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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新年番外·初雪


  “船長?”

  “嗯……”

  “船長?”

  “嗯……”

  “吶船長你倒是醒一醒啊!”

  “我說,天還沒亮,你到底在吵什么……”

  在尼克固執的起床號中,海雷丁帶著點慍怒睜開眼睛。沒有硝煙的味道,也沒有電閃雷鳴的風暴,外面只下著一點小雪,船體微微晃動著,一切都很正常。

  尼克蹲在床邊上晃著他的胳膊,小臉兒興奮的紅彤彤的。

  “到底怎么了?”

  “船長,今天是元旦哦!”

  “我知道,但這不是早起的理由。”

  “元旦,就是新年第一天呢!祝你元旦快樂!”尼克加重關鍵詞語氣,試圖讓海雷丁領會她的意圖。

  “……就為說這個你天不亮就把我叫醒?又想學游泳了是吧?!”

  眼看暗示不成功,尼克只好直接說出要求:“我都祝你元旦快樂了,船長是不是要有點表示啊?”她攤開手,伸到BOSS面前。

  海雷丁抬手揉太陽穴:“拿了圣誕節紅包才一個星期,結算年終獎還不到三天,這么快你這混蛋又失憶了?”

  尼克恬著臉道:“可是,可是今天是元旦啊,是新的一年!跟過去的都不一樣!”

  “都不一樣?那我來算算去年一年你要過多少次紅包:圣誕節復活節、情人節萬圣節、開齋節宰牲節,連佛祖誕辰日你都要過!這些都不說了,可為什么還有他媽的感恩節!?”

  尼克眨著無辜的眼睛:“這有問題嗎?”

  “問題是:感恩節是1620年五月花號到達美洲后才有的,可今天該死的只是公元1517年元旦!”海雷丁額爆青筋:“這些亂七八糟的節日都是誰告訴你的?”

  “偶爾會有個背著鍵盤的人路過,都是她說的。”尼克推卸完責任,接著無恥地道:“提前一百年而已,這不正說明船長你是高瞻遠矚、雄才大略、深謀遠慮、未雨綢繆的領導人嘛。”

  “紅包紅包發紅包!”尼克在床上蹦來蹦去,然后繼續拖他的胳膊:“起來啦起來!大家都在外面等你呢!”

  “還有大家?!”海雷丁才剛醒,馬上就有腦血管即將爆裂的感覺。

  船長室里接踵摩肩,每個人都是一副‘今天要痛宰BOSS’的興奮表情。海雷丁冷著臉一個個巡視過去:

  “卡爾?”

  “我想給老家寄點土特產包裹,新年一到,快遞爆倉又漲價了。”金毛一臉正直的解釋。

  “伊內?”

  “我、我……想買點零食點心……”土狼臉紅紅的偷瞧了尼克一眼,“圣誕節發的蛋糕券都用完了。”

  “維克多?你也會缺錢到要新年紅包?”海雷丁不可思議地看向船醫。

  “不,我只是申請三天假期而已。”維克多埋怨道:“上船這幾年一次假都沒放過,天天忙的要死。而且我要投訴就業性別歧視,為什么小混蛋每個月都有三天帶薪假,而我們什么都沒有?!”

  “是啊是啊!”

  “為什么只有隊長有假!”

  “男船員也很辛苦的!”

  群情激奮中,海雷丁大怒,冷笑一聲說:“想要假期?好啊,給我生個孩子來瞧瞧!生得出的,保胎假產假哺乳假我一起給了,每天都是五險一金加三薪!”

  話音落下,眾海盜一起陷入了沉默。

  資本家BOSS的竹杠,并不是那么容易敲的。

  就在勞資矛盾激烈的時候,海面上突然響起轟隆隆炮聲。一個水手沖進船長室大喊:“西班牙人突襲!西班牙人突襲!”

  海雷丁疑惑道:“你哥最近一直都很乖啊,今天這是怎么了?”

