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仇人
當姬歌掙開滲血的眼后,下個瞬間,他便感到無比的痛苦涌上來,頭顱似乎都要裂開,每一個骨節都在哀嚎,塞爆了他的腦袋。
他四肢趴在地上,灰頭土臉,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欠缺,這個時候清醒無疑是可怕的折磨,他甚至不能讓自己昏過去以求幸免。
縱使活生生的痛苦也是活著的證明。
姬歌就這樣一直像具尸體似的趴著,眼睛望著一處,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把這具尸體翻過來,會發現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凍結著近乎殘忍的安靜而驚出冷汗,不像是大劫余生的人,而是種類似在暗里始終窺伺某物的不具名東西。
他身上還有很大的塌石壓著,即使保持著不動的姿勢,姬歌也能感到自己的臟器在出血。
知道自己冥頑的活下來了,姬歌開始變得鎮靜,在漆黑中一點一滴積攢著力氣。
體內原本因為不分青紅皂白的一昧吞噬下,龐雜洶涌的黑氣似乎都被這場浩劫打散了,在四肢百骸里仔細搜尋才能找到薄到不成氣候的殘存,而在借著以這點殘存的黑氣薄霧為眼的感知下,姬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肉身內外破損的太過,觸目驚心,干涸的血管和斷裂的筋骨隨處都是,還能活下來就是一個奇跡,可這遭歷重創的身子即使不死,也是回天乏術。
但姬歌并沒有多少害怕,他相信以黑氣的詭奇效用,只要還能呼吸,他姬歌就算手腳盡廢假以時日也能完好如初。沒一次失敗,每一次都成功了,這讓他對這股在骷髏巨廳得到的力量近乎迷戀和迷信。
這黑蛇一般的邪物不知什么時候,成了他最親密的伙伴。姬歌對它選擇毫不保留的信賴,即便它反復無常,偶爾反噬,作為宿主已經和它是共生的存在了。
黑暗里時間的流逝好像都靜止了,坍洞的廢墟里什么聲音都沒有,只有輕微的窸窸呼吸,由斷續的劇烈轉而低緩到不可聞。
恢復了些,姬歌終于動了,陡然伸出手猛地一用力推開蓋在自己身上的最大塌石,只是一個動作,他就“嘶嘶”氣喘起來,等了好久,才推開第二塊。
等到一塊塊完全掃開自己身上的石塊,他撐著手,踉蹌站起身子,搖晃中胡亂扶到什么才穩住,他的下身和胸口因為被壓太久氣血淤積,已經半顯麻痹,幾乎讓他感知不到,更無談馭使它們。疼痛反而不再那么難熬。
他扶著那塊半人高的塌石,摸索出了它的形狀,也有些慶幸還好壓到自己頭上的不是這一塊,不然足以把他碾成肉泥。
姬歌盡力地用眼睛去觀察自己的處境,二次坍塌的洞道到處都是石頭和其上吸附的灰塵,礦洞已經整個毀了,依稀辨認出自己昏迷前想要跑出去的方位,那里早已被水泄不通的碎石塊堵住。
而在頂部的石穹更是破爛不堪,他能幸免于難,沒有落到活埋的下場完全是因為那塊穹頂崩斷的時候正好卡住,支起了一片空間,而不是像周遭一樣全部埋沒。
毫無生人的氣息,密閉的空間暗沉如漆,壓抑到令人崩潰。姬歌沒有崩潰,此時要讓自己還能作為一個生人,就不能夠有崩潰這種情緒的苗頭存在。
他掐滅了自己僅存的一絲幻想,心一橫,放手前行,身上的火石早已不翼而飛,就算還在,也無物可燃。只有襤褸的一身行頭,包裹碎爛,所剩不多的藥渣掉了一地,好在重要之物沒有丟失,他只得撕下布條把那些事物珍而收之,緊緊綁縛在腰旁。
至于匕首被他單獨用布條纏住,捆扎在慣用的右手邊的腰上,以防不測。
“咻!”
