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可憐的白團
大年初一是厲淳登基的日子,皇宮里到處張燈結彩,按理說新皇登基,理應大赦天下,多少人也眼巴巴地等著這一天。這一屆的新皇卻沒有依照以往慣例,大赦天下,除卻一些輕犯被赦免之外,其余通通處死。
下朝之后,秦明拉住了陸慎言。
如今,秦明因為平叛有功,又值新皇用人之際,已擢升為正一品丞相。他卻沒特別驚喜,這對他來說是意料之事,官職的高低也不與被信任的程度成正比,反而是新帝的決策讓他憂心,他不明白這個舉動背后的意義。
以他和厲淳的關系,不適合問這種私人話題,近距離觀察更不可能,他便換了一種渠道,那就是從陸慎言這里獲取消息。
之所以不留余力地幫助這個人上位,也是為了給自己留后手,也許今后他獨當一面,不再需要自己,乃至于拒絕幫助自己,但現在,他年紀尚輕,骨子里也還保留著一份真誠,對于提攜他的恩人,還是心存感激,無意間也充當了秦明的耳目。
比起自己,厲淳更信任陸慎言,也不是信任,只是沒那么防備,他身邊總得有個近身伺候的人,瓊月早就被排除在外,那就只剩陸慎言,畢竟,陸慎言向著厲淳的心,不是假的。
他問陸慎言道:“今日陛下一反常態,非但沒有大赦天下,反倒將之前的叛賊下令全部處死,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今日,他一看厲淳的臉色,就知道他心情不佳,不然也不會在朝廷上掀起軒然大波。陸慎言微微蹙起眉頭,一臉憂心模樣,半是嘆息,半是無奈地說道:“大概是沒有等到想等的人吧!”
前段日子,那人溫和得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不但對下屬寬容,甚至能對叛賊網開一面。就當宮里的人都認為老天長眼,讓厲淳改變心性,以后有好日子過的時候,厲淳卻毫無預警地變回來了,其冷酷之處,有愈演愈烈之勢。這也是今日宮中陰云密布,人心惶惶的原因,早晨新皇還處死了一命打翻杯盞的宮女,后又剝奪了大赦天下的赦令,血洗被關押在天牢里的叛逆,牽連家眷幾千人。對于宋汐的離去,厲淳雖然表面上沒說什么,心里到底不爽,他又不是個慣于壓抑自己的人,發泄起來,尤為狠戾。
他用鮮血洗禮了他的大典,這行為是為霸氣,也確實震懾了許多人,卻不是個好名聲,讓他們對新皇更加聞風散膽。
陸慎言那日欲言又止,就是猶豫著要不要讓他發泄出來,免得殃及旁人,但他終究沒有這個膽子,也無法承擔他的怒氣,更擔心失去他的信任,遭到他的厭惡,繼而退縮了。沒想到今日是這個結果,那些苦蹲在監牢里盼著大赦的囚犯承擔了這個惡果。
秦明不解道:“等什么人?”
厲淳遣人去找宋汐的事,秦明壓根就不知道。只覺得厲淳前段日子的改變,十分可疑,他沒像其他人那樣樂觀,反而擔心適得其反,如今果然驗證了他的猜想。
陸慎言終究太嫩,只知一味慣著那位,卻不曉得如何才是真正對他好的。若是他,必然不會讓厲淳陷入這種反常的境地。
但也只有不甚明白的陸慎言才能得厲淳的信任,這樣厲淳才能隨心所欲地辦事,他這種看得太透,了解太多的人,反而被他防備排擠,皆因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陸慎言猶豫著要不要說,終究扛不住秦明嚴肅且急切的眼神,這種姿態,陸慎言何其了解,暗想,秦大哥也和自己一樣,是真正關心陛下的人。陸慎言了解自己的不足,唯恐自己有所疏漏而不自知,最終害了陛下,終究決定和盤托出。
他舉目四望,將秦明拉到一個偏僻的四角里,低語道:“不久前,陛下派我去傣依族尋一個人。”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更確切地說,是接一個人回來。”
秦明的臉色立即凝重起來,“什么人?”
“具體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那人叫作宋汐,是個常做男裝打扮的女子。陛下對她很在意,臨行前就交代我要好好招待此人,不得冒犯于她。我跟著陛下這么久,從未見他如此緊要一個女人,提起她時,神情都會柔和許多,我猜,陛下應是對她有意。有一次,陛下無意間問我封后之事,雖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讓陛下有這個想法,就十分難得了。那段日子,陛下之所以性情改變,也多半緣于此人。”說到這里,陸慎言還一臉驚奇。
“女子,宋汐,原來如此!”秦明喃喃自語,他是知道宋汐這么個人的,乃至于還和她見了一面。
他對厲淳身邊的人都做過深入調查,如今也知曉了宋汐就是葉微,乃至于對她和厲淳之間的那些曖昧有所了解,只是從未戳破。這點,他沒有對昭帝完全坦誠。畢竟,昭帝自己也說過,他以后的主子只是厲淳,他又何必對主子以外的人推心置腹呢,雖然他的這個主子,根本就不信任他。
秦明抬手拍了一下陸慎言的肩膀,眼中閃爍著異光,“你倒是越發精靈了!”