  尼克搖搖頭,接著若有所思地瞥了船長一眼:“不知道,說不定因為他沒發新年紅包,所以軍隊□□了?”

  海雷丁沒理她。

  撫著下巴沉吟片刻,他突然笑起來,拍了拍手揚聲說:“好吧,看來這元旦福利送上門來了,不拿都不成。大家拿起槍來,今天讓查理給我們發個大紅包!”

  “查理過來發紅包!”

  “領紅包去呦吼吼!”

  眾海盜立刻被煽動起來,揮舞拳頭沖出門,尼克也興致勃勃的背上鐮刀,從窗口跳了出去。

  船長室里瞬間清空,維克多憤恨地跺了跺腳:“該死的!每次打仗醫務室就人滿為患,這下子我更沒的休息了!”

  海雷丁笑道:“當年不是你說需要一份很忙的工作,忙到讓自己沒空去回憶嗎?怎么,都忘了?”

  “就你記性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記著!”

  “嗯,我還記得那天也是元旦左右,還下著雪吶。”海雷丁摸著下巴,興致盎然的回憶:“你在佛羅倫薩一家破理發館里,穿著一件破襯衫,凍得瑟瑟發抖……”

  公元1511年的冬天,佛羅倫薩冷的不可思議,大雪已積了四寸厚,還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天色昏暗,鵝毛大的雪片洋洋灑灑不住飄下來,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時間已經過了傍晚,城里大多數店鋪都打烊了,但在城墻邊緣一條狹窄的巷子里,一家小理發店里仍透出一點煤油燈的光芒。這家店跟貧民區里的其他理發店沒什么區別,潮濕骯臟的門面,破舊的牌子上歪歪扭扭寫著“巴勒理發”。只有一根紅白條相間的信號棍子,說明這家店里的理發師可以兼任外科醫生。

  這個年代,外科醫生的地位就是如此低下,遠不如內科和皮膚科醫生,甚至連獸醫的地位也比不上。只有最窮的人才會找理發外科醫生看病,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一般只會用刮胡刀放放血,或者用老虎鉗拔掉壞牙。

  圣誕節剛過,馬上就是元旦,眼看不會再有客人上門了,店主巴勒早早回家跟妻兒共享天倫之樂,只留下一個雇傭理發師在店里照看。

  門外的寒風野獸般嘶吼著,屋里沒有炭火盆,這個名叫維克多的年輕理發師凍得瑟瑟發抖。他身上連一件像樣的外套都沒有,只好裹著給客人理發時擋頭發渣用的皮斗篷擋風。斗篷下面是一條破舊的羊毛毯子,再下面是一件夏天穿的亞麻襯衫。襪子和鞋的洞已經多到補都補不過來,他只好學起窮人們的智慧,用破布條像纏繃帶一樣把鞋子纏起來保暖。

  這種落魄的打扮在窄巷里比比皆是,沒有任何稀奇之處,只不過如果有心人仔細查看,青年的襯衫原本質料很好,只不過長期的搓洗讓它變成了粗糙的灰白色。

  維克多湊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看一本舊書,他的視力本來就不佳,長期在這種工作環境下,更是惡化到不湊到紙張上就看不清的地步。但就是這樣,維克多依然很珍惜這點光線,店主巴勒只留下了一盎司的煤油,估計七點半就會用光,到那時,他就連書本里的虛幻慰藉都沒有,只能痛苦的蜷縮躺在硬木板床上熬過徹夜寒冷。

  這其實沒什么好抱怨的,城里所有窮人的冬天都是這么過,至少這個青年還識字,能在一個有房頂和四面墻的地方看書。

  或許這個冬天我就會得肺炎死掉,維克多想。

  不停地咳嗽,然后吐血,在持續不斷的低燒和胸痛中離開這個痛苦的世界。他自嘲的笑了笑,在曾經的世界里,肺炎還是一種很時尚的病癥。在炭火旺盛的大屋里欣賞窗外的飄雪,輕輕捂著胸口咳嗽兩聲,然后在絲綢手帕上咳下一口血——有多少上流社會的詩人迷戀這個凄美場景!

