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廢礦
像這種高高翻出卷起如傷痕一樣的溝溝壑壑,在這一片滿目瘡痍的巨大盆地之上隨處可見,密密麻麻龜裂開來的駭人紋絡有的細如手臂,有的大似天坑,仿佛是這片土地斷裂成無數截的血管。
姬歌從靠后的地方,以一個蠻橫的姿態橫沖直撞,強勢而粗魯,在人堆里一下沖到了最前方,完全不講一點道理。
“你!”
左后前后沿路的人都感到被一股大力勁風刮倒,腳下不穩帶著一個趔趄,揉著自己被撞得生痛發紅的地方,向姬歌投去憤怒得要吃人的眼神,卻只是在冷冷盯了一會后作罷,眼底有凜冽寒意一閃而沒。
他們都知道在此時出手鬧事,無異于是自尋死路,恐怕不過片刻就會被不遠處那看似漠不關心的領頭黑衣人一行不假思索地直接轟殺。
領頭黑衣人殘忍的眼神還猶在他們眼前揮之不去,若是他發怒的話,可能連一具全尸都不剩下。
所以這些人大都忍氣吞聲,對姬歌帶著挑釁意味的無禮舉動當做視而不見,任由姬歌一路往前。
姬歌腳下生風,一步都沒有駐留,聞聲也只是稍稍轉過頭去余光瞥了一眼,卻沒有絲毫停頓。
但總是有人沒有那么好的脾氣忍耐,一個粗眉大眼的男子一手捂著被姬歌胳肘撞得發悶的胸膛,怒瞪雙眼,一個“你”字脫口而出,一只鐵手微抬指著姬歌離去的背影。
鐵奴眼眶里不可抑制地綻放出了一團暴烈的怒火,臉很黑,表情生寒,黑衣緊緊貼在他高壯魁梧的身軀上,隱約露出鋼鐵般的堅硬輪廓。
他自從登上古堡以來,這批同為被陰暗下影子叫做“種子”的人還沒有一個人膽敢這樣冒犯他,從來沒有過!
他在上山不久就被一個他們口中喚為修師的男人看中,在他身上做了極其殘忍可怕,不堪如噩夢一樣的經歷,在午夜夢醒時回首還會被嚇得面色蒼白,不覺濕透一身冷汗。他也自此被抹去了原本的名諱,賜予了新的稱呼,從這之后他就是一個背負“鐵奴”之名的人,不,是奴!
為奴自然沒有自由和尊嚴,何況是在這個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怎么死的鬼地方,數年里他也數不清為了活下去膝蓋跪著做了多少件茍且的勾當,彎下脊梁,把根本就不存的臉面拋卻腦后。
但是人可能都有這樣的固執,越是自己沒有失去的東西,越看得重要,越要去強迫苛求,想要借以此安慰自己。
鐵奴就是這樣,在大人物面前毫無顏面可言,是一個卑微跪舔的渺小奴從,沒有什么做不出的,而在這群同樣年齡的少年們中,“奴”這個字眼深深刺痛了他極強的自尊心,他在極短的時間里動用血腥手腕雷厲風行,倒在其手下的人不計其數,在很快的時間里就建立聚集起一群以他為首的勢力團體。
姬歌的行為無疑是觸犯到他卑微的內心里隱藏得最深的那根弦,他極其敏感的直覺就像是姬歌在肆意踐踏在他虛有的尊嚴上,讓他出離了憤怒。
鐵奴喊出之后,在看清周圍許許多多擁去的人之后,才立即醒悟過來,后背不禁發涼,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情境,頭皮上還有幾雙眼睛看著,他再膽大包天也無這個膽造次。
想到此,鐵奴鼻孔里急促地冷哼出一道氣,抑制住了快要噴薄出來的怒火,他無比清楚,若不暫作隱忍再如何這股憤怒的火焰也只會灼傷他自己而已,來日還有很長。
鐵奴寒眸凝望著仍仿似不知不覺未曾止步的姬歌背后,一眨不眨,微瞇著露出讓人不寒而栗的危險光芒,整個人就像是只咬碎了牙卻混著血悶聲往肚子里吞咽的野獸。
姬歌當然不會沒有一絲察覺,他的面目表情都在別人眼里看來是有恃無恐,不止是可惡而是暗自生恨,身上感受到了無數道冷冷的眼神注視,只是無視,在他看來他人的惡意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根本沒有在意的必要。
