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川這顆菜雞心臟完全承受不了來自一個傻子的嘲笑，她放下刀。

        鐵質(zhì)的菜刀自帶重量，磕在案板上響聲清脆。

        賀蕭止住笑意，沒來由的心虛令他欲蓋彌彰地狡辯，“我沒笑你。”

        何夢川，“那你笑誰？”

        賀蕭支支吾吾。

        曲坤打圓場，“都是新手誰能笑得著誰？瞧瞧，卞東城都成花臉了。”

        兩人隨之看過去，卞東城正被體育老師指揮著揉面，也不知怎么的蹭了一臉面粉。

        體育老師注意到看熱鬧的三個人，手朝著賀蕭的方向一指，“剛洗了手是吧？來，過來揉面。”

        賀蕭指著自己鼻子，“我？”得到肯定后拖拖拉拉走過去，“老師我還得調(diào)餡。”

        老師，“先揉面。”

        ……

        十幾分鐘后，何夢川和曲坤這邊把餡料調(diào)好了，調(diào)味是餐廳師傅放的，怕這幫孩子手上沒數(shù)，再齁死賣鹽的。

        何夢川活動著手腕，剛才拌餡料拌得手酸，曲坤已經(jīng)開始尋覓新的活計，突然眼神一亮對何夢川說，“咱去搟餃子皮吧。”

        何夢川正想說不會，抬頭看見不遠(yuǎn)處賀蕭正拿著搟面杖伏在案上，旁邊幾個女生圍著他，他搟一張面皮便被哄搶一張。

        呵，這貨在面點領(lǐng)域還挺受歡迎。

        “走吧，過去看看，包餃子啦！”曲坤用胳膊肘帶了何夢川一下，兩人一起往那邊走去。

        賀蕭搟餃子皮忙得顧不上抬頭，誰伸手過來，他就在那人手心丟一片。可即便他手速不慢，僅憑一人之力也趕不上那么多等著包餃子的手。

        體育老師發(fā)話了，“還有誰會搟皮？過來一起搟。”

        眼前都是些半大孩子，個個抱著湊熱鬧的心態(tài)來幫忙，哪有正兒八經(jīng)會干活的，大家紛紛搖頭。

        “咱們動作慢了一步，餐廳阿姨都被別的年級請走了。”

        “今天還能不能吃上餃子？”

        “總不能改喝片兒湯吧？”

        有個女生提議，“不然老師你來搟唄？”

        體育老師是個二十出頭的壯小伙，他沾了面的兩手一攤，“我也不會呀。”

        大家都笑著吁他，體育老師笑呵呵道，“哪位心靈手巧的同學(xué)現(xiàn)學(xué)一下唄。”

        立刻有人試了一下，可左右手完全不協(xié)調(diào)，只得沖埋頭搟皮的賀蕭抱怨，“你慢點，或者說說要領(lǐng)。”

        賀蕭手速慢了幾秒，可很快又恢復(fù)原速，他說，“慢了我就不會搟了。”

        一連換了幾個人都沒成功。

        何夢川隔著案板打量賀蕭的動作，只見他右手滾動搟面棍，左手配合著旋轉(zhuǎn)面皮，很快便搟完一張。

        似乎也不是很難。

        “我試試吧。”她說。

        眾人一愣，朝何夢川看去，似乎才想起今天的活動里還有一位默默無聞的學(xué)霸，大家嘻嘻哈哈地讓出一塊地方。

        何夢川站到案板前，更細(xì)致地觀察賀蕭的動作。

        賀蕭瞥她一眼，見她跟仙女下凡似的，哪兒像要搟皮的架勢？

        “體味民情來了？”賀蕭動作未停。

        卞東城捏著個面劑，笑得像朵花，“別吵吵，我們學(xué)霸妹妹在研究動作呢。”

        他算是說對了，何夢川確實研究了一番，從頭到尾看著賀蕭搟了三張皮，接著才開始實踐。

        第一張她搟得很慢，可形狀出來了。

        第二張似乎找到些節(jié)奏，速度快了一點。

        直到第六張，她找到巧勁，搟起來順當(dāng)很多。

        體育老師忍不住感嘆，“可以啊，這么快就學(xué)會了。”又?jǐn)x掇別的同學(xué)，“看吧，也不是很難，誰再來試試？”

        陸續(xù)有幾個人加入到搟皮的隊伍，可動作怎么看都生硬，搟出的皮要么中間薄周圍厚，一包就露餡，要么形狀千奇百怪，極考驗人包餃子的功力。

        幾輪下來，能搟皮的就只有賀蕭和何夢川。

        陳誠過來時就看到這樣的奇景，何夢川和賀蕭并立而站，咔咔咔搟餃子皮，周圍一幫男孩女孩熱熱鬧鬧地包餃子。

        他突然極為感動，也不知為啥，直到聽到卞東城那孩子的吆喝。

        “臥槽！賀蕭！年級第一和年級倒一技能終于同步了！”

        賀蕭罵道，“滾遠(yuǎn)點！”

        陳誠一樂，拿出手機(jī)對著兩人的方向一咔嚓，倆孩子同時看過來，他訕笑著解釋，“拍照留念一下。”

        賀蕭臭著臉，“有什么好留念的？”

        卞東城：“這還不夠紀(jì)念？除了搟餃子皮，你還能有機(jī)會和學(xué)霸同框？”

        賀蕭：“……我稀罕？”

        他朝身邊的女生瞥了一眼，人家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那架勢就像是，你給她拍套精致寫真，人家都絲毫不care的高冷范。

        賀蕭極為不爽，慢慢收回視線，小聲嘟囔，“年級第一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不想學(xué)，我要是開干，分分鐘把這丫頭拽下神壇。”

