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書房察危機
殷六向來覺得自己是個稱職的姐姐。所以,在她踏進王府書房,第一眼瞟見秦王的表情時,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甚至沒把后腳也踏進門檻,維持著那個一腳在門里一腳在門外的姿勢,就回頭低聲吩咐陪侍在她身側(cè)的秦王近侍毫素:“去把隨兒叫來。”
然后,她才踏進了書房。
姐妹兩一道長大,雖然通常負責(zé)堆個笑臉賣小撒嬌的是李鳳寧,也不代表殷六就只會黑著臉冷言譏諷這一種表情。特別是在她妹妹面上還帶著幾分冷笑,眼眸中卻一片冰冷暴怒的時候。
殷六微瞇下了眼,一邊走,一邊目光朝屋里另外那個斜了一下。
蕭令儀如坐針氈,眼神一個勁地朝殷六瞟,一副嫌她走路太慢的樣子。
“這么急叫我來,是什么事?”雖然明知道能叫李鳳寧氣成這樣的肯定不是小事,但殷六,行動之間卻絲毫不見半分緊張急迫。
她甚至在坐下來之后,又仔細打量了李鳳寧一回。
若遮去那雙眼睛,她的表情好像還能算是冷笑。可加上雙仿佛狂風(fēng)暴雪一樣的眼睛……
果然,這丫頭已經(jīng)快要氣瘋了。
也怪不得蕭令儀看見殷六會如蒙大赦了,“殷六姐,你終于來了!”
殷六心里發(fā)沉,面上卻一派輕松,“多西琿又跑了?”
能叫李鳳寧氣成這樣的絕不是小事。可越是這個當(dāng)口,她就越得穩(wěn)住。
李鳳寧只抬了下眼皮子,她看了殷六一眼,卻依舊冷著臉,連個白眼都欠奉,什么話都沒說。
“是李鸞儀。”蕭令儀顯然無法理解殷六的輕松,忙不迭地告狀訴苦,“她當(dāng)街?jǐn)r了謹(jǐn)安的車駕,吵嚷之后還企圖動手。”
“動手?”殷六眉頭一壓,從上到下掃李鳳寧一眼,見她不像有什么事才放下心來。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對。
這個李鸞儀什么時候安分了那才叫奇聞,就連撞馬車都有過了,這回只是攔而已,李鳳寧怎么會這么生氣?
殷六聽了卻不由訝然,不由又朝李鳳寧看了眼,“李鸞儀到底做什么了?”
“她手里藏著尖刺,上頭抹了點東西。”蕭令儀繼續(xù)說,“我去抓她手的時候,蹭破了一點。”蕭令儀一邊說,一邊朝書案上指了指。
殷六這才發(fā)現(xiàn),李鳳寧面前的書案上有一塊白色的絲帕,上頭橫躺著一根尖刺。
這尖刺做得還挺精巧。
一頭尖尖的,上頭好似涂抹過什么黑灰色的東西。另一頭卻做成了四個大小不一樣,前后位置也不同的小圈。殷六把東西拿起來,然后隔著絲帕試了試。從食指到小指的四根手指伸進圈里,再一握拳,就正好能將這根尖刺牢牢扣在手上,而那一截涂抹了黑灰色東西的尖頭,正好從虎口那里伸出來。
殷六把尖刺放回書案上之后,臉色也跟著臉色微沉。
她管著東西兩市,于買賣上的律法自然是一清二楚。在赤月,任何開了刃的東西都要拿著身牒去的。像菜刀那種家常用的還算寬松。這種明顯就是武器的尖刺,不要說隨便買了,即便只到打鐵鋪子里一問,立馬就會有伙計飛奔去告官了。
所以如果不是李鸞儀瞞著整間魏王府的人尋到了暗市作坊,便是……
她背后另有她人。
殷六眉頭微蹙,整個人轉(zhuǎn)過去面對著蕭令儀說:“你覺得怎么樣?”她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蕭令儀。
“我?”蕭令儀把手抬起來,對著殷六晃了晃,“我沒事,就擦破點油皮。”
殷六定睛看去,只見蕭令儀手上的傷口雖然有兩寸長,卻果然只是擦破油皮的淺傷口,早就不流血了。
可,這不是更奇怪了?
現(xiàn)下是冬天,誰都穿得厚,瞧尖刺短短一寸多的樣子,除非扎進眼睛,否則也不算是什么大傷口。真要傷人的話,除非是尖刺上沾了什么厲害□□,碰上一點就能死人的那種。
可既然沒有□□,那李鸞儀處心積慮地弄出這么個東西是想干什么?
