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奸夫
宋汐心里沒由來的涌起一陣惶恐,她上前去喊他,推他,厲淳不應。
他太安靜了,安靜得就像一個死人。
宋汐顫抖地去試他的鼻息,感覺到微弱的呼吸,心中微微一定,很快又焦躁起來。
她意識到厲淳的反常,絕非睡著了那么簡單。
她站起身,猛地沖向外間,見陸慎言龜縮在一旁,不由分說,揪起他的領子,氣勢洶洶地問道:“你把他怎么了?”
陸慎言本已被秦明說動,見她一臉兇光,心頭一時火大,仰起臉來冷笑道:“他是我的主子,我能把他怎么的,說到底,還是你將他怎么了。”
宋汐眼里冒出火光來,看樣子要動手。
陸慎言亦不懼,這么些年,他守著厲淳,這人儼然成了他的命根子。如今要他離開他,無異于要他的命,他連命都快沒了,何懼宋汐?
秦明見兩人劍拔弩張,不得已挺身勸道:“陛下,請冷靜!鞭D而又斥陸慎言道:“慎言,還不跪下給陛下賠罪。”
陸慎言本不甘心,接收到秦明暗示的眼神,終究垂下眼眸,卻不愿下跪,只隨意道:“陛下恕罪。”
宋汐看他沒甚誠意,冷哼一聲,怕臟手一般,猛地將他丟開去。
陸慎言只覺得一股霸道的力量透過她的手掌傳來,迫得他往后仰去,他踉蹌一下,勉強站穩,頓覺得胸中翻涌,隨時都有可能嘔出一口血來。
若論功力,他這三腳貓功夫怎敵得過宋汐。
對方顯然手下留情,不然他只怕當場昏死過去。
秦明見陸慎言站著不動,不免催促道:“慎言,還不將事情速速說來!
陸慎言遂將事情一一道來,為推卸責任,有些事情未免一帶而過。
宋汐聽罷,將目光轉向秦明,“我要將他帶走!
說罷,進內屋將厲淳抱起,徑直往外走去。
從頭至尾,她連正眼也沒給陸慎言一個,仿佛將他當做無關緊要的人。
眼見著她要跨出門檻,陸慎言仿佛驚醒一般,猛奔向她,噗通一聲跪倒,抱住她的腿,哀求道:“陛下,求您帶我一起回宮!
他恍然意識到,如果宋汐要將厲淳帶走,他竟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雖然是他的選擇,卻不是他能承受的結果。
這時,他才收斂起周身的傲氣,甘心臣服于她的腳下。
宋汐冷淡地瞥他一眼,抬起腳來將他掀開,嘴里吐出冷酷的字眼,“滾!”
對于這個人,她是多看一眼都嫌煩。
小人作祟,若非看著他救過厲淳一命,她真想一刀將他殺了。
宋汐走后,陸慎言絕望地跪倒在地,秦明走上來扶他,他卻一把抓住秦明的手,宛若救命的稻草一般,哀求道:“秦大哥,你幫幫我!
秦明望住他,幽幽嘆了口氣,“她是君,我是臣,我能有什么辦法!
自從宋汐將厲淳帶回宮里來,有如尋回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宮人不得見其真顏,只道陛下新得了一個美男子,對其寵愛有加,竟不舍得讓旁人多看一眼。
自古男皇愛美女,女皇亦愛美男,這沒什么稀奇。
何況皇夫與女皇成親兩年,不得子嗣,不免讓人浮想聯翩?质腔史蛏眢w有恙,不能盡夫妻義務,不然,何以女皇逐漸冷落,及至如今,十天不入未央宮。
宮人都道,皇夫失寵,這新來的美男子獨得恩寵,只怕不久就要取皇夫而代之。
安笙聽著這些閑言碎語,勃然大怒,乃至于一次游逛花園,逮著幾個亂嚼舌根的宮女,施以杖刑。他還記得宋汐不喜歡他草菅人命,故而留了一口氣在,打發出宮,任其自生自滅。
并且下了死令,誰再造謠生事,即拔了舌頭,逐出宮去。
至此,宮中著實惶恐了一陣,再也無人敢議論此事。
安笙心里卻委實難安,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和宋汐之間,陷入了長久的冷戰之中。
每每見面,也是各顧各的,彼此間不說一句話的情況時有發生。
即便如此,她也會三五不時來他這里走一趟,或坐在院子里,或在廳上。彼此沒有話聊,但只要間或看上對方一眼,知道彼此都好好的,也就放了心。
兩人都是這樣的心態,卻因為心高氣傲不肯向對方低頭。
所幸這后宮只有他一人,她不面對著他,又將面對著誰呢?
他是吃準了,才敢這樣鬧,非得逼得她先低下高貴的頭顱,好死了對風宸父子的心。
可如今,這種平衡被突兀地打破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美人是誰?是否真有其人?
