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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鴿子花樹/文

        2022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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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氣氛靜默。

        深夜微涼的風吹過，月光落在抬起的機械手上，仿佛戴上了一層薄薄的蕾絲手套。

        金屬的尖銳輪廓被柔化，攻擊性都藏匿于銀光之中。

        緹古猩紅的眼珠跳動了一下，動作輕柔而珍重的撫平嘴角處隆起的人皮。

        江戶川亂步能看出來這個機器人對于人皮的看重是想要得到人類的承認。

        可正是因此———人類怎么會認同一個剝皮的怪物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飼養、保護人類的幼崽就更奇怪了啊。

        “那、我、先、走、了。”

        緹·機器人·古認為自己已經和江戶川亂步說清楚了，并且躲貓貓游戲也存檔成功了。

        她轉身離開。

        車窗合上。

        獲得足夠多線索的名偵探瞇起眼，看著玻璃上緹古有些朦朧的背影。

        “機器人小姐看來很快就會知道悲傷是什么感受了。”

        在筆記本上給機器人畫小像，分析出了一個人物小傳的國木田獨步筆尖停頓，驚疑不定的重復了一遍：“……亂步先生您說的是…機器人小姐？”

        女孩子？？？

        “是哦，而且是很單純好騙的女孩子。”

        一個沒有得到過創造者教導的特殊生命體，哪怕是人類幼崽無意間的一個稱呼，也可以瞬間拉滿她的好感度，獲得她的保護。

        江戶川亂步低頭，帽檐的陰影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名偵探清亮的少年音有些沉悶：“機器人小姐的才能，根本沒有被人重視過。”

        所以才會在人類的身上尋找著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認同感。

        甚至還會因為過于在乎人類的目光開始改變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她太過好騙好哄，無法確認身份的無皮尸體不可能只有那一具。

        國木田獨步咽了咽口水：“……是、是這樣的嗎？”

        難道———是高瀨會首領欺騙強迫不懂人類社會規則的機器人小姐嗎？

        龍頭戰爭的橫濱，整座城市幾乎都侵泡在血泊里。

        尸體、火拼、交易，外界的虎視眈眈，政府的視若無睹。

        機器人帶著他看見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卻不是最黑暗骯臟的那些。

        以小見大，名偵探先生之前沒看見，現在都看見了，自然也能推理出剩下的全貌。

        被提前通知的軍警帶著清道夫過來，皮笑肉不笑的和一號扯皮，話里話外都是最近黑手黨的動靜太大了，給大家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一號：“……？”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么？

        他們是黑手黨啊喂！

        為什么要在乎會不會造成麻煩？

        一號翻了個白眼，帶著人離開，壓根不在乎軍警會怎么做。

        逮捕？說什么笑話啊———

        江戶川亂步瞇起眼睛：“走吧，回偵探社。”

        路過丸善商場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蛋糕小姐說今天要去買衣服，帶著國木田獨步進了商場。

        然后在xx店找到了緹古留下來的銀白色腕表。

        “…看來蛋糕小姐真的被與謝野嚇到了。”

