的模樣,只覺得好笑,論起帝王之氣,她不知比他強(qiáng)了多少。

  她不屑與之斡旋,就要繞道而行。

  那人被她無禮的態(tài)度激起了幾分怒氣,當(dāng)即命人攔住她的去路。

  宋汐轉(zhuǎn)過身看他,眼神冷淡,“怎么?”

  有那么一瞬間,這人被她的目光震住,竟忘了自己的初衷,還是身側(cè)之人,悄悄拉了他的袖子。

  回過神來,只覺自己為一個女子所懾,當(dāng)即惱羞成怒,不懷好意地開口,“不關(guān)你是哪個宮的,朕今日都要定你了,美人兒還是識相一點(diǎn),乖乖隨我回宮吧!不然,有你的苦頭吃。”

  “他就不會如你這般講話。”宋汐微微搖頭,眼中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人不解,只當(dāng)她不識抬舉,怒道:“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既然你敬酒不吃,那也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一伙人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宋汐卻一點(diǎn)也不慌亂,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斜睨著他,有如在看一只螻蟻,“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目光深深刺傷了他,自從進(jìn)到這個宮里,他真是受夠了這種目光,曾經(jīng)那個人這樣看他,陰太后這樣看他,安云這樣看他,還有……

  他怒喝道:“我管你是誰,就算那個老妖婆來了,我也要定你了。”

  “是嗎?”話音未落,就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尾音揚(yáng)起,有一種說不出的高傲凜然。

  宋汐分明看到對面的青年在聽到這個聲音時,眼神有一瞬間的瑟縮,很快,又被羞惱所取代,但他的言行舉止卻收斂了許多,也不敢如方才那般叫囂了。

  陰太后在宮侍的簇?fù)硐聛淼剿蜗纳磉叄а劭聪蚰乔嗄辏抗庥腥缑⒋蹋鞍Ъ疫@個老妖婆來了,你還有何話可說?”

  那青年在這樣的目光下,全身都繃緊了,臉上流露出一種屈辱的神情,卻始終沒有說話。

  他其實(shí)也怕,逼急了陰太后,破罐子破摔,直接將他這枚棋子棄了。

  他畢竟是假皇帝,安笙很精明,在過去的幾年里,除卻模仿他的言行舉止,一點(diǎn)也不給他接觸政事的機(jī)會,他除卻會認(rèn)幾個字,連他的字跡都模仿得不像。待擬奏章的,也另有其人。

  直到安笙出事了,陰太后不得不依仗他,這才膽大妄為了起來,也逐漸暴露出貪婪的本性。

  陰太后哼了一聲,忽的拉起宋汐的手,冷聲斥道:“哀家的兒媳也是你這樣的人能肖想的?”見青年詫異地看向宋汐,陰太后越發(fā)不恥,目光極盡輕蔑,“假的就是假的,永遠(yuǎn)成不了真的,別總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

  說罷,招呼著眾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

  臨走前,宋汐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見他杵在原地,良久沒有動作,只目光充滿了仇恨不甘。

  心道,這樣的人,留著也是個禍害。

  直到走進(jìn)一個水邊的涼亭里,陰太后屏退左右,只余一個貼身的老嬤嬤伺候。

  那老宮女給兩人各沏了一杯茶,便退立一旁。

  宋汐率先開口道:“您答應(yīng)我的提議了。”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肯定,若非如此,陰太后不會當(dāng)眾承認(rèn)她是兒媳,她是如此要臉面的人。

  陰太后默了一會兒,端起茶,淺淺地啜了一口,才緩緩道:“我有一個條件,你若是應(yīng)了,這輩子我都不會阻攔你和笙兒在一起。”

  雖然宋汐覺得她的語氣有古怪,聽她有成全之意,還是頗為高興,忙問道:“什么條件?”

  陰太后將茶杯輕輕擱在石桌上,抬眸凝視著宋汐,嘆息道:“經(jīng)過這么多事,哀家相信你是真心愛笙兒的,笙兒也愛你。哀家做了這么多傷害他的事,他如今也變成這個樣子,哀家心里有愧,對他也沒什么別的指望了,只期盼他能過的好一點(diǎn),稱心如意一些。如果可以,哀家真希望能活的久一點(diǎn),這樣也可以照應(yīng)著他,可是哀家近來身體越發(fā)不中用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下去見了老祖宗,哀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安笙。”

  宋汐有些無語,是不是天下的父母都喜歡倚老賣老啊,這套路跟厲昭是一樣一樣的。有求于人的時候,不直接說,而是拐彎抹角地說一大堆,非得讓你自己先低頭了。

  宋汐也是有經(jīng)驗(yàn)的人了,當(dāng)即便順著她說道:“太后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晚輩若能做到,一定竭盡全力。”

  聞言,陰太后臉上綻出一縷含義復(fù)雜的微笑,“既然你是要做皇帝的人了,后宮總不可能空著,我的笙兒在武安就是頂大的,便是入宮,也自當(dāng)獨(dú)大。我的條件就是,你若為皇,他必為后,且你在位一日,便不得廢后。”

  宋汐的笑臉凝固了,轉(zhuǎn)而嚴(yán)肅地看著她,“他本是做皇帝的人,你要他入主后宮,你不覺得委屈了他嗎?”

