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川一進門就跟一眾長輩依次打了招呼。

        外公何宗強快八十了，身子骨還挺硬朗，老人銀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身穿棗紅暗紋唐裝，更顯得鶴發童顏。

        舅舅何峰經營一家規模不小的房地產公司，因早些年生意上的挫折再加上替何田操心何夢川的病而早生華發，近幾年生意蒸蒸日上，何夢川的身體也有了很大起色，他反而不再年輕了。尤其是跟小他幾歲的舅媽坐下一起，頗有些老夫少妻的感覺。

        今天難得團聚，外公喜上眉梢，拉著何夢川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我看著川川最近見胖了些。”舅舅邊喝茶邊說。

        舅媽徐娜也說，“可不是胖些了，臉蛋有肉了，氣色也好了。”

        何夢川撒嬌，“我媽天天中午接我回家吃飯，我吃得可多了。”

        大家都笑起來。

        何夢川四下看了看，沒見到何青云的影子，便問，“我哥呢？”

        舅媽說：“剛出去接電話了，可能在后院吧。”

        說話間何青云拿著手機走進來，他上身是淺駝色高領毛衣，黑褲筆挺，襯得腿修長，看到何夢川揚唇一笑，“我們小公主越來越漂亮氣質了。”

        何夢川拆穿他的恭維話，“哥，我還穿著校服呢，哪來的漂亮氣質？”

        “這你就不懂了，”何青云說，“就是因為穿著校服才有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大家都知道你是讀書人。”

        “那你沒穿校服大家都以為你是文盲了？”

        何青云笑著俯身，“乖妹妹，你這一句話把整個屋里人都得罪了。”

        何夢川：“……”

        長輩當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何夢川自己倒鬧了個臉紅，她白了何青云一眼，“你可真煩人。”

        都到齊了，眾人移到包間按輩依次坐好，何夢川和何青云坐在下首，服務員詢問過后開始上菜。

        何夢川挑著能吃的吃了些，冷不丁突然想起那個冰淇淋蘋果，以及賀蕭向她形容過的味道，她咽了咽口水，小聲問何青云，“哥你喜歡吃冰淇淋嗎？”

        何青云搖頭，“不喜歡，太甜太膩。”他看著何夢川，“沒什么好吃的，你想嘗嘗？”

        何夢川趕緊搖頭，“不想。”

        何青云悶聲笑，何夢川喝了口水沒搭理他。

        隔一會兒，何青云又說，“明天帶你玩？”

        “去哪兒玩？”

        何青云想了想，反而問她，“你想去哪兒？”

        何夢川不滿意地撅了噘嘴，“是你要帶我去玩，還要我費心想？”

        “我這不是怕你不感興趣嗎？”

        “我感興趣，什么都行。”

        何青云點頭，“那行，明天我看著安排。”

        何夢川不放心：“……你別搞些奇奇怪怪的。”

        何青云睨她，“你可真難伺候。”

        “……”

        晚飯后，何峰、何田和徐娜陪外公打麻將，倆小輩圍觀了一會兒，何夢川覺得沒什么意思就出來了。

        何青云喊了她一聲，從后面跟上來，“怎么也不等哥哥？”

        何夢川回頭看他，“我以為你等著打下一局呢。”

        “沒興趣，”何青云說，“還不如陪我們小公主。”

        何夢川：“……我都多大了，能不能不這么叫了？”

        “吼吼！”何青云夸張笑道，“忘了當初是哪個霸王逼著我喊她公主了？”

        何夢川面上一窘，“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提？”

        何青云說的是何夢川五歲的時候。彼時何夢川因為身體不好，再加上馬上要進行一次大手術，因此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滿足她的所有愿望。恰巧那時何夢川喜歡迪士尼公主，就磋磨著何田何峰給她買各式公主裙，還要所有人都喊她“小公主”。

        何青云比何夢川大八歲，自何夢川出生，就被灌輸著“對妹妹好”的觀念，所以一直都像個大人似的讓著她，全家也屬他喊“小公主”喊得最熱切。

        “小公主。”何青云突然喊她。

        何夢川無語道，“你怎么還這么喊？”

        何青云卻說，“后面那人你認識嗎？跟了咱倆有一會兒了。”

        何夢川一愣，隨即往后看去。

        后面鬼頭鬼腦跟著的竟然是賀蕭。

        見兩人看過來，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神四下瞟去。

        這形象實在沒法讓人產生好的聯想，何夢川皺著眉問，“你不會是跟蹤我來的吧？”

        賀蕭瞪眼：“……你怎么那么大臉？會所你開的？”

        何夢川習慣性地刺撓他，“誰知道你是不是因為何田女士說改天請你吃飯，就巴巴跟著來了？”

        賀蕭一噎：“……靠！”

        “你說臟話！”

        “……”

        何青云打量兩人的互動，笑著問何夢川，“是你朋友嗎？不介紹一下？”

        倆人異口同聲，“不是！”何夢川語速極快地補充，“不熟！”

        何青云被倆人氣勢嚇了一跳，笑道，“是嗎？我還以為你倆特別熟。”

        正說著，從連廊走出一個女人，揚聲喊著賀蕭名字。

        何夢川借院里朦朧的燈光看過去，來人是位年輕女子，夜色中膚色白得晃眼，齊耳短發顯得俏皮靈動，只是眸間仿佛帶了些陰郁愁緒。

        身邊何青云試探著出聲，“林幽？”

        女子怔然看過來，目光一頓，“……你是？”

        “我是何青云，也是一中的。”

        林幽抿了抿唇，笑著問候，“你好。”

        這回輪到何夢川在兩人身上打量，她小聲跟何青云說，“哥，那個姐姐可真好看。”

        何青云低聲回答：“廢話。”

        何夢川從何青云微窘的神色中猜到些什么，故而邀請道，“既然都是熟人，那不如一起散步？”

        何青云一愣，轉頭問自家妹妹，“你剛不是說跟那小帥哥不熟嗎？”

        何夢川：“……”

        豬隊友！

        四人行并沒想象中融洽。

        何夢川為了活躍略顯尷尬的氣氛，故意和賀蕭吵嘴，因此兩個成年人的聊天不得不刻意提高音量，而且在何夢川看來，兩人的話題幾度進展不下去。

        “今天真是巧啊，”何青云說，“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林幽：“是啊，挺巧的。”

        話題終結。

        何青云：“……畢業后就沒見過呢，聽說你考到順江大學？還挺遠的。”

        林幽：“是啊，挺遠的。”

        話題終結。

        何夢川聽不下去了，單方面中止了和賀蕭的對話，轉而問林幽，“姐姐，你和我哥是同學嗎？”

        林幽愣了愣說，“是同個學校，但是不同班。”

        “哦，是同年級嗎？”

        林幽遲疑道，“……算是吧。”

        “我哥上高中的時候成績挺好的，經常……”

        沒等何夢川說完，賀蕭就皺著眉搶過話頭，“我說小公主，你話可真多。”

        小……公主？

        何夢川漲紅了臉，“還說不是跟蹤，連我們對話都偷聽了。”

        “我沒偷聽，”賀蕭反駁，“是你們說話聲音大，自己往我耳朵里飄。”接著戲謔一句，“沒想到你還是……小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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