        -

        不知道自己被江戶川亂步看穿了的機器人拋下被軍警纏住的一號，從無數機械昆蟲眼線中找出機械蜜蜂現在的位置。

        人影不斷在房屋之間穿梭，最后停在一家飯店外。

        緹古微微抬頭，視線穿過樹葉的縫隙。

        二樓的房間亮著朦朧的小夜燈，五個孩子在黑甜的夢境中沉睡。

        這些天賺來的錢在ai幽靈洗錢的時候，還分出了一小部分打入了咖喱飯店老板的賬戶，名義上是中獎的獎金，實際上是幼崽的生活費。

        本體對于機器人挪用組織公款養小孩的事情沒有什么反應，默認這是機器人提前預支工資了。

        雖說平時她都在嘲笑機器人幼崽控，但她并不會一直干涉監控自己馬甲的選擇和生活。

        她們可以在創建組織的過程中獲得自己的羈絆，實現自己的理想。

        只要不會傷害「啄木鳥議會」。

        緹古悄無聲息的落在二樓陽臺，她打開玻璃門，輕巧的腳步停在房間門口。

        機械手扭開了門把手。

        黑暗中無比醒目的猩紅眼珠準確地看向了睡在上鋪的幸介。

        根本不會收斂氣勢———剛從交戰地中出來的機械怪物周身殺氣凜然，在看見幼崽過后更是不自覺的氣勢節節攀升。

        好、好可愛！

        「ai幽靈：…你不會想把幼崽砍了吧？」她是開玩笑想要讓機器人放松一下，誰知道這個一根筋的大傻子真的信了，還非常認真的和她解釋。

        「機器人：不、砍。我、保、護、他。」

        ai幽靈控制著機械蜜蜂飛到窗邊，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被機器人當寶的幼崽。

        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看起來除了小一點，和別的人類也沒什么區別啊。

        搞不懂。

        被嚇醒的幸介也搞不懂。

        他才進入正常的生活沒多久，在看見「爸爸」的那一刻，無數噩夢全部向他涌來。

        永不停歇的毆打辱罵，撿垃圾賣的錢也全部都被賭徒送到了賭場醉生夢死，甚至還要面臨恐怕會被送進‘屠宰場’變成交易的貨物。

        小小年紀就看見了許多有的人一輩子都無法看見的東西。

        甚至他逃出來的那一天，賭徒剛放下狠話要把他給賣掉換錢。

        可后來再見，「爸爸」已經成為了高高在上的黑手黨領隊，并且已經遺忘了自己還有個拖油瓶兒子的事情。

        一段時間的安穩生活，幸介以為自己已經有可以擁抱幸福的權利了。

        作之助很好，咖喱飯店的老板大叔也很好。

        可他一直卻像是飄在半空中，現在的美好虛幻的如同泡沫，一戳就破。

        今晚機械怪物的出現，戳破了他在逃避、不愿回想的過去。

        弟弟妹妹們剛被撿回來。幸介想，自己必須要擔起大哥的責任。

        不能讓「爸爸」傷害他們才行。

        幸介強忍著恐懼，對「爸爸」伸出手，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爸爸。”

        緹古歪了歪頭，情緒的數據分析反饋告訴她———人類幼崽在恐懼。

        為什么呢？

        是因為她一直沒有來看幼崽，把幼崽交給“人販子”織田作之助飼養，他受到了委屈？

        機器人看了眼其他四個還在迷迷糊糊睡覺的小孩子，這就是本體說的危險嗎？

        不知道為什么———她對于「兄弟姐妹」這種關系感到燒主板。

        父母長者的愛應當是唯一的。

        似乎有人這樣和她說過。

        幸介在她看向弟弟妹妹的時候整個崽都恐懼的開始發抖了。

        他失聲喊道：“爸爸！！！”

        懂了。

        果然是因為受到了委屈。

        所以才會一看到她就表現出恐懼，伸出手希望能得到安撫，能夠逃離這里。

        緹古把他抱下來。

        她終于做了之前想做的事情。

        冰冷的機械手撫平幼崽炸起的柔軟頭發———就像人類親子之間那樣的親昵摸頭。

        “別、怕。”

        感覺自己腦袋都要被薅掉了的幸介差點哭出來，也是因此，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爸爸」卡頓陌生的聲音。

        他握緊了小拳頭，被帶著離開飯店二樓的時候還在想著反抗的辦法。

        但是卻都被否定了。

        以往反抗得到的是賭徒的一頓胖揍。

        現在反抗肯定會得到黑手黨「爸爸」的槍子兒。

        幸介不想死。

        他想活下來。

        然后加入港口mafia，保護織田作之助，滅了「爸爸」的黑手黨組織，給自己報仇。

        為了這個理想，幸介愿意付出一生的努力。

        ……

        幸介失蹤了。

        這是織田作之助第二天中午才得到的消息。

        原本小孩子就睡得沉，睡得久。

        幸介是被機器人的氣勢精準打擊嚇醒的。

        弟弟妹妹們在大哥幸介的保護下安安穩穩的睡到了天明，然后發現幸介不在也只以為是早就起來了。

        咖喱店老板也以為他又出去找加入黑手黨的辦法了。

        直到中午開飯幸介都沒有回來，咖喱店老板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面對從港口mafia匆忙跑回來的織田作之助，他把人拉到二樓來，但中途織田作之助似乎發現了不對，直奔陽臺。