  陰太后似早有思量,從容道:“他這輩子興許就這樣了,別說做皇帝,只怕連正常人的生活,都成了奢望。折騰了一年,哀家也想開了,這輩子,也不指望他建功立業(yè)了,若他能得償所愿,平平安安過一生,哀家就算死也瞑目了。至于委屈,哀家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我這個兒子啊,還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癡情種。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他是什么都愿意的。”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當(dāng)知道自己做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怎么不會千方百計(jì)地補(bǔ)償。

  如若和她在一起,是他的心愿,那么,她愿不顧一切地成全。

  宋汐卻不能茍同,“你知道他是個病人,最好是讓他安安靜靜的養(yǎng)病,你讓他做后宮之主,不是將他推到風(fēng)尖浪口嗎?”

  一旦登上那個位置,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她只是考慮到實(shí)際情況,覺得安笙更適合過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樣他的病才能好得快。

  陰太后立馬不高興了,帶了些質(zhì)問道:“你不是說有把握治好他嗎?現(xiàn)在人還沒帶走,就要出爾反爾了?”

  陰太后有自己的思量。

  她知道,宋汐以后肯定不會只有安笙一個男人,尤其是,他已經(jīng)喪失了作為男人的本能,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子嗣。

  一個在后宮沒有子嗣的人,年老色衰,又沒有孩子依傍,總得有個身份來站住腳吧!

  唯有占據(jù)這個重中之重的位置,即便色衰愛馳,宋汐考慮到國之根本,也不會輕易廢后。非但如此,為了國家的體面,她還會努力將安笙治好。

  再者,只有在這個位置,她的笙兒才不會被風(fēng)宸之流的人欺負(fù)。

  她也理解安笙的驕傲,萬事都要爭個強(qiáng),與別人分享愛人,已經(jīng)很難受了,還讓他做小,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自己若不是年紀(jì)大了,管不了太多,宋汐若是不做皇帝,安笙若不成了這個樣子,陰太后也不會允許宋汐左擁右抱,這是她最后的底線了。

  宋汐:“……”

  陰太后見她不答話,一咬牙,拋出了最后的籌碼,“哀家知道風(fēng)宸為你做了很大的犧牲,但哀家也不是光說不做的人。哀家愿以江山為聘,你若立笙兒為后,并發(fā)下終身不廢后的誓言,哀家就將武安的江山拱手相讓,擁你做三國之皇,做著天下之主。”

  宋汐大驚,良久才緩過神來,依舊覺得不可思議,“您對武安付出了多少心血,甘愿這樣拱手相讓嗎?”

  “你以為哀家愿意?不過是大勢所趨。”陰太后苦笑道:“一旦兩國統(tǒng)一,武安也不能幸免,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笙兒出了這樣的事,安家皇室正統(tǒng),已斷了血脈。若我能有你這樣能干的女兒,我也不愿將江山拱手于人,只是云兒不堪大任,將這個擔(dān)子交給她,只會害了她。今日的情況你也看見了,連一個傀儡都敢不將哀家放在眼里,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打著這張龍椅的主意。笙兒的事情,瞞不了多久了,哀家畢竟是個女流,這一年來,幾乎耗盡了心血,堅(jiān)持不了多久了。與其便宜那些狼子野心的臣子藩王,不如交給你。你好歹是哀家的兒媳,未來的江山,也有笙兒的一半。只盼你日后好好待他,哪怕他一輩子都這個樣子,你也不要厭棄他。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哀家,你要怨就怨就怨我,他是無辜的。”

  安笙這輩子算是廢了,她多么擔(dān)心宋汐日后厭棄了他,將他棄之不顧。

  只盼著宋汐看在她拱手河山的份上,對安笙多一份耐心。

  更甚者,風(fēng)宸在這方面做得太好,為愛不顧一切,多么打動人啊,她是個女人,都不由得動容了。

  連厲昭那樣的人,為了孫子的未來都肯委曲求全,可見世事不盡如人意,唯有退一步,才能海闊天空。

  轉(zhuǎn)而又想到,她的笙兒,決不能就此低人一等。

  如若每人付出相當(dāng),宋汐即便不能專寵安笙,起碼將一碗水端平了。

  剩下的,就看笙兒自己的造化了,這是她作為一位母親的良苦用心。

  聽她說了這番話,宋汐心里五味交雜,想了一會兒,才沉聲道:“太后,我并非貪圖你武安的江山,事實(shí)上,如若不是為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我根本不想當(dāng)這個皇帝。現(xiàn)在,我也不是偏愛旁人,而不讓安笙做這個后位,我只是覺得一個病人,理應(yīng)有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養(yǎng)病,我不認(rèn)為將他置身于權(quán)利斗爭的中心,是為他好的。”

  陰太后卻是鐵了心,目光一下子冷了一下,語氣也變得強(qiáng)硬,“你若不答應(yīng),此事免談,我武安的皇帝,即便瘋了傻了,也還不至于去給別人做小。”說罷,起身就要走。

  宋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她知道,陰太后這一走,她和安笙就算完了。

  想想安笙可憐的樣子,如果沒有她的照顧,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宋汐一攥拳頭,低聲道:“我答應(yīng)你。”

  ------題外話------

  安笙是真的病的很嚴(yán)重,宮人這么怕他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宋汐還沒有見識到。

  他在大婚當(dāng)日受刺激大開殺戒,宋汐懲治了好多人,才壓下此事。

  早在她答應(yīng)陰太后,這個爛攤子就是她的責(zé)任了。

  陰太后早有預(yù)見,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她以武安為代價換取安笙“任性”的資本,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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