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大腦宕機了好一會兒，看看窗外又看看他，既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又覺得簡直是在胡扯。

        足足三分鐘，大腦才終于重啟，唐果正襟而坐，打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賀總認為，什么是……接吻？”說到這個詞她很明顯哽了一下，硬著頭皮說完的。

        賀蕭顯然也哽住了，握著方向盤的手僵了一下。

        “接吻就是……親……”

        “親嘴對吧？”看到他明顯發窘，唐果反而覺得舒坦了，“所以你先前說的那兩次壓根不算接吻，只有嘴巴碰到才算。”

        賀蕭耳根倏地發紅，剛才和她親完都沒這么窘。

        唐果對他此時的樣子卻極為喜聞樂見，自從穿越回來后，她還沒從他這這張成熟帥臉上看到這么有意思的表情呢。她不由笑起來，先是捂著嘴，后來索性放手開懷大笑。

        賀蕭偏頭瞧她兩眼，明明幾分無奈，卻似乎被她感染了似的，也扯唇笑了。

        車又開了十幾分鐘，駛進汀香名居的大門，賀蕭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崔秘書打來的，他直接用車載藍牙接通。

        “賀總，有個重要文件需要您馬上手寫簽名。”

        “知道了。”說完掛斷電話。

        怕耽誤他工作，唐果開口道，“把我在這兒放下吧，沒幾步路了，我走回去。”

        賀蕭卻執意一路把車開到她家樓下，熄火，轉眸瞧她，須臾幾秒過后隨手拎起她膝邊的提包。

        “走吧，送你上去。”

        “我自己就可以。”

        “太重了，我送你。”

        唐果抿唇，沒再反駁。

        安靜的電梯上，不知為何，先前已經消弭的尷尬和曖昧又開始彌漫開來，唐果假裝看微信，然而微信里只有他一個好友，連朋友圈都沒得看。

        好在電梯很快到達，唐果默默舒了口氣，兩人一前一后跨出電梯，幾步之外就是唐果家門口。

        賀蕭腳步頓住，把拎在手中的提包遞給她，看向她的目光如映在冷湖上的暖陽，“等我忙完再來找你。”

        “嗯。”突如其來的赧然讓她不敢抬頭，“你快回去吧，崔秘書還在等著。”

        “那就讓他等著。”

        話音里的暗啞驅使著唐果抬頭，而他眼眸中有如深不見底的漩渦令她沉淪。賀蕭突然笑了笑，“好好學習。”

        唐果一愣，隨即收回目光，暗暗責怪自己被他的皮相蠱惑，像個花癡一樣。

        “我知道了，謝謝你……送來的書。”她故作老派地擺手，轉身打開門上的指紋識別面板。

        身后隨即傳來一聲低笑，唐果忍著沒回頭，悶聲問，“笑什么？”

        “沒什么，”他輕咳一聲，“你剛那么厲害，我以為你會來個吻別什么的。”

        唐果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心砰砰直跳，反應過來想反殺幾句的時候，回頭發現那人已經走了。

        她幾分恨恨地咬唇，倏忽間卻又毫無預兆地抿唇，唇角掩不住的笑意。

        唐果正式開啟“奮發圖強”模式。

        上一世的優秀全憑高超的智商，因身體原因從來沒有過點燈熬油的經歷，這一世她目標極為明確，她要盡快完成高中三年的學習，然后參加高考。

        她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商陽大學漢語言文學，時間一年半。

        細說起來，這目標有幾分急功近利的考量，理科類專業她擔心更新換代太快，自己脫節這么多年可能會跟不上節奏，文史類雖然也有難度，但更多的是積累和積淀，她也更有把握一些。

        唐果還給自己定了個短期目標——半年后先參加高考試試水。然后再拼一年，正式參加隔年的高考。

        目標明確后，唐果每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也不跟劉阿姨去買菜遛彎了，每天撲在書桌上看書、背誦、刷題。就連有時賀蕭找她，都不得不在她的要求下長話短說。

        這天賀蕭又被敷衍了幾句后掛斷電話，他聽著電話那頭一連串的忙音，眉頭皺起來。

        正巧崔秘書從副駕回過頭來跟他匯報行程，一眼看到賀總冷著一張撲克臉，一時之間竟沒敢開口。

        賀蕭把手機往旁邊座椅上一丟，單手松了松領帶，“有話就說。”

        崔秘書下意識吞了下口水，“晚上吳總要宴請您和邱總，讓我轉告請您務必前往。”

        賀蕭抬手捏眉心，他已經收到吳應周的微信，正想著怎么搪塞。

        崔秘書斗著膽子提醒，“上回吳總約您，您也拒絕了，再拒絕的話……”

        賀蕭抬眸睨他一眼，崔秘書立刻識趣地閉上嘴。

        沒一會兒，賀蕭探身把手機撈過來，給邱恒發信息。

        【今晚吳總請客，你過去一趟。】

        【你又不去？】

        【沒空。】

        【不會是怕吳佳慧也在吧？哈哈行吧，要我說吳佳慧也不錯啊，家世好，又跟你年齡相仿。】

        賀蕭懶得理他，邱恒卻沒完沒了：【不會打算真跟唐果磕到底吧？那你可有的熬了。】

        被戳中痛點的賀蕭微微蹙眉，又倏忽想起最近唐果的冷落，心里更加沒底，想問邱恒，又怕被他潑一身冷水，沉吟須臾抬頭看崔秘書。

        “崔。”