一開始他是不信的。
宋汐可能有點**,卻不濫情,而且她的**,很多時候是不得已而招致的爛桃花。
事實上,她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認定了的人和事,不會輕易放棄。一旦成為她的責任,任憑處境如何艱難,她也決不會推卸責任。
安笙就是喜歡著她這一點吧!
亦如前世,她跟他好時,絕不會與旁人曖昧,后來劈腿,也證明是做戲。跟他分手,也是他家人暗中逼迫。為了不連累他,怕毀了他,她不惜搞臭自己的名聲,以背叛之姿出現在他的面前。
反而是他的莽撞和沖動害死了她。
若非他暴露了她的行蹤,她也不會被狙擊手一槍命中,墜下高樓,連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前世,她終歸沒欠他。
是他的自殺強行桎梏了她,令她不得不背負原本不屬于她的責任。
她活的這樣累,說到底,是因為對感情太認真。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女人,三心二意,傷了許多人的心。
可在他心里,她卻是萬中無一的好,真正的濫情渣滓,又怎會被感情折磨到這幅田地。
有著翻云覆雨之能,卻要處處隱忍,時時克制。
他如今殘缺的身心也不是她造成的,可她毫無怨言地背負了,并且打算背一輩子。
她用行動來證明她的心,其實已經夠可以的了。
可安笙是個得寸進尺的人,盡管知道錯不在她,還是霸道地想要完全地擁有她。
他不僅想要她的人,還想要她的心。
他就是這樣自私的人。
他們三角關系已經夠讓她頭疼,他不相信,她還有精力再去尋什么美人。
可眾人說的有板有眼,宋汐也確實很久不曾來看他了。
他摸不準,故而寢食難安,在屋子里踱了良久,最終決定去探一探口風。
在此之前,他已有一年未踏入神龍殿了,說他沉不住氣也好,他確實難以忍受著抓心撓肺般的難受。
彼時,融融和宋汐正圍在床前,靜靜地注視著沉睡的厲淳。
宋汐的眼神欣喜而憂傷,喜的是,她終于尋回了他,憂的是,他這樣也不知要到什么時候。
她已修書給寧璟,一切指望都拜托于他。
一旁的融融,看著這個面貌與自己有九分相似的男子,眼神就十分復雜了。
在沒有見到生父之時,他也曾像普通的小孩,渴望過如山的父愛。
在他小小的意識里,父皇是個和娘親、皇爺爺一樣疼愛自己的人,誰不喜歡多個人來愛自己呢!
但他也很早就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厲昭的逝世讓他更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誰也無法祈求一個死人的愛,那是虛無縹緲,只能存在于夢幻中的。
它是一個美好的夢。
可當這個美夢成真時,他卻惶恐地發現,他的驚大于喜。
他心中充斥得更多的是茫然和陌生,尤其見宋汐對他呵護備至,殷殷期盼著他的蘇醒。一向勤于朝事的她,這幾日竟早早結束朝事,就為了守著這么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盡管知道他不會有絲毫回應,還是每日定期與他說話。
宋汐平素雖說不上惜字如金,也絕不廢話,如今卻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語氣溫柔得仿佛要滴下水來。
明明是三個人的地方,融融卻感覺仿佛被隔離開來。
宋汐在他身旁,卻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給了那個沉睡的人。
她從未用這種語氣與他說過話,也從未用過這樣專注的眼神看過他,仿佛天地之間只容得下那一人。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他的內心甚至生出一種隱晦的嫉妒,這令他惶恐不安。
他垂著眼,看這個沉睡的男人。
他有著一張他從未見過的漂亮的臉,肌膚散發著如珠似玉的光澤,即便沉睡,也難掩他的傾世之貌。
他想,他長大后也會是這個樣子吧!
不過,他覺得,即便他長大了,娘親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吧!
一種被拋棄的失落感籠罩了他,這使他難以忍受。
在此之前,除卻安笙,宋汐最看重的人便是他了,可即便是安笙,宋汐這一年來,也逐漸去看他得少了。
反而是他,因厲昭逝世,趁便住進了神龍殿。
每日與宋汐同寢同臥,得她親自教導,儼然是她的心中寶。
他深深為之滿足,覺得這樣的日子要永久持續下去就好了。
可是,這個人一來,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他比安笙,更要使他來的不安,因為,宋汐對他的愛重,勝過所有。
于是,當宋汐殷切地讓他叫“父皇”時,他半響才消極地抗議道:“娘親,他聽不見。”
宋汐不滿地蹙眉道:“沉睡的人,偶爾也會對外界有所感應,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你父皇聽不見。喊吧,他還不知道有你這個兒子,若是聽到了,不知道有多高興。他一高興,說不定就要醒來了。”
宋汐的語氣十分期盼,甚至是不切實際地幻想。
昏迷了五年的人,是一叫就能醒來的么!