陸慎言的那些分析,不說精辟,卻也頭頭是道,結果**不離十。
這個少年,在他的手底下,真是一點點成長了,虛心,好學,聰明,有干勁,也許,將來會比他站的更高,走的更遠。但就是這么一個人,卻沒半點權欲之心,厲淳念他有功,要封他哥一官半職,居然被他拒絕了。
“為了這一官半職,卻不能侍奉陛下左右,不值當,再者,我已無親無故,爭這頭臉給誰看呢?不過是些虛妄之物,徒讓外人眼紅罷了,我也不稀罕。我的努力,我的成果,只要陛下看在眼里就夠了,我只想獲得陛下的認同,這比什么都讓我開心。”
他當日那番話,還真不像個十八歲的少年說出口的,也許是失去得太多,偶然得到的,又太珍貴,故而拼盡一切去守護。
雖懵懵懂懂,卻也領悟了感情的真諦,這是多少人歷經一生,也參悟不了的箴言。
世間除我在意之人,其余皆虛妄。
卻不知道這份執念,是好是壞!
你如此在意你的陛下,不需要第二個人的認可,如若,你的陛下拋棄了你呢?屆時,你又該何去何從?是否會失去生存的**?
人吶,是不該只為一個人而活,這個人,還是別人。
陸慎言被夸,微微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卻還不忘為他的陛下抱不平,“此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得陛下真心,何其有幸,接回來,就是我們得國母,居然敢爽約。”
看他憤憤不平,秦明失笑,“你能接受她成為昭然的國母?”
陸慎言信誓旦旦地開口,“她**陛下,對陛下好,我就奉她為國母,否則,我不會由得她傷害陛下。”
秦明看著他稚嫩卻堅定的臉龐,微微嘆了一口氣,也不見得厲淳對陸慎言有多好,為什么就能對那個人死心塌地呢?
有的人就是有這種魔性,明明只是無心給人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卻意外收獲了一顆為他赴湯蹈火的心。
心若淪陷,人的生死未來,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陸慎言拉了一下秦明的袖子,“秦大哥,她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我覺得她不配做我們的國母,你覺得呢?”
秦明笑了笑,別有深意地開口,“你還小,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錯過叫做陰差陽錯,還有一種叫做身不由己。”
陸慎言確實不懂,直至告別秦明,獨自走在御花園里,他還在埋頭想這個問題,乃至于沒有看見迎面走來的瓊月。
兩人相撞,陸慎言險些被撞倒在地。
瓊月從過來起,就死死盯著陸慎言,她是故意的。
陸慎言抬起頭,還沒等他開口,瓊月倒是惡人先告狀了,“你沒長眼嗎?”
陸慎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難道你就長眼了?”
“賤人,居然敢頂撞我!”即便地位不如從前,瓊月也一如既往地囂張跋扈,見陸慎言絲毫不給她面子,當即就要動手。眼見她揮手過來,陸慎言不閃不躲,頗為沉靜地開口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傷了我,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瓊月抬起的手一頓,終究是怕厲淳的,落下手來,不甘心地嘲諷道:“開口陛下,閉口陛下,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賤人。”
陸慎言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嘴角勾起一絲薄薄的笑容,十分譏諷的模樣,“有的人卻連賤人都不如。”
時至今日,他早已不是當初那顆任人欺凌的小草了,他學會了自保,更學會了反擊。
人欺我一尺,我還人一丈,這是秦明教他的,對敵人,當狠則狠。
瓊月一噎,眼見周圍有小太監探頭探腦,唯恐讓人捉了把柄,她恨恨地收回手,“現在有陛下罩著你,我動不了你,不過你也得意不了多久,我等著看你的下場。”說罷,拂袖而去。
陸慎言在原地看著她的背景良久,方才幽幽收回眸子,冷笑道:“你最該想的是自己的下場,當了這些年的奸細。”
……
而在另一處,景陽宮中,張德扶著昭帝走到院子里的涼亭里,昭帝使了個眼色,張德便將前來奉茶的宮婢打發走了。
厲淳已經登基,他現在或許已經不應該叫作昭帝了,他本名叫作厲昭。
厲昭微微嘆了口氣,有多少年沒有用過自己的本名。
厲昭坐定之后,端起石桌上的泡好的香茗,輕呷一口,斜眼看向張德,“如今朝中的狀況如何?”
張德老實回稟道:“殿下在今日朝會上宣布將所有叛逆斬首示眾,其家眷發配邊疆,知情不報者貶官撤職,牽連甚廣。”
張德憂心忡忡,厲昭反而笑了。
張德不解道:“今日殿下又大開殺戒,比起過去,有過之無不及,陛下都不擔心嗎?”
厲昭搖搖頭,眼中有一種異光,“本來我還擔心他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如今正好,當狠則狠。造反,一定不可輕饒,否則,何以殺雞儆猴。還有,我已經退位了,別一口一個陛下,叫那孩子聽見不好,也別再一口一個殿下地稱呼他,改叫他陛下了。”
“陛——”張德后頭一哽,終究應聲道:“是,主子!”