        那里掉了一塊小小的人皮碎片。

        晴天霹靂。

        現在橫濱里世界對于「人皮」可謂是敏感到了極致，大家都知道這是高瀨會的「那位大人」的特征。

        凡是「那位大人」出手過的交戰地，因為機械的變化撕扯人皮會留下碎片。

        而昨晚剛從交戰地出來的機器人更是毫無遮掩，直接就翻上二樓抱走了幼崽。

        雖說機器人通過數據分析得到了人類對于她套上「包裝袋」的好感大于她穿上「衣服」的好感，但之前穿上的「衣服」也沒有因此換下。

        再加上沒人敢攻擊她的臉，可不就變相的在各個組織眼前留下了固定的面容，直接眼熟了。

        織田作之助手都在抖。

        他還知道更多的事情———「那位大人」是幸介的父親。

        那個一直虐待幼崽的變態！在加入了黑手黨過后更是毫無顧忌！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紅發青年。

        幸介現在很危險，十分的危險。

        他會死。

        這讓好不容易擁有了家的織田作之助無法接受。

        “我知道幸介是被誰帶走了，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解決。其他的孩子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老板你最近也先別開店了。”

        紅發青年第一次露出了屬于鯊手的鋒芒。

        在幸介說出他有一個很厲害的黑手黨仇人時，依然決定收養他的織田作之助就做好了面對這件事的準備。

        他一定會親手把那個虐待小孩、殺人不眨眼的危險分子送進監獄！

        ……

        是的，在本體昏迷當睡美人，ai幽靈兢兢業業當007社畜的時候。

        難得休息的幼崽控·傻黑甜·機器人被憤怒的織田作當成了大boss。

        而大boss現在卻高高興興的帶著幸介去了游樂園。

        雖然她沒了議會的工資，但是幽靈還有工資呀！

        包下整個游樂園哄幼崽開心的緹古蹲下身，猩紅的眼珠沒有看旁人的詭異冰冷，意外溫潤的像是一對上好的紅寶石。

        雖然氣勢一如既往的嚇人。

        “去、玩、嗎？”她捧著手上的兔子蛋糕，歪頭看著煥然一新的幼崽。

        被嚇了一個晚上的幸介接過兔子蛋糕，小心翼翼的問：“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

        緹古生澀的組織著語言，努力對幼崽散發自己的善意。

        “想、要、你、開、心。”

        不想他活在恐懼害怕中。

        幸介有些不知所措：“我…開心？”

        為什么？

        尖銳的機械套上了手套，身上套著寬大的黑色風衣擋住了身體，頭上戴著帽子，帽檐打下的陰影擋住了僵硬的臉部。

        她在努力地藏起自己具有攻擊性的非人那面，將自己認為的最好的———最符合人類認知的一面展現給幼崽。

        “我、是、你、的、「父、親」。”

        “你、開、心，我、就、開、心。”

        “你、害、怕，”緹古輕輕碰了碰他頭頂的發絲，將落在上面的彩帶拿走，“我、就、幫、你、解、決。”

        “幸、介，「父、親」、會、保、護、你。”

        幸介整個崽都愣住了。

        他爸爸才不會抱著他回家。

        不會買一堆衣服和玩具任由他挑選。

        不會在高瀨會成員看向他時直接將崽攏進寬大的風衣里，藏的嚴嚴實實。

        更不會對他說。

        幸介，父親會保護你。

        幸介突然好害怕。

        好害怕因為自己的存在會給織田作之助、飯店老板、弟弟妹妹們帶去麻煩。

        他從不敢想象好運會降臨在自己頭上，爸爸會變成一個喜歡小孩子的人。他只覺得現在的爸爸在搞什么幺蛾子。

        該怎么辦？

        怎么回答「父親」……

        機器人歪了歪頭，試圖安撫受驚的幼崽。

        “幸、介、別、怕。”

        幸介更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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