        崔秘書應聲回頭，等著這位陰晴不定的爺開口。

        賀蕭皺眉斂目，斟酌著問，“打個比方，如果有個女生，跟你有過……親密接觸之后，又對你不冷不熱的，大概、可能是怎么回事？”

        崔秘書沒想到這位爺問的居然是情感專線，他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試探著回答，“大概得看是什么程度的親密接觸吧，是親一下還是……睡……呃，就情況不太一樣。”

        賀蕭眉心一跳，單手抵唇輕咳，“……大概是親了。”

        “親一下之后，女生就不冷不熱了？”崔秘書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可能是對男的吻技不滿意？”

        賀蕭的臉色霎時更冷，“什么玩意？”

        崔秘書趕緊閉上嘴，不敢再發表任何看法。

        司機小杜往后瞄來一眼，隨即被賀蕭逮住視線，“你看什么？你有不同看法？”

        小杜平時就有點話癆屬性，針對這個問題他早就憋半天了，“我想問問，這親過的倆人是誰主動？”

        “……男的主動，”想了想又補充，“女的好像……也挺配合？”

        “那這倆人是啥關系？”

        賀蕭一噎，“……朋友？”

        “那就是了，”小杜右手打了個響指，“朋友關系卻有了越界行為，我猜這男的大概也沒表白吧？”

        賀蕭一噎，“是……好像沒表白。”

        “人家姑娘十有八九把這男的當渣男了。”

        “什么？”賀蕭后背猛地離開椅背，覺察到自己反應太大，又坐了回去。

        他不由回想兩人接吻之后的這段時間，似乎唐果對他的冷落的確是有個過程的，最初幾天還好，越往后來就越顯得敷衍，后來發展到竟然常常不回他的微信。

        此時結合小杜的分析，大概是她本來還滿懷期待地等著被表白，結果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然后失望，再然后心灰意冷，最后就不想理他了？

        小杜在后視鏡中捕捉到賀總一臉憋屈的表情，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賀總不會是在“無中生友”吧？壞了壞了……捅馬蜂窩了。

        夜深微瀾，賀蕭又一次失眠，今天他既沒喝咖啡，也沒喝濃茶，卻一點睡意都沒有。要知道在遇見唐果之后，他已經許久沒再失眠過了。

        房間里暖氣開得足，空氣急躁而悶熱，賀蕭翻身下床，踢踢踏踏走到廚房，從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旋開蓋子喝了幾口，然后低頭看手機。

        他和唐果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下午。

        【孟老師車禍住院，我想去看看他，你要不要一起？】

        【好，周六聯系。】

        【你在干什么？】

        【吃飯。】

        【有什么好吃的？】

        瞧瞧，聊著聊著就沒動靜了，好在她答應要一起去看望孟老師。

        賀蕭中午得到孟老師住院的消息，卞東城告訴他的，順便問他要不要去探望，彼時他還沒確定行程，就沒給出確切答復。

        現在唐果既答應一起去探望，他的行程便也確定了，賀蕭暗暗松了一口氣。

        時間很快來到周六，賀蕭早早在汀香名居門口等，唐果不讓他進去，說怕爸媽出門遇見不好解釋。

        話雖說得不差，可賀蕭卻覺得極憋屈，他想趁著這次見面好好跟唐果聊一聊。

        思忖間，唐果已經從小區門口走了過來，令人意外的是，她今天的打扮特別不同尋常。一身及膝淺駝色大衣，內里是黑色高領毛衣，下面著一條淺咖色闊腿長褲，長發蓬松而柔順，隨著她極富跳動感的步伐折射著光澤感。

        賀蕭愣了一會兒，下車去開副駕駛門，唐果淺瞄他一眼，抿唇上車，賀蕭才留意到女孩唇上涂了淺淺的口紅，顏色與今天的衣服相得益彰。

        賀蕭緊接著上車，忍不住偏頭過來打量她，“不冷嗎？”

        唐果沒看他，“開春了，不冷。”

        賀蕭默了默，把空調溫度跳高了些，今天稍許降溫，以她日常把自己包成“粽子”習慣，穿成這樣大抵是不暖和的。

        “安全帶系一下。”他提醒道。

        唐果邊看手機邊用右手扯過安全帶，拉到胸口的位置，手機暫時放到膝蓋處，左手接過安全帶，“咔噠”扣上。

        她從一上車就開始看手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賀蕭默了默，沒忍住問道，“看什么呢？”

        “看題。”

        “什么題？”

        “……”

        又沒音了，就跟平時微信聊天一個情形，最初還敷衍著聊幾句，到后來回復都懶得回。

        賀蕭憋屈極了，可多少還有些理虧。

        誰讓他親了人還沒個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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