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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螢蟲亂


江琮的手很涼。

        他將她的手指虛虛攏著,肌膚之間不會有太多貼近,只有若有似無的觸碰。

        若有似無,就像此時看不見的夜風,你捉不到它的形狀,但能清楚地察覺它如何撥動你的頭發。

        他們靜默地走著,身側草木繁茂葳蕤,天上掛滿沉甸甸的星斗,蛙聲蟲聲從所有暗處傳來,一聲又一聲。

        繞出一處土丘,林木稀疏了許多,星光毫不吝嗇地灑,泠瑯看見月色下的蘆葦蕩,它們在風中緩慢地搖曳,彼此摩擦,沙沙作響。

        可以了,這里已經很開闊了,喝得再多,也不至于在這樣的月光中摔跤打滑罷,為什么還不松手?

        結果江琮沒有放,她也沒有動。

        從橋上經過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駐了足。

        或疏或密的莖葉之中,隱隱有淡綠色的光點在漂浮,如同星辰墜入湖水,正隨著柔波微微蕩漾。

        泠瑯說:“是流螢。”

        江琮附和道:“是流螢。”

        他仍舊不放開她的手,甚至還摩挲了一下手背。

        泠瑯抬起頭,在忽明忽暗的光中仔細看他的臉:“你喝醉了?”

        “有一點。”

        “你本可以不喝,他只是想找個理由讓人陪酒罷了。”

        “可我若不喝,都不知道夫人從前做過這么多事……黃山紅石刀是你殺的?他死于巔峰之年,當時引起了不小轟動,卻無人能說清到底喪命于誰手。”

        江琮低笑著注視她:“沒想到是夫人所為,那年你應該才十六?”

        泠瑯哼了一聲:“是十五歲半。”

        她輕輕掙開了他的手,蹲在浮橋邊緣,伸長手臂往水中夠去。

        “什么紅石刀,名聲雖大,實則廢物,”少女一邊找尋,一邊低語,“當時我跟著師父已有兩年,卻沒學到一招半式。”

        “那天我問,什么時候才能學東西,她指著街對面正在開什么西南武會的茶樓,說若我殺掉里面一個人,就可以學。”她翹著手指,小心翼翼地湊近某只閃爍著熒光的小蟲。

        “我選擇的人有多厲害,她教我的東西就有多厲害。”

        “是烏有手伶舟辭的作風,”江琮聞言輕聲道,“所以夫人就選擇殺掉紅石刀?”

        泠瑯捉住小蟲,卻不急著站起,反而脫了鞋襪,坐在橋邊弄起水來。

        “也不算,當時我并不算見過很多世面,分辨不出茶樓里誰足夠厲害。我殺他,只是因為他看起來最討厭。”

        “如何討厭?”

        “調戲茶娘,口出狂言,還說刀者壞話,這算不算討厭?”

        “那他的確該死。”

        泠瑯笑了一下,這算是她初出茅廬的第一戰,時至今日,她還記得血是如何的滾燙,刀影是如何連綿,對方的身軀轟然倒地時又如何暢快。

        “我若事先知道那是什么人物,或許并沒有對戰的勇氣。”她垂目注視手心里的小蟲,它乖巧安靜地伏著,并不掙扎動彈。

        江琮在她身邊盤腿坐下:“但你還是把他殺了。”

        “但我還是把他殺了,”泠瑯重復了一遍,“從那天起我便知道,恐懼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它只能阻礙你揮刀的手臂……我寧愿勇氣因無知而生,也不想被謹慎中的恐懼裹足。”

        江琮忍不住輕笑,這句話換做世上任何一個人來說,都蠢得可怕,但說話的人是她,那便十分有道理。

        她的確有這樣的本事,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

        干凈的,小獸一般的瞳仁,永遠興致盎然,永遠不會退散。

        “所以,殺了紅石刀,伶舟辭教了你什么?”他問。

        泠瑯用手指撥弄掌記心螢蟲:“你猜猜?。”

        “……探云三變?”

        “對了。”

        “這是烏有手的絕技,她倒是慷慨。”

        “從那以后,她的確對我很慷慨,把我帶在身邊行走,教會我江湖上生活的道理,那些朱門大院,錦繡金樓,她能去的地方,我必然也能去。”

        “那為何逃出來了?”

        泠瑯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小蟲開始不安分地爬來爬去,她有些玩膩了,卻不舍得立即放走,她示意江琮攤開手掌,自己收攏手指,倒扣覆蓋在他掌心。

        肌膚相觸的一剎那,泠瑯看著青年在夜色中幽暗的雙眼,忽然想起春末夏初的某個深夜,她在花叢中捉了蟋蟀,也是這樣放到他手里。

        當時她覺得,這個溫溫柔柔的病弱公子好似有心緒不佳,便編造了話來安慰他,他也有五句藏三句地同她周旋。

        有些奇妙了,夏天還未過盡,她竟然又捉了一只小蟲,同他說的,卻是些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那些話,她還從未對別人說過。