無論身份如何變幻,這兩個人在他的心中的位置都不會改變,這么多年過去,他只是習慣了。
厲昭又道:“對了,那個女人抓住了嗎?”
“抓住了,奴才本想今日就稟告主子,主子倒是先問起來了。”張德笑笑,壓低了嗓音說道:“陛下可要——”說到最后,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聶遠被抄家時,獨獨逃了聶芊芊,想是聶遠見勢不妙,安排親信將聶芊芊送走,好保住自己唯一的血脈。
朝堂上厲淳似乎也沒有放在心上,厲昭卻上了心,讓張德著人追捕。
厲昭微微搖頭,“何須要殺呢,宵兒正被軟禁在宵王府中,想必正寂寞,正好有個伴兒呢!”
張德很是不解,“陛下,您?”
對于厲宵叛變一事,昭帝嘴上不說,心里定然痛惜,對于聶遠,更是死不足惜。就算厲昭不將聶芊芊這個小人物放在眼里,她畢竟是亂黨聶遠的余孽,多少參與了此事。之前厲昭特意讓他活捉聶芊芊,他還以為厲昭想斬草除根,費盡周折,竟只將人放入宵王府與厲宵作伴?
聶芊芊對厲宵情根深種,這對她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的大好事。她在逃亡的過程中,過的也不是太好。宵王雖乃戴罪之身,軟禁在自己府中,大小也是個王爺,新帝又念了點兒舊情,總不至于太折磨,這也間接便宜了聶芊芊。
在張德的認知里,厲昭并非真正地宅心仁厚,對于在意之人,在乎之事,甚至有點斤斤計較,于此事上如此大方,著實讓張德想不通透。
他這廂猜測厲昭或許是一時糊涂,哪想厲昭突然說道:“宵兒與她在一起,只是為了利用聶遠的勢力,聶芊芊的性子,也著實說不上可**。如今聶遠倒臺,害他若此,他心里說不定正怨恨著聶遠,你覺得他會怎么對聶芊芊?”
定然是將對聶遠的怨恨全部發泄到聶芊芊身上,而聶芊芊,沒了聶遠撐腰,求助無門,此次進入宵王府,對她來說,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開啟了地獄之門。
聶芊芊原本該是厲淳的未婚妻,雖說沒有正式定下婚約,此事卻在朝堂內傳開了,乃至于坊間,也有所傳聞,到底是對厲淳的名聲有損。而宵王,之所以搭上聶芊芊,不僅為了取得聶遠的支持,更是因為在平素斗不過厲淳,因而想在此事上扳回一句,以此挽回作為男人的尊嚴。
厲宵以有心算無心,其實錯不在聶芊芊,只是對于昭帝而言,他在厲宵和厲淳的戰爭中已經選擇了厲淳,虧待了厲宵,在此事上,便不忍在苛責他,轉而將矛頭轉向了聶芊芊。
“我絕不允許有人這樣傷害我的兒子,即便淳兒不計較。”昭帝斜眼睨他,嘴角上翹,卻讓張德莫名打了個寒噤。
果然,厲淳是厲昭的底線,任何人傷害了厲淳,只要厲昭活著一天,就沒辦法全身而退。
轉而又想到厲淳與厲昭的關系勢同水火,張德忍不住嘆了口氣,這父子倆,何時才能真正冰釋前嫌。
……
白團并沒有沿路回家,而是循著車轍,走了很遠,直到下了一場雨,把痕跡沖掉了。
它在官道中央,茫然地站了許久,直到被身后的馬蹄聲驚醒,猛然竄入旁的草叢里,狂奔一陣,跳上一棵大樹,爬上最高的枝頭,舉目四望,然后驚呆了。
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只知道自己無法回家了。
它不期望宋汐來找它,她這么忙,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地尋找一只可有可無的寵物?
風宸或許會派人來找一找,只是它天劫將至,也不知道趕不趕得及。
但是,在此之前,白團不打算坐以待斃,它嘗試著尋找回家的路,可是路癡的它,實在無能為力。但它也有點小聰明,那就是沿著官道走,乃至于跟在商旅路人的身后。在這長達一月的日子里它風餐露宿,在宸王府吃慣了美味佳肴,野生食物簡直難以下口。一開始,它嘗試著偷取路人的食物,被發現了,經歷了一段激烈地追趕,險些沒把它嚇死過去。
自此之后,它老老實實地啃起了野果,偶爾還能鋪貨一只山雞野鳥啥的,打打牙祭。
雖如此,也是饑餓的時候多,溫飽的時候少,總之,這段日子,它真是吃足了苦頭。
大年三十這一天晚上,它蜷縮在樹洞里,外面下著大雪,它又冷又餓,真是難受到了極致。
這個時候,它是真的渴望宋汐能找到它,除了哥哥,它只對她存有希望,因為,它與她,有著一種特殊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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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比較忙啊,更得就更少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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