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往事
其實，幼年的時候，厲宵對厲淳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印象中，那就是個粉雕玉琢地雪娃娃，白皙精致，宛若畫中人般地漂亮，誰見了都會心生喜歡的，厲宵也不例外。
他大厲淳五歲，厲淳出生的時候，他已有些懂事。
那日里，兩個大事件像炸雷一樣響徹皇宮，一是厲淳的出生，二是蕭妃的去世。
蕭妃因難產(chǎn)去世，只留下厲淳，昭帝大慟，既痛心蕭妃香消玉殞，又憐惜幼子年幼失親，在厲淳出生當(dāng)天，便冊封厲淳為太子。
昭帝是個有主見，有魄力的皇帝，他決定的事情，無人可以更改，盡管有臣子考慮到皇子年幼，不知本性，恐難堪大任。終被昭帝駁回，大筆一揮，立詔為太子。
為堵大臣之口，更是心之所向，他決定親自教養(yǎng)。
當(dāng)時，厲宵之母——費(fèi)皇后因此險些咬斷了牙齒，唯厲宵年幼，不知其中厲害，只道自己多了個弟弟，有個玩伴，新鮮之余，更對未曾謀面的厲淳，心生向往。
費(fèi)皇后恨極了蕭妃母子，嚴(yán)禁厲宵接近厲淳，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又豈是幾句禁令能抹去，他瞞著費(fèi)皇后，悄悄去看了厲淳。
別的小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都皺皺巴巴的，但是厲淳不這樣，他白白嫩嫩，像個雪團(tuán)子，小眉小眼的，就像陶藝師父精心燒制的陶瓷娃娃，不，比那還要精致漂亮。
厲宵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弟弟，多么招人疼的小家伙啊！
他還喜歡用嘴吮自己的手指呢！
一直到七歲以前，他還對厲淳抱有好感，七歲之后，他漸漸懂事，加之費(fèi)皇后不斷地給他灌輸厲淳是個禍害的觀念，主要是，昭帝對他和對厲淳的態(tài)度天差地別，讓他意識到自己和厲淳的不同。
昭帝對厲淳的寵愛，簡直像沒有底線，在他還在襁褓之時，昭帝就喜歡把他抱在懷里哄著逗著，一些本是嬤嬤的事情，他竟也耐下性子做了。如此，就免不了小厲淳尿在他的身上，象征威嚴(yán)的龍袍上沾了污穢，昭帝也不生氣，反倒是笑呵呵地，心血來潮，還會在奶娘的指導(dǎo)下，給他換尿布。處理了要務(wù)，一定要去抱一抱厲淳。
十歲以前，厲淳是養(yǎng)在昭帝宮殿里的，就住在昭帝寢室的側(cè)殿之中。昭帝在他五歲時就為他修葺了宮殿，卻一直沒舍得讓他住出去，而是一直在身邊養(yǎng)著。不但衣食住行，時刻關(guān)注，連功課也是親自教導(dǎo)，只忙不過來了，才由太傅代勞。
印象中，最刺激讓厲宵的，是他十歲那年，一次偶然的機(jī)會，撞見昭帝趴在地上，給厲淳當(dāng)馬騎。旁的宮婢內(nèi)侍都被打發(fā)了，花園里就剩下一對父子，兩個人都笑鬧嬉戲，那么和諧美好，享盡天倫之樂。
厲宵躲在大樹后，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厲淳被昭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珠如寶般地寵著疼著，厲宵就連見昭帝一面，都很困難，好不容易見了，昭帝也是草草應(yīng)付了事，連個正眼都懶得瞧。因為昭帝不喜歡費(fèi)太后，連著他，也不怎么待見。
一種嫉妒的心理，讓他對厲淳漸漸產(chǎn)生了隔閡。
不過，十二歲以前的厲淳，對厲宵還是很有好感的，或者說，他對身身邊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抱有一種善意，這種善意在暗黑的皇宮便顯得尤其罕見，并且讓每一個接收到的人受寵若驚，從而從心底里喜歡乃至于守護(hù)這個精靈般漂亮的人兒。
以至于費(fèi)太后想下毒害他時，竟找不到突破口。
后來，費(fèi)太后還是下手了，卻有的是人，去替他死。
厲淳除了驚嚇，一點損傷都沒有，那賠了性命的宮女含笑而終，因為她是替他去死的，所有圍繞在他身邊的內(nèi)侍都認(rèn)為她死得其所。
這場戰(zhàn)，唯一輸?shù)氖琴M(fèi)太后，為此，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三尺白綾，讓她結(jié)束了短暫又充滿怨恨的一生。
“明明我才是他的發(fā)妻，你才是他的嫡長子，結(jié)果什么都給了那個賤人，這個賤種，宵兒，你一定要登上皇位，除掉那個賤種，為母后報仇。不要顧及厲昭，他根本不把你當(dāng)兒子。你一定要登上皇位，否則，母后死不瞑目。”他永遠(yuǎn)記得費(fèi)太后說臨終前，說這句話的表情，憤怒，不甘，陰狠。
當(dāng)時，他惶恐害怕，過后，每每一想到此，就成為他韜光養(yǎng)晦，鏟除厲淳的動力。
他徹底恨上了厲淳，盡管，費(fèi)太后下毒在先，到底因他而死。