  而這一刻,他只感到徹骨的厭倦和寒冷。

  下雪時是很安靜的,除了風聲,門外沒有孩童的奔跑叫喊,也沒有騾馬叮當車轍滾動,如果不計較氣溫,還是一個很好的看書環境。維克多這么自我安慰著,用凍僵的手指艱難地翻過一頁。

  就在此時,門外的雪地上響起擦擦的聲音,一個人踏破寂靜和厚厚的積雪,走進小巷。

  從門板上嵌的那塊怎么擦都很臟的小玻璃里,維克多看見外面一個穿著黑色長外套、帶三角帽的高大身影從漫天雪花中走了過來。男人一手按著帽子,外套下擺在風中獵獵起舞。狂風和積雪并沒使他踉踉蹌蹌,他的步伐穩極了,好像走在室內木地板上。

  “這會兒怎么會有客人?”維克多納悶的想。冬天本來就是理發店生意的淡季,滴水成冰的時候沒幾個男人會想到出門刮胡子。

  伴隨著迎客鈴叮鈴鈴的響聲,門板被推開了。

  這客人身形優美結實,肩寬腰窄,個頭極高,幾乎頂在矮矮的天花板上。他穿著做工考究的鑲毛外套,一排銀扣從上縫到下,腿上蹬著及膝的棕色長筒靴,雖然被雪水污了,上半截依然锃光發亮。

  男人摘下那頂神氣的帽子,利索的抽了抽身上的積雪。他有一頭火紅色的頭發,和一張褐色的、年輕英俊的臉龐,年紀不過二十五。店面本來就很小,這樣吞吐著大量水霧的高個男人站進來,室內馬上顯得十分擁擠。

  “該死的暴發戶,該死的紅頭發。”維克多心里腹誹著。

  即使穿的衣裳再好,他依然在第一眼就判斷出對方的階級,這男人根本沒有貴族悠閑矜持的氣質,而是渾身散發著強盜般的雄性侵略氣息。維克多從心底升起了厭惡的想法,對方富裕、強壯而靈活,紅發代表了充沛的欲望和生命力。而他自己呢,貧窮、蒼白、孱弱,像個落魄的鬼魂。

  一句話沒說,維克多已經討厭對方了。他抱著胳膊,冷臉看著來客,似乎在說:暴發戶來這種小店干什么?

  在元旦這樣特殊的日子里,無論什么店的店員都會說幾句‘新年好,愿主降福’之類的客套話,維克多不友善的態度相當特殊。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只笑了笑說:

  “晚上好啊,今天可真冷。”

  他隨手脫下外套,將衣帽掛在門后。

  門板乓的關上,唯一的玻璃也被擋住了。店里街上都沒人,維克多突然有點害怕,心想是不是應該騙他已經打烊了。就在他猶豫時,紅頭發男人已徑直落座,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朝臉上比劃了一下:

  “來,給我刮刮臉。”

  這男人穿著整潔講究,胡子只有薄薄一層,看來他其實并不需要別人幫忙,但付錢的就是老大,維克多沒有辦法,只好脫下皮斗篷生起爐火,將小銅盆里結冰的水加熱。筐子里的木炭都是有數的,如果沒有客人,他再冷也不能用這些東西來取暖。

  熱毛巾、在長條皮墊上磨亮刮胡刀,維克多沉默的準備著。一個理發匠如果不會陪客人聊天,已經算失職一半了。但紅發男人并沒露出不滿表情,自己先開啟了話題,維克多用幾種單音節詞回應著。

  “說起來,佛羅倫薩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下過雪了,今年冷得實在稀奇。”

  “嗯。”

  “紡織廠的廠房也被積雪壓垮了,聽說死了不少人?”