他這足智多謀的娘親竟也開始失去理智了,卻也可見宋汐對他是多么的在乎,乃至于將瘋瘋癲癲的安笙都撇至一旁了。
融融很擔心,未來的某一天,她也會像扔下一塊抹布那樣撇開他。
對他而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男子,在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前提下,卻要突兀地搶奪他的母愛。這使他深深的惶恐,他心懷怨憤,這聲“父皇”便怎么也喚不出。
及至宋汐不耐地催促,眼里甚至有著明顯的指責,他不堪壓力,這才生硬地喚了一聲“父皇!,語氣平板得跟叫花草樹木沒什么兩樣,他的內心,是抵觸的。
宋汐只當他初始有些不適應,任誰突然冒出一個本該已死的父親也會不適應的,反而摸著他的小腦袋勸慰道:“你常住神龍殿,娘親不在時,你就替為娘多多看著你父皇,多陪他說話,這樣,等他醒來了,說不定就能認得你了!
至此,融融終于忍不住說道:“娘親,有了父皇,你是不是就不會像從前那般疼愛我了!
宋汐一聽,很是詫異,她仔細地審視融融,可以從他眼睛里看到明明白白的惶恐茫然。
一直以來,他年紀雖小,卻給人一種持穩內斂之感,幾乎沒有遇到過挫折,并不是說他的出身地位而帶來的順風順水,而是他本身的聰敏慧黠,致使他無往不利。
她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不自信的樣子,吃驚的同時,又有一點兒心疼,遂將他摟過來,輕輕哄道:“傻孩子,你是我的親生兒子,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你。相同的,你的父皇亦是你的血脈至親,他將來也會像娘親一樣疼愛你!
她并不覺得融融多想了,這個年紀的孩子,以自我為中心,很少會從旁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他不能理解她失而復得的狂喜,巴不得日日夜夜守護在愛人的身邊,只當有旁人要來搶奪自己的母親。
他習慣依賴于熟悉的事物,卻不自覺地排斥外來物。更何況,在他短暫的生命里,得他信任的唯有她和厲昭,逝去了一個,就只得一個她了,對她的依賴也會加深。習慣了被她注目,突然間,她將絕大部分關注都給予了另一個人,盡管這個人是他的生父,他也會很不習慣的吧!
他依偎進他懷里,眼中是一言難盡的復雜,終究什么也沒有說,只悶悶地“嗯”了一聲。
這時,殿外有內侍高聲稟報,“皇夫駕到!
聲音頗為捉急,不似稟報,倒似怕里面的人應對不及而急聲提醒。
宋汐蹙了一下眉頭,站起大步往外走去。
融融則坐在原地,只視線往外一瞥,嘴角掠起一絲似是而非的冷笑。
他可以預見,安笙此次定然討不了好。
宋汐剛出外間,便與安笙遇了個正著,安笙匆匆止住腳步,才避免與她撞作一團。
也只停了一瞬,安笙便要往里闖,卻被宋汐攔住。
“你要干什么?”
安笙斜著眼睛,理直氣壯地反問道:“我倒要問你干什么,這么著急地攔我,莫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是惡毒的,語氣也尖酸刻薄。
宋汐聽得極為不舒服,卻懶得與他計較,一時又解釋不清,只淡淡道:“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你回去吧,我今日不想與你吵!
安笙一聽就炸了,“什么叫跟我沒關系,你我一天是夫妻,你的事就和我有關。你以為我想和你吵?要不是你存心與我對著干,我至于如此嗎?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妖孽將你迷得神魂顛倒!闭f罷,粗魯地推開宋汐,就要往里闖。
宋汐怕傷到他,不敢與他動真格,一時不察,倒讓他闖了進去;厣硪焕,卻只來得及扯下一片袖角,安笙竟用如此氣力。
安笙沖進里間,卻見融融站在床前,身后隱約躺了個人,融融倒似存心替那人打掩護。
安笙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怒火更甚,憤憤然道:“好你的小畜生,竟和宋汐一起來誆騙我,滾開!”說罷,三兩步上前,一把捉住融融,隨手往旁擲去。
融融沒有反抗,甚至連自我保護也沒有做,任憑自己小小的身子摔倒在床邊的立柜上,額頭磕了一個紅腫的小包,看起來頗為可憐。
可他仿佛不在意似的,嘴角反而浮起一縷看好戲的譏誚。
他知道安笙不會下死手,這人看似瘋癲,行事卻掐著底線,除非刺激過頭,才能使他狂性大發。太傅?渌斆,是個天生的陰謀政治家,卻不防他小小年紀,卻將聰明手段使在這上面。
拜那“古玉珠光”所賜,安笙只覺得眼前人白花花的晃眼,一時竟難以看清楚對方的容顏。
總歸知道是個男人,憑著一股怒氣,一手揪起那人衣領,胡亂搖晃,嘴中謾罵道:“我倒要看你這個奸夫還能藏到哪里去!”
宋汐進來看見這一幕,只覺得目次欲裂,大喝道:“安笙,你給我放手!”
安笙剛要看這人的樣子,聽到她的聲音,回轉過頭來,見她怒發沖冠,他心中一酸,不怒反笑,頗為血腥地挑釁道:“如你所愿!”
說罷,在宋汐惶恐的眼神中,猛地將手中人往地上摔去。
“不要——”</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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