“她當(dāng)時的表情,”一直沉默著的李鳳寧突然開了口,“就好像令儀就快死了一樣。”
殷六不由又看了蕭令儀一眼。
“當(dāng)時血流出來是黑的,我也嚇一跳,但后來去了御醫(yī)那里……”蕭令儀囁嚅著,尷尬一笑,“好像就是墨。”
……墨?
就是那種研磨出來后寫字的東西?
有一瞬間,殷六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可看到李鳳寧認(rèn)真的表情,她才把那句反問的話吞了回去。
李鸞儀不可能是專門來開玩笑的。
殷六眼睛微瞇,便明白過來。
她自己也當(dāng)了真,就證明她當(dāng)時是真的想用尖刺殺死李鳳寧。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陰冷的憤怒從心底竄出來,瞬間席卷全身。她的臉陰沉下來,“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李鳳寧咧開嘴,笑得人心里發(fā)寒,“安陽居然有這么念著我。”
殷六正待說話,門外卻響起一道敲門聲。
“主人,”是松煙,她走進門來,朝三人行過一禮,“巡城兵馬司嚴(yán)指揮使送了口信過來,說今晨起,安陽外城五六處地方有人散播謠言,說主人您……”饒是松煙,也有點遲疑,“說您暴戾兇蠻,當(dāng)街毆打魏王府李鸞儀小姐。”
殷六頓時冷哼了一聲。
之前殷六還只朝有人刻意挑撥秦王和魏王的關(guān)系上頭想,畢竟李鳳寧沒道理讓著李鸞儀,而李端又不可能向李鳳寧低頭認(rèn)錯。可這個消息一來,顯然事情就要復(fù)雜多了。
“早叫你把她收拾了,你拖拖拉拉地不聽。”殷六忍不住就抱怨了一聲,隨后她聲音一沉,“之前上林署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李鳳寧卻一愕,她眨了幾下眼,突然之間連怒氣都消散了幾分。她想了好一會,卻仿佛不敢跟殷六對視一樣垂下眼眸,低低說:“不是他。”
蕭令儀還在那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殷六卻只回想了一遍最近幾日□□的事情,便立時了然,“梓言?”她慢慢吐出這個名字,一雙卻只看著李鳳寧。
“不會是他。”李鳳寧抬起眼,加重語氣。
她這一句先叫殷六微怔,她看著李鳳寧堅定的眼神,卻到底是沒能把心里那點隱隱約約的念頭壓下去。
這丫頭有時候就是心慈手軟。
殷六看著李鳳寧。
如果查出來真是……
“你們……”慢了半拍終于鬧明白兩人在打什么啞謎的蕭令儀小心翼翼地說,“是在說及第樓?國子監(jiān)的書信我記得好像是梓言回來之前的事了……毫素?”
“是,那封書信是在梓言公子回來前兩天送來的。”一旁侍候著的毫素恭聲答道,“因為不知道該歸到公文里還是書信里,所以遞進來的時候問過我要怎么處置。”
“那,御史臺那封呢?”李鳳寧接著問道。
“御史臺?”毫素眉頭一皺,仔細思索后搖搖頭,“最近一個月,都沒接過御史臺的文書。”
沒有?
殷六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朝李鳳寧看去。
這個毫素可是當(dāng)今鳳后特意挑出來的人。殷六雖沒刻意打聽過,只見李鳳寧能把她放在書房聽用好幾年,可見是個穩(wěn)妥人。
她說沒有……
難道這封文書,不是走尋常路徑送進到李鳳寧書房的?
“毫素,你和松煙兩個,領(lǐng)著人把府里所有的文書全部理一遍,不論收進來還是發(fā)出去的,全部拿與各衙門一封一封地核對。”李鳳寧面色也沉了下來,她這樣吩咐,顯見是和殷六想到一處去了。
“是。”毫素和松煙兩人應(yīng)聲,告退后快步離去。
“令儀,這兩天你就留在這里,不要回去了。”李鳳寧陰沉著臉轉(zhuǎn)向蕭令儀。
蕭令儀似乎想了想才反應(yīng)過來,卻鄭重地點了點頭。
接著,李鳳寧就朝殷六看過來,“小六,你……”
“我這里你不用擔(dān)心,”殷六不用李鳳寧說便道,“回去之后我會請父親分別去一趟時家和蕭家。李鸞儀你打算怎么辦?”
“那個蠢貨,先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冷靜兩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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