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老師一宣布解散，賀蕭拔腿就往教室跑。

        卞東城原本要問他中午吃啥，結果轉身就只看到一道呼嘯而過的影子。他一臉懵逼，被一旁經過的米小格撞了下胳膊，“卞東城，你怎么不走？”

        卞東城神色一轉，臉上忽現一絲參透天機的神秘笑意，直看得米小格心里膈應。

        “……你沒事吧？”

        卞東城沖她眨眼睛，“有沒有發現今天賀蕭很不一樣？”

        米小格歪頭想了想，“好像有點……一驚一乍的。”

        “一驚一乍？”卞東城覺得這個詞形容得極為貼切，一激動突然在米小格肩膀上猛拍了一下，“挺好，總比之前半死不活強！”

        說完人就走了，只留下米小格捂著肩膀風中凌亂。

        今天怎么一個個都一驚一乍的？

        賀蕭和何夢川并肩往學校門口走，因之前教室里那段曖昧的小插曲，兩人都有些尷尬。

        賀蕭邊走邊撓頭，覺得得找個話題聊聊。

        可是聊什么呢？

        正漫天想著合適的話題，何夢川卻突然停下腳步，女孩纖細的手在他臂彎處握了一把。

        “賀蕭，我好像看見一個熟人……”

        她朝辦公樓口指，“你看，那是不是林幽姐？”

        賀蕭隨意朝那個方向看一眼，點頭，“是我姐，她現在是這兒的老師。”

        何夢川愣住，雙眸因驚訝而睜得圓溜溜的，“林幽姐竟然跟我們同校了？”

        賀蕭被她的表情逗笑，“是啊，她帶高一2班和5班的語文。”說完又小聲補了一句，“幸虧不帶咱班。”

        何夢川沉吟，“2班和5班啊……”突然想到什么，轉身問，“2班？那不是曲坤班嗎？他現在是林幽姐……不對，林老師的學生？”

        也不知怎么回事，賀蕭極不樂意從她嘴里聽到這個名兒，他皺眉瞥向別處，“……啊，所以呢？”

        何夢川似乎對這名字開始發散思維，邊走邊自言自語：“曲坤變化也挺大的，都快比我高一頭了。”說著側眸看自己肩膀，再轉頭瞧賀蕭頭頂。

        后者被她從頭到肩膀打量這一番，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停下腳步，何夢川不明所以，也停下來，“怎么了？”

        賀蕭沒好氣地強調，“我比他高！”

        “……”

        還是一樣幼稚，何夢川忍笑上前拽了他一下，“行，你高，趕緊走吧，我媽都等急了。”

        賀蕭原本還挺郁悶，可低頭瞧一瞧剛無意間被女孩握了一小下的手臂，那點郁悶瞬間就煙消云散了。

        何田果然已經到了，遠遠地，她沖賀蕭招手。雖是許久未見，可何田卻一如既往熟稔自然，使得賀蕭臉上那一絲久別重逢的赧然也漸漸消散，他笑著迎上去，喊了聲“阿姨”。

        何田打量眼前的少年，許久未見，他成熟了不少。

        “本來阿姨想提前給你打個電話，夢川非說等她來學校以后再……”

        “媽！”何夢川慌忙打斷，小聲催促道，“咱快走吧，我有點餓了！”

        “行，也不讓我跟賀蕭敘敘舊……”何田一邊開車門，一邊對賀蕭眨眼，終究是把那句話戲謔地說了出來，“今天看到夢川有沒有很驚喜？”

        何夢川已經坐到車上，聽到這話整張臉瞬間紅透了，她沒頭沒腦地瞪賀蕭一眼，“嘭”地關上門。

        賀蕭：“……”

        何田哈哈笑著沖他擺手，“賀蕭再見！”

        后者愣怔著目送車駛離，往回走的路上腳步突然停下，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既沒回答何田阿姨的問題，也沒跟人說再見。

        賀蕭懊惱地撓頭，可撓著撓著卻仿佛撓通透了似的——那問題根本無須回答，他的驚喜全寫在臉上，想藏都藏不住。而何夢川特意沒讓何田阿姨提前告訴他，大抵也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吧？

        賀蕭越想越高興，繼續往學校走。天氣預報說未來一周都是好天氣，此時恰好陽光明媚，天朗氣清。

        母女倆一進家門，驚喜就搖晃著尾巴迎上來。

        苑持和何田已經領證有一段時間，搬過來后，他在原本放綠植的地方給驚喜安置了一個舒舒服服的小窩。在他的反復叮囑下，驚喜顯然也知道家里的小主人身體嬌弱，因此每次走到何夢川旁邊都會放慢腳步，連撒嬌都是小心翼翼的。

        其實何夢川復學這事，何田原本一直持保留態度，還是苑持和驚喜的互動點醒了她——某天苑持小聲對驚喜說，“驚喜，夢川不高興，快去逗逗她。”

