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鳳香來到醫院，先感謝何田母女一番。

        她給賀蕭留了個面子，沒當著兩人面罵他。

        一口氣憋了半天，剛送走何田母女倆，萬鳳香一個眼刀刮過來，手上也沒閑著，朝他胳膊擰去。

        賀蕭不由倒吸一口氣，“媽你輕點，我腳都傷了，您還想給我胳膊也弄殘啊？”

        還沒走遠的何夢川回頭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淺淺地笑了。

        晚上何夢川正倚在床頭看書，何田敲門走進來，一開口便問賀蕭腳傷嚴不嚴重。

        何夢川頭都沒抬，“我哪知道啊，應該不嚴重吧。”

        何田伸手在書上遮擋了一下，何夢川不得不抬起頭。

        “這姑娘下午的時候不是還挺樂于助人的嗎？”何田調，“怎么一回家就冷漠了？”

        何夢川無奈，拿出手機撥賀蕭電話，一接通就毫不廢話直奔主題，“我媽讓我慰問一下，你腳沒事吧？”

        賀蕭聲音有些憋屈：“……沒什么大事。”

        何夢川：“腳斷了嗎？”

        何田無奈地嘆了口氣。

        電話那端的賀蕭亦是一臉無語，半死不活地嚷嚷，“沒斷！”

        何夢川“哦”了一聲，揚眉看何田，后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母女此刻仿佛沒有一點默契，何夢川只好開口問道，“他說沒大事，行了嗎？”

        賀蕭：“……”

        何田扶額，第一次發覺一直智商超群、冰雪聰明的女兒在某些方面竟然像塊榆木疙瘩。

        她從何夢川手中接過手機和賀蕭直接對話，“賀蕭，你的腳傷醫生怎么說？”

        賀蕭一頓，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阿姨，醫生說就是軟組織挫傷，養幾天就好了。”

        何田舒了口氣：“萬幸沒傷到骨頭，那你可得小心些，最近腳踝那個地方不要受力。”

        賀蕭：“好的阿姨。”

        “不行就請假在家休息幾天，別逞強。”

        “阿姨，我媽已經給我請假了。”

        “那就好。”

        就在何田準備總結一下然后結束通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傳來賀蕭媽媽的聲音。

        “一天天讓你給氣死，本來學習就跟不上，這回更落下了。”

        何田愣住，一時之間忘了要掛電話的事。

        賀蕭小聲逼逼，“我那是不稀地學。”

        “你就吹吧，失敗者都是這么給自己開脫的。”

        “不是媽，我這才初一就成失敗者了？你也太打擊我了吧？”

        “三歲看老！你都初一了我還看不出來，那我不是白生你了？！”

        何夢川耳朵使勁貼在手機背面，聽到恨鐵不成鋼的賀蕭媽媽對親兒子全方位的碾壓，突然生出點替他冤屈之感。

        怎么說呢？

        就是……你明知道這人是未來的成功人士，很牛逼那種，卻要假裝不知道，還要默認別人對他的鄙視和貶低。

        何夢川不由嘆息。

        誰知這聲之后，電話那頭立馬安靜了。

        “跟誰打電話呢？”賀蕭媽媽問。

        “臥槽居然沒掛！！”

        接著就是一串掛斷的忙音，母女倆聽著有節奏的“嘟嘟”聲面面相覷。

        隔了好一會兒，何田問，“賀蕭成績真的……很差？”

        何夢川點頭，“年級倒數，不過上次期末好像進步挺多的。”

        “那看來也不是朽木，”何田笑道，“你可以幫幫他。”

        何夢川仿佛沒聽清，拿手指著自己鼻尖，“我？幫他？開什么玩笑？”

        “沒開玩笑，我挺喜歡賀蕭這孩子的。”

        何夢川“呵”了一聲，“看得出來。”

        “不過也得他自己樂意，咱也不能牛不喝水強摁頭。”

        何夢川又“呵”了一聲，心說他就是愿意喝水，我也不愿意伺候這頭牛。

        第二天仍是初中部的運動會。因為剩下所有項目都要在今天完成，所以節奏比昨天更加緊湊。

        曲坤的跳高是上午，場地離2班所在位置不遠，可是與跳高同時進行的還有接力賽、三級跳遠等等，因此大多數目光都被接力賽吸引，看跳高的反而少了。

        所以直到廣播站公布跳高比賽成績，大家才知道曲坤得了第一名。

        登時全班沸騰了一小波。

        曲坤笑逐顏開回到班級隊伍，被男生團團圍住，陳老師提醒注意紀律，人群才散開。

        曲坤走到何夢川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笑嘻嘻看她一眼。

        何夢川笑道：“恭喜。”

        曲坤沁著汗珠的臉微微泛紅，他嘿嘿笑著搔了搔后腦勺，“謝謝。”

        楊華抖著腿靠過來，“行啊，坤哥今天超常發揮，是不是又得請客了？”

        文啟明立馬接茬，“見者有份不？”

        曲坤瞪楊華，“昨天男子800米你還跑了第一呢，沒見你請客。”