        這聲音在熙攘人聲中并不明顯，可何夢川離得近，她聽力又屬實不錯，所以一個字都沒落下。

        何夢川笑了笑，故意刺激他，“從神壇上下來容易得很，可想爬上神壇對不開竅的人來說就太難咯。”

        某些不開竅的人一噎，瞬間吃了一肚子憋。

        何田知道學(xué)校冬至的傳統(tǒng)，所以中午沒來接她。

        下了第四節(jié)課，何夢川等所有人都走后，才慢悠悠來到餐廳。

        她有點傻眼，這兒人也太多了，從前往后，從左到右烏泱泱全是人。

        “何夢川，這兒！過來坐！”是曲坤的聲音，他站起來沖她擺手，“這兒還有座！”

        何夢川朝他的方向看，六人位的長條形餐桌，曲坤、楊華、文啟明坐一側(cè)，賀蕭和卞東城坐在另一側(cè)。

        他們怎么湊一起了？

        何夢川走過去，略猶豫幾秒便在賀蕭身邊坐下，覺察到少年斜過來的目光，她隨即瞪回去，眼神里寫著：怎么？不能坐？

        賀蕭慢慢收回視線，將筷子上的餃子狠狠塞進(jìn)嘴里。

        曲坤笑說，“今天來餐廳吃餃子的人太多了，我們就拼了個桌。”

        何夢川點了點頭，想起自己還沒去領(lǐng)餐，又站了起來。

        沒想到動作和賀蕭同步上了。

        “你吃完了？”卞東城嚼著餃子問。

        賀蕭，“沒吃飽，再去盛點。”

        “哦。”卞東城咽下餃子，煞有介事安排，“順道幫何夢川妹妹帶點過來唄。”

        何夢川渾身一激靈，“不用！”

        卞東城熱心道，“夢川妹妹別客氣，他這不是順道嗎？”

        曲坤附和，“是啊，讓賀蕭給你帶過來吧，那邊人太多了，再擠著碰著你。”

        賀蕭一臉冷漠睨著這倆人，“你們怎么不去？”

        倆人異口同聲，“你不是順便嗎？”

        賀蕭：“……”

        何夢川沒理他們的話，提步要往那邊走，聽到賀蕭別別扭扭叫住她，何夢川朝他看過去，見他臭著一張臉，邊走邊說，“你擱這兒等著吧，再把你擠暈了。”

        何夢川還沒來得及拒絕，人已經(jīng)走了。

        曲坤在她袖子上扯了一下，笑說，“你坐下等著吧，整桌就你一個女孩，怎么好意思讓你跑腿。”

        楊華笑，“就是。”

        文啟明卻突然來了一句，“但是跑腿的不是人家五班的嗎？咱班仨男的都沒一個人動彈。”

        曲坤尷尬地?fù)项^，最后還是卞東城給找的臺階，“這有啥，人賀蕭和何夢川熟著呢，給端個餃子又怎么了？”

        何夢川一愣，皺眉，“我們……怎么熟了？”

        卞東城咽下餃子神秘地笑，“嘿嘿，我那天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

        “就你倆啊……”

        卞東城話音頓住，突然抬眼朝前面看，何夢川正要追問，便見一只盛滿餃子的餐盤不輕不重落在自己面前。

        正愣怔間，賀蕭已經(jīng)重新坐在身側(cè)，見她看著自己，挑眉回了個眼神，“看什么看？”

        何夢川收回視線，越過賀蕭往卞東城的方向瞧，卞東城悶頭吃餃子，儼然沒了續(xù)話頭的打算。

        倒是曲坤，幾分探究地看著賀蕭，問，“你和何夢川是不是還挺熟的？”

        賀蕭一愣，眼神在何夢川臉上一掠而過，冷漠道，“不熟。”

        話音剛落，身邊的卞東城噗嗤一聲，險些把塞了滿嘴的餃子噴出來，賀蕭不爽地看著他，“笑屁？”

        何夢川也想知道他在笑屁，因此也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

        卞東城同時感受到來自五個人的凝視，對面三個還好點，純粹的八卦眼，身邊這倆就不好打發(fā)了，一個皺眉斂目，一個死亡凝視。

        他默默把嘴里的餃子咽下去，干笑兩聲對賀蕭說，“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啊。”

        賀蕭自鼻子里“嗯”了一聲，“有話說有屁放。”

        何夢川：“……”這人怎么張嘴閉嘴屁屁的，一點都不文明。

        賀蕭分神睨他一眼，“沒你文明，神壇上的大學(xué)霸。”

        何夢川一噎，收起滿肚子腹誹，兩人一起定睛看著卞東城。

        后者吧唧吧唧嘴，笑得格外欠揍，“嘿嘿，我那天看到你倆上了同一臺車。”

        何夢川聽完翻了個白眼。

        曲坤卻驚喜問道，“你也住在海棠灣嗎？”

        何夢川搖頭，“我不住那兒。”

        曲坤：“哦，我和賀蕭都住海棠灣，剛聽卞東城這么說我還以為你也住那兒呢。”遲疑幾秒，他又問，“那你倆……怎么坐了一輛車？”

        何夢川解釋，“賀蕭前兩天感冒了，我媽中午來接我，順道帶他去輸液。”

        楊華眼神也變得八卦起來，“連媽都認(rèn)識還說不熟？”

        文啟明，“還不準(zhǔn)人家青梅竹馬了？”

        賀蕭突然被這個詞蟄了一下，壓著嗓子驚叫，“誰跟她青梅竹馬？我倆才認(rèn)識好不好？？”

        卞東城欠欠笑著“哦”了一聲，“才認(rèn)識就見家長了。”

        何夢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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