        彼時何田正在收拾書桌，聽到這句話卻猛地如墜冰窟。她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夢川不快樂。她時常盯著書包發呆，很少笑，甚至很少說話，就像一朵甘心枯萎的花蕾，還沒綻放就對世界沒了期待。

        這是件極可怕的事。

        思索再三，何田最終妥協——沒能給夢川一副好身體已是虧欠，何必在給她心上加一道遺憾？

        由于沒參加中考，何夢川回校稍微費了些周折。但因之前候慶山的事何家沒過度追究，且何夢川又一直名列前茅，學校商討過后準許何夢川回校就讀，只是次年仍需參加中考，到時再以跳級生的身份進入高二。當然這都是后話。

        何夢川能和賀蕭同班，其實也是何田特意爭取來的，當然也征求了何夢川的意見，也就是說在回學校之前，何夢川就已經知道自己會和賀蕭同班。

        賀蕭之外，熟面孔還有米小格和卞東城，其他熟識的同學，曲坤在2班，文啟明在4班，楊華和柯宇在5班，李茹茵在藝術班。

        何夢川現在的身體狀況比先前好轉很多，只要不受刺激和劇烈運動就沒什么大問題。

        四月，她終于脫掉棉服，和其他同學一樣穿上校服，只是因為太瘦，校服里面總顯得空蕩蕩的。

        賀蕭擔心她被人給撞著，所以總有意無意提防她獨自出教室，只要她出去，賀蕭必定巴巴跟在后面。除此之外，每節課后他會習慣性拎一拎何夢川的保溫杯，若發現里面水少了，就立馬拎出去幫忙接水。

        這會兒剛下課，老師前腳剛走，何夢川就準備出去，賀蕭還在做題，抽空提醒道，“你杯子里面還有水。”

        何夢川側身貼著他后背出來，手無意在他肩上撐了一下：“我不去接水。”

        賀蕭背脊不由挺直，筆尖一頓，扭頭問，“那你去廁所？等我一下，我和你……”

        話音一落，卞東城大笑著湊過來，“賀蕭你現在怎么這么粘人？當心人家夢川妹妹煩你。”

        賀蕭一愣，轉而看何夢川，“你煩我？”

        被卞東城那么打趣，何夢川本來就有些難為情，賀蕭又問得這么直接，她一時竟不知該怎么接。

        遲疑間米小格走了過來，“我剛好也去廁所，我們一起吧。”

        說完挎著何夢川胳膊，倆人親親熱熱出去了。

        卞東城抱臂道：“瞧，這才是人家女孩子的標準動作，你一個男的總跟著像什么樣子？”

        賀蕭越發陷入自我懷疑，幾分煩躁地把卞東城趕走。

        眼看就要上課，何夢川還沒回來，賀蕭沉不住氣，索性出去看看。誰知剛走出教室，就見2班門口何夢川正和曲坤聊著呢，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賀蕭一口氣堵到胸口，抬腳走過去。

        曲坤先看到賀蕭，隨口跟他打了聲招呼，轉而對何夢川說，“馬上上課了，那回頭我再找你。”說完就走了。

        何夢川轉頭看賀蕭一眼，原本六分的笑意收斂得只剩下三分，“我們也回去上課吧，老師快來了。”

        賀蕭忍耐地呼出一口氣，“曲坤還要找你說什么？”

        何夢川搖頭，“不知道。”

        “他剛不是說回頭再找你？”

        何夢川已經走到教室門口，扭頭瞧他，“那就是一句套話，就跟回見一個意思。”

        賀蕭：“……”

        上課上到一半，賀蕭越想越酸氣，跟那笑得那么開心！有什么好笑的？！

        憋不到下課了，賀蕭從本子上撕下小半張紙，龍飛鳳舞寫了句話，轉手丟在何夢川桌上。

        何夢川正在做題，定睛瞧一眼：【你和曲坤剛才聊什么？笑得那么開心。】

        她轉頭看賀蕭，繼而用口型問，“我笑了嗎？”

        賀蕭一噎，把紙搶過來加上一句，【笑了！！！！】

        何夢川盯著那四個嘆號陷入思考，好像是笑了，但那不是挺客套的笑嗎？

        她在紙上回復道：【好好做題，下課再說。】

        賀蕭：“……靠”

        何夢川瞪他，后者賭氣不理她，悶悶趴在桌上。

        沒一會兒面前多了一張方方正正的紙，上面寫著秀秀氣氣一行字。

        沒錯，何夢川還是決定哄他一下，用他喜歡的方式。

        【傻子，我跟他是客氣的笑。】

        賀蕭盯著眼前這張紙，唇角漸漸勾起二百五十似的傻笑，筆下卻寫道：【誰是傻子？你跟我怎么不客氣一下？】

        何夢川：【你確定要？】

        賀蕭：【……還是不要了，你還是叫我傻子吧。】

        何夢川拿著兩種字跡的紙險些笑出聲，她快速瞥一眼講臺，快速寫了一句話，翻轉過去給賀蕭看：【好好做題，不準再傳紙條，不然別怪我對你太客氣。】

        賀蕭這下乖了，極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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