        怎么會這么自然而然就講出來了?泠瑯怔怔地同江琮對視,忽然明白了原因。

        因為他能懂。

        即便是三言兩語的輕描淡寫,他也能懂得字里行間中隱匿的情感,能撥開層層掩映著的表象,輕松尋到中間那那顆微微顫動的內核。

        她說紅石刀討厭,他就說她的確該死,她說她寧愿擁有無知的勇氣,他就看著她微笑,好似那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實。

        那些話輕狂又自大,他卻一點沒反駁。

        泠瑯用手臂撐在身后,仰面看著天上星斗。

        她應該會想念他的,在不知多久的將來,如果還能看見似曾相識的星空,那她會想起他。

        “烏有手很喜歡我。”

        泠瑯終于回答起那個問題:“她說我擁有足夠的天賦和心性,實在不該浪費掉,她把我當成她自己來培養。”

        江琮輕輕唔了一聲:“夫人會喜歡那樣嗎?”

        泠瑯閉上眼,嘆了口氣,她真的會懷念他。

        “不喜歡,所以我逃出來了,并且沒有半點內疚之心,”她喃喃,“她教我武功絕技,教我生存智慧,我作為弟子卻走得毫不留情,世上任何一對師徒都不該如此。”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江琮淡淡地說。

        泠瑯索性仰面躺下倒在木質橋面上,腳趾踢蹬著冰涼湖水,心中忽地漫上悵惘。

        她說:“她想讓我像她一般狠辣無情,游離于所有規則之外,偏偏又極力去控制我,馴養我,這難道不是一種矛盾?”

        江琮望著映著月光的湖水:“也是一種摧折。”

        泠瑯痛快地說:“所以我跑了……當她徒弟這些年,我幫她殺了很多人,擋過數不清的仇敵,也配合她做成了許多事,縱然她是我師父,我也并不欠她。”

        江琮忽然說:“夫人對世俗上的名分看得很輕,只在乎是否欠了人情。”

        泠瑯默了默,這的確被他說中,師父也好,父親也好,這些概念對她來說只是虛浮聯結。

        真正的師父,在還了人情后便可以斬斷,虛假的夫君,日后或許還能拿來想念想念。

        這種想法很奇異,卻又被他一語道破了。

        真要命。

        月亮攀升到高處,二人安安靜靜地又吹了一會兒風。

        江琮說:“螢蟲還要嗎?”

        泠瑯仍是躺著:“放了吧。”

        江琮便把它往水中輕輕一拋,蟲兒似乎沒反應過來,忘了撲扇翅膀,竟直直往下落——

        落在身邊少女光裸的小腿上。

        記泠瑯立即發覺,她抬腿晃了一晃,小蟲受驚,竟掙扎著一路攀爬,往裙擺深處爬去。

        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想起身捉拿,頭剛剛抬起,就吃痛地躺了回去。

        江琮聞聲看過來:“怎么了?”

        泠瑯痛苦道:“頭發卡住了。”

        木質浮橋本就有許多縫隙,她剛剛躺著看星星,發絲不知不覺就鉆了一縷進去。

        一時間,上身卡著不能動彈,那螢蟲又順著腿上肌膚慢慢地爬,細小觸角在看不見的暗處輕輕騷動著,留下一路難以言喻的癢。

        泠瑯哪里碰上過這種折磨,當即便顫著身體,癢得想笑卻笑不出,伸手弄頭發,卻被扯得生疼。

        江琮傾身過來幫忙,但夜間太暗,手指如何穿梭紓解,也找不出那處結。

        反而在解頭發的過程中,蟲兒愈攀愈深,似乎要往著腿根去了。

        泠瑯一把抓住江琮手臂:“先,先把蟲弄出來。”

        江琮頓了頓,借著月色,少女眼邊泛起的潮潤和頰邊紅潮被他看得很分明,她輕喘著,好似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酷刑。

        見他不動,她又出聲催促:“快點呀……”

        江琮于是坐了回去,他抬手,輕輕撩開了她的裙擺,從小腿到膝蓋,他視線在那上面一一滑過。

        “沒看到。”他啞聲說,他看見它們在輕輕顫抖,像兩段月色中的雪。

        “我感覺到了,”泠瑯幾乎帶上哭腔,她從來不知道腿還能癢成這樣,“在右邊。”

        江琮依言將裙子撩得更上了一點,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為非作歹的小東西,它正趴在大腿上,不安地閃著微光。

        他伸手去按,它卻忽然得到警覺,往腿內側滑下,滾落到深處。

        少女驟然發出一聲難以按捺的喘息。

        “一個蟲子都捉不住!”她顫著聲音抱怨,“王八夫君!”

        江琮低低地應了一聲,他撫上她膝頭,迫使她曲起腿,右手往下面一拂——

        像拂過一匹柔軟綢緞,蟲已經到了他手中。

        泠瑯終于得到解脫,她氣喘吁吁地說:“這只蟲是在報復我?”

        江琮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好似自己也受了不可說的折磨。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怎么交流。

        泠瑯在驚疑和難堪中回想,原來自己的腿能敏感到這種地步,她幾乎無法確定,那癢意是小蟲給的多些,還是某個指尖給的多些。

        江琮卻在想,今晚月色太好,可愛到他連回想都是一種不忍。

        夏日總是這般讓人不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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