        楊華繼續抖腿，“我那是沒人提，有人提我立馬請。”

        劉沖從旁路過，好巧不巧聽到“請客”這倆字，立刻湊起了熱鬧，“請客嗎？帶我一個唄。”

        文啟明噴笑，“瞧，有人提了，請吧！”

        楊華：“…………”

        于是這天中午，楊華和曲坤合伙請全班吃了一頓雪糕。

        何夢川不敢吃雪糕，可還是把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拿走了。

        走出校門沒看見何田的車，何夢川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有人喊她，聲音挺像何青云的。

        何夢川循聲望去，一輛挺拉風的越野車內，隔著窗沖她擺手的正是何青云。

        何夢川驚喜極了，走過去笑問，“哥，你怎么回來了？”

        何青云抬手在她頭上輕揉一把，“這不馬上五一假了嗎？提前回來了。”

        “你逃課了？”

        車里隨即傳出一聲輕笑，何夢川愣了愣，歪頭往車窗里瞧，駕駛座上賀歲沖她擺手，“好久不見夢川妹妹。”

        何夢川乖巧地喊了一聲“賀歲哥”。

        何青云讓何夢川上車，說今天何田加班，特意囑咐他過來接她吃午飯。

        何夢川把手中的雪糕遞過去，一本正經地假客套，“謝謝哥哥，請你吃雪糕。”

        賀歲扭頭看一眼，夸張地唉聲嘆氣，“可憐我白當了車夫，連口雪糕都不配吃。”

        何夢川一邊開后座車門一邊笑，“賀歲哥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兩個人分著吃。”

        說話間，后門打開，何夢川一抬眸便愣住了。

        賀蕭坐在后座靠里的位置，看過來的眼神懨懨的，而他受傷的那只腳正光禿禿地搭在中央扶手上。

        “賀歲，腳收一收。”賀歲提醒。

        賀蕭吧唧吧唧嘴，手搬著小腿把腳丫子挪到自己那側，動作緩慢且有些小心翼翼。

        做完這套動作，他重新看向何夢川，咧嘴笑了下，“小公主請坐。”

        何夢川白他一眼，上車坐好。

        幾人遷就何夢川的習慣，去吃口味清淡的蘇菜。

        點完菜后，何青云、賀歲一起去洗手間，飯桌上留下兩小只。

        少男少女間莫名的尷尬氛圍緩緩蔓延。

        何夢川低頭摳自己剛修剪的指甲，上面有些沒磨平的甲刺。

        賀蕭也學著樣子摳，可摳了兩下就煩了，抬頭問何夢川，“上午的比賽好看不？”

        何夢川：“還行，接力賽挺好玩的，有人棒都沒接住就往前跑，他隊友追都追不上。”

        賀蕭笑噴，“哪班的傻逼？”

        因某個不文雅的名詞，何夢川眉頭微皺了皺，賀蕭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口無遮攔，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問，“哪班的傻……哥們？”

        何夢川：“不認識，反正不是我班的。”

        “指定也不是我班的。”

        “可不，最傻的今天請假了。”

        賀蕭：“……”

        何夢川說完就抿緊了嘴。

        她總是習慣性擠兌賀蕭，大多數時候擠兌完心情都奇爽，可今天擠兌完卻有些心虛。

        何夢川瞄向賀蕭，見他臉上是一副認了的表情，心里便更加不忍。

        “我就……開個玩笑，”何夢川說，“我媽說了，你不是朽木。”

        這話療愈效果一般，賀蕭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唇。

        何夢川想起那天電話里無意間聽到的，賀蕭媽媽對他的狂轟，聯系剛才自己對他的奚落，覺得此時他的笑多少有點苦澀的意味。

        還沒搞懂自己在想什么，何夢川腦子一熱居然說，“你很聰明，也有潛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幫你提成績。”

        賀蕭瞪圓眼睛“啊？”了一聲。

        何夢川在心里把自己痛扁了一頓。

        明明昨天何田提及此事，她還抗拒得腳趾摳地，誰知隔天自己就給自己打臉。

        何夢川無語扶額，嘆息道，“我就這么一提，畢竟初中學的東西都很簡單，隨便看看就會了。”

        這一句無疑是□□裸的智商碾壓，雖然是無心的，可扎心效果立竿見影，賀蕭盯著何夢川看了半天，最終無語地撇開眼。

        何夢川意識到自己又把賀蕭打擊到了，想再說些什么彌補一下，抬眼卻看到何青云和賀歲正有說有笑走過來，她立馬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賀蕭是何夢川穿越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也是穿越后見到的第一個人，雖然是屬于兩個時空，不同年齡、不同氣質的賀蕭。

        可能是因為穿越前的賀蕭給她的印象太過睿智儒雅，所以面對這個略顯中二的少年，她心里總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

        ……這怎么能是賀蕭呢？

        可這確實就是賀蕭。

        何夢川沒法懷疑他的智商，畢竟未來的他是那么成功，所以面對此時一眼看去并不靈光的少年，就只能解釋為“沒開竅”。

        然而不久之后，何夢川才發現他不是“沒開竅”，而是真的懶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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