那個雪娃娃，越長越漂亮，他總會笑的一臉純真，用一種清脆而親切的聲音問他，“大皇兄，我們不是兄弟嗎？為什么你從來不陪我玩？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每每見到他那張美絕人寰的臉，又用這種類似蠱惑的語氣跟他說話，他都會一時恍惚。甚至在某一瞬間，對自己的仇恨感到迷茫動搖。
厲淳如此單純無辜，從未想過傷害任何一個人，卻要忍受他人的傷害，并且由此被人憎恨，實屬不該。
過后，這種想法又總會被嫉妒淹沒，轉(zhuǎn)而沉淀成更加深沉地仇恨。
昭帝越是寵愛厲淳，忽視自己，厲淳越是得盡人心，自己淪為他的陪襯，他越加不甘心，復(fù)仇的執(zhí)念也越深。
他瘋狂地想將那人踩在腳下，讓他輸?shù)眯姆诜瓿勺约憾嗄陙淼馁碓浮?br />
厲淳十二歲以前，是沒有攻擊力的。
那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昭帝很寵愛他，若是他無意中表現(xiàn)出對哪個大臣的排斥，那個大臣就要倒霉，若是他夸了哪個大臣，那個大臣就會升遷。乃至于他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若是伺候不周，即便厲淳不介意，昭帝回頭也會殺雞儆猴。
明明有著生殺奪予的大權(quán)，偏生得這樣柔軟的性子。
他聰明漂亮，卻連一只小動物都舍不得殺，在厲宵看來，這已經(jīng)不是仁慈，而是愚蠢了。
昭帝太寵愛他，起先放在身邊，是想當(dāng)繼承人教養(yǎng)，后來，私心之下，竟舍不得絲毫勉強(qiáng)，由著他的性子往良善處發(fā)展。不可否認(rèn)，這樣單純美好的厲淳，幾乎成全了每個人心目中的完美。
但是，厲宵很不恥，不恥中也有著嫉妒的成分，但他也只能安慰自己，這樣的厲淳，不是自己的對手，即便當(dāng)上了皇帝，也遲早會下臺。
他萬萬沒想到，厲淳的改變來的如此之快。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那人就變了一番模樣。
原本良善軟糯的人，突然變得冷厲陰沉，臉上再不見溫暖單純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陰郁的冷臉，他變得暴躁易怒，殘酷無情。皇宮里最和諧的東宮，開始經(jīng)常鬧出人命。一開始，他命人將其杖斃，再后來，是他親自動手，據(jù)說是修習(xí)了武功，往往也能一擊斃命。不過，七竅流血，死狀極慘。
厲宵想，也許他真的是個天才，這么大的年紀(jì)，這么短的時間，居然還能在武功上有如此造詣，至少，自己是做不到的。
至此，厲淳開始展露鋒芒，親和良善不再，他的能力漸漸凸顯，但他的冷酷，也讓人膽寒心驚。
宮中，乃至于朝中，無有不怕他的。
從前，因他長的好看，大家都喜歡看他，如今，誰多看他一眼，若是惹他不快，輕則杖責(zé)，重則斃命。不直視太子，在宮中已經(jīng)成為一條鐵律，有個新晉官員，不懂規(guī)矩，路過花園，偶見厲淳，驚為天人，因不識太子身份，故而戲言了幾句，過后就被厲淳拔了舌頭，挖了雙眼，流血過多而死。
從此，他殘暴的名聲算是傳開了，奇怪的是，昭帝對此，居然持默許狀態(tài)。
厲淳為何性情大變，昭帝緣何縱容？在昭然上下，一直是個不解之謎。
但是，厲宵除外。
他深知這個秘密的答案，并且，眼見為實。
十五歲那年，費(fèi)太后忌日，恰好是厲淳生日。
昭帝在這樣的日子賜死費(fèi)太后，也是向?qū)m中昭示，厲淳在他心目中的絕對地位，得罪他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他卻不考慮，這對厲宵的影響，往后的每一年，在這個日子，大家都?xì)g歡樂樂地為厲淳慶生，只有厲宵偷偷摸摸地在冷殿里吊唁自己已逝的母后，何其地心酸凄楚，這也是他憎恨昭帝和厲淳的理由，為何只有他和他的母后這樣凄慘，始作俑者卻能這樣逍遙快活，他不甘。
那一日，也是不巧，他本差下人提前準(zhǔn)備香燭紙錢，好在夜里祭奠費(fèi)太后，誰知，那祭奠之物卻在進(jìn)宮之時被扣住了，守衛(wèi)說太子大慶，不許帶這不吉利的東西進(jìn)宮去，非得隔日才放行。
直到入夜，東西還沒到厲宵手上，厲宵氣急，親自去與守衛(wèi)爭論。一個小小門官，竟敢不將他這個皇子放在眼里，不但當(dāng)場甩了東西，言語間更多有嘲諷，連著費(fèi)太后也一起罵了。
厲宵大受刺激，與那門衛(wèi)打了一架，被守衛(wèi)拉開，他也不糾纏，狂奔去蕭妃宮殿。
自從蕭妃去世，這里時常有人打掃，卻禁止外人進(jìn)入，左右也沒什么貴重東西，守衛(wèi)不過幾人。只有昭帝，不時來此，近年來，也來的越發(fā)少了，守衛(wèi)越發(fā)松懈。
當(dāng)時，厲宵想的是，他動不了厲淳，總可以拿蕭妃出氣，砸亂她的寢宮，翻倒她的牌位，給自己，也給費(fèi)太后出氣。
但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驚天秘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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