狹窄的洞道入目盡是瘡痍,有的地方甚至要彎腰才能通過,姬歌驀地感到后脖一涼,他猛然轉身,面皮旋即一痛,幽藍的寒光從一塊鐵片上發出,明晃晃的在黑暗里格外刺眼,狠辣無匹,直朝姬歌刺來。
這是要他的命!
“你瘋了嗎?!”
姬歌立馬做出反應,身子暴退連連,還未止住身形的時候,怒從心頭起,就忍不住破口吼道:”什么時候了還想殺人,就這么喜歡你手里的兇物刺入血肉里的感覺嗎。
瘋子,瘋子!眼前一言不發,就出殺手的人簡直比屠夫更甚。
伊芙一擊沒有得手,也停了下來,聽到姬歌的怒喝也全無反應,漠然的瞳孔里只有手里的鐵刺。
沒成想到,在亂石和崩毀中,他的仇家也活了下來,不知什么時候發現了自己的蹤影,醞釀出這一襲殺。姬歌也不想相信,但伊芙的確是活生生在他的面前,略微低沉的喘氣,看行跡雖然也很狼狽,但比起他來卻是要好上多了。
那個時候大難臨頭,他們好像各自奔向相反的方向,可卻命運喜歡愚弄人,在此時又再次滿含冷酷的相遇了。
姬歌滿腹怒火,黑色的瞳孔微張,手放在了右腰上,沒想到陷到這種境地,她第一個念頭還是想殺自己。
兩個人久久地對視,都是冰冷的眼睛,都默無表情,好像都下定了決心到死也要當仇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們無論如何彼此也絕不示弱。
幽暗沉郁,他們渾身殺機,好像下一刻就要再次大打出手。
過了很久,姬歌把那只欲圖拔匕的手放下,思索利害后開口,絕對冷靜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不像是對眼前人訴說。
“相信你也察覺到了我們的處境,比起要我的命,想想怎么找出路才是當下最該做的事。我們應該先放下對彼此的殺心,至少是現在,不是嗎?”
“私人的恩怨能比我們這兩條命重要嗎!”
姬歌緊盯著伊芙,黑衣下的血肉緊繃著,握住兵器的手拿開是為了率先表誠,雖然選擇了談判,但只要對方有一絲異樣的動作,他也時刻準備好了拼死一搏。
“我沒有你一樣能走出去。”伊芙回答,還是那般冷冰冰的溫度,她的話讓姬歌身子驀然做出反應,死死按在纏匕的布上,可她的下一句卻令姬歌一怔,:”不過,我答應。”
姬歌有點出乎意料,他提出這個想法卻也沒抱多大希望,誰能指望一個一來就指著鼻子說要殺你的女瘋子,可伊芙的反復多變不在他的頭腦之內。
伊芙靜靜看他,未曾重復,只是眼光里多了些不耐,或許漠然更多。她對所有人都漠然。
她不是個笨人,相反能在一介遭受偏見和異樣心思的女子身在骷髏堡里一直相安無事不可能沒有城府,即使真的是個蠢人,在這座骷髏堡的熏陶下也不知會成什么樣子,想被姬歌三言兩語說動愚弄是癡人說夢。她答應和姬歌暫時放下仇怨,有她自己的道理。
“好!那我們分頭找出路,至少摸清我們所處的地方!
姬歌順理成章地說道,也算得償所愿,但還不可能蠢到相信她的話,或許以她狠毒的性格答應下來是為了讓自己放下警惕,一想到在找到出口前要和她獨處共度,姬歌就感到心里發毛,毒物不過如是。
在逃生的出路前,兩個貪生懼死、對自己生命無可復加的珍視到令人齒冷的仇敵,由談判得來了自見面后的第一次休戰,但在脆弱到可以一指捅破的“約定”下各自的戒心卻更深。
兩人在詭異的平靜中分頭尋找出口,心里很清楚,這份希望無疑很微弱。他們很快會再見,要在這之前把這份戒心藏起來,至少掩飾到不會讓這個敏感時間點上的彼此誤會。
PS:故事就在心里,在竭力找感覺。謝謝還在堅持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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