說來長,可姬歌疾步沖到翻起的土溝旁,也僅僅是數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臨近人都三兩并肩,無序地簇擁在那里,領頭黑衣神色未變,在他的眼中這里本就是亂和秩序并存的地界。
姬歌眼角一絲余光看到那第一個望見溝壑下那人的表情,木訥也讓他猜不出什么,伸出一只手按著土沿探身望去。
頓時在下一刻,在仔細望清了其下的東西,姬歌臉上也出現了罕見的一愣,眼睛迷惘。他早在看之前,腦子里曾經想過有很多可能,甚至猜測溝底下是堆尸地,里面也許是一幅讓人難以接受、血腥恐怖的場景,到處有沾著血的破碎肢體,或者是什么別的超出想象之物。
但在姬歌那瞬間的直觀想法里,其下應該都是帶有邪惡氣息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想過其他正常一些的可能性存在,在他看來和認為,那些東西和這里根本就沒有一點搭邊的關系。
什么地方,就該有什么與之相稱的東西才對。
他萬萬未曾想到,這撕裂形狀的溝壑的下面竟然是遍地鋪陳著薪火的余燼殘留,厚厚堆積著,有很多類似色澤蒼灰,類似山石的一塊塊礦料還沒燒完的空殼棱角,密密麻麻填滿了整條溝底,看來是剩下來無用被廢棄后丟在這里。
這些雜亂堆積的礦料有大有小,姬歌隱約嗅到了一點淡不可聞的火油味道,好像和在甬道火盆里散發出的氣味一模一樣。姬歌分不清那些燒成泛灰的礦料是不是一種,但這樣看來,這里所有堆壓的廢棄礦料有著的相同之處就是都是可燃的,邊角的焦黑痕跡顯然經火焚而出。
姬歌甚至在他的眼底下發現了燒得殆盡,只剩余下粉狀殘渣的黑煤之類的燃料,都已經徹底炭化成灰了,他的呼吸因為心里的不平靜而略粗重了些,原來的形狀就坍下去簌簌撒落變為烏有,打著卷飄起薄薄的一層。
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說這里曾發生過一場空前的大火燒掉了一切,但這個說法不合理,就算這里的每條溝壑里都有著這些燃物的焦灰,他一路走過雙足丈量過腳下的土地,并沒有發現有草木碳骸的痕跡留有,既然沒有過枯木和野草存在過,那這火怎么起的,從何而來?
就算時間掩埋了這一切,但曾經的付之一炬不可能完全被抹去,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而且這里圓孔上空蒸汽繚繞形成的霧氣濃重,火焰在這么潮濕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徹底燃燒起來形成毀掉這片盆地的災禍的。
這里是天然形成,姬歌絕不相信是有人為的痕跡造就出的。
那么,否定了火說,就只有一個解釋。
這些東西都是后天移過來的,一開始可能只有一點,然后是一些,最后填滿了盆地上一條又一條的深溝。常年堆積的礦料的焦骨,在風化和空氣中彌漫的濕意里,剝落逐漸粉身碎骨化為淹沒溝底的灰塵。
溝底橫陳的廢礦殘骸,雪花一樣的焚灰還有從淹沒的灰塵里露出的宛如從枝椏上截下的一部分蒼白肢節,讓所有看到后不明所以,眼里充斥著迷惑的年輕黑衣人們目不暇接,頭皮發緊,四目相對中滿是錯愕之色。
“這就是你們的工作。”
就當他們愕然無語,相顧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土皮上站著的所有黑衣人都忽然睜開了眼,領頭黑衣人為首,自然是他出聲說出這句話,他的嘴吹的風仿佛吹到年輕人的耳根沒有一點兒熱度,像是從底下的焦灰層里面傳出,透著不明的腐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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