  “是么。”

  “如果有個好大夫的話,說不定還能救回幾個。”

  “哦。”

  維克多把熱水燙好的毛巾擰干,蓋在客人方正結實的面頰上。紅發男人突然伸臂抓住了他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白凈修長的手指因為凍傷和操勞變得紅腫開裂,只能依稀看出曾經美好的形狀。

  維克多使勁抽回手腕,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冷還是因為別的,他身體簌簌發抖。

  男人拉下毛巾露出嘴,微笑著說:“看來你還真不喜歡說話。”

  “那我給您講個笑話好了。”維克多收回熱毛巾,捏著雪亮的刮胡刀,在男人臉上仔細操作起來。

  “曾經有一個手藝很好的小理發匠在港口干活,有一天,一個海盜老爺上門,兇神惡煞地對他說:‘小家伙,你來給我刮胡子,如果膽敢刮破老子的臉,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小理發匠有點害怕,但是又不能不為他服務,只好捏著刀子,小心翼翼的為海盜刮起胡子。”

  維克多用平靜的語氣講著故事,把紅發男人的右臉刮干凈,又轉到左邊。

  “或許是天太冷了,小理發匠手指凍得發僵,一不小心還是刮破了海盜老爺的臉。那海盜閉著眼睛躺著,還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流血。”

  “然后呢?”紅發男人興致盎然的聽著:“他擰下小家伙的頭了嗎?”

  維克多手指靈活,已經迅速把左臉刮干凈,又將刮胡刀移到了紅發男人的下頜和脖子。

  “沒有。小理發匠心想:‘一會兒他起來看鏡子就會發現傷口,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不如拼一把。’他趁著刮下頜的胡子,一刀把海盜的脖子給切斷了。海盜老爺的腦袋咕嚕嚕的掉下來,在理發店的地板上滾來滾去。”

  就在此時,維克多冰涼的刮胡刀貼在紅發客人的喉嚨上,不再移動。

  雪片旋轉著從天空飄下來,無聲無息地落在同伴雪白的尸體上。理發店里靜極了,過了許久,紅發男人啪啪鼓起掌來:

  “棒極了,真是好故事!”

  男人語氣輕松,唇角帶笑,連呼吸節奏都沒有變化。而維克多,則緊張地嘴唇發白。突然!他握刀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瞬間天旋地轉,維克多整個人被壓在了潮濕冰冷的泥地上。

  刮胡刀落在旁邊,連那男人的一點皮肉都沒碰到,而對方只用一只手就讓他動彈不得。

  “我猜這個笑話你并不常講吧?”男人微笑著說:“割喉的時候,手不能發抖,精力必須集中。”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胳膊被很有技巧的反折在背后,稍一掙扎就會劇痛,維克多不想呼救,悶聲問道。

  “首先,我確實是個海盜,名字是雷斯·洛薩,一般人習慣叫我海雷丁。今天我不是來刮臉的,船上缺一名有本事的外科大夫,我聽說城西牛角巷的巴勒理發店有位合適人選,這才冒雪趕過來邀請。您是維克多·弗蘭茨醫生嗎?”

  維克多沉默了幾秒,悶聲要求:“放開我。”

  海雷丁立刻松開他的胳膊,掛著友善的笑容將他扶起來。

  維克多毫不客氣地推開他的手,氣呼呼地撣掉身上的泥土。

  “憑什么你覺得我會無緣無故加入海盜團伙?要知道,你們這些人被抓住就是處死,連審判都不用!”

  “呵呵,就憑你襯衫袖子上價值一尺兩個弗洛林銀幣的蕾絲花邊,雖然它們舊了點,還是夏天穿的。”海雷丁笑著說:“你的手很漂亮,不是干活粗活長大的。而那個理發匠的故事我已經聽過一百遍了,但還是第一次聽到用如此優美流暢的語法來表達。”

  維克多緊緊攥住拳頭,這些該死的花邊他早就拆了,但因為冬天寒冷,他又把他們縫了上去,僅為了讓手腕得到一點保護。

  “家道突然中落嗎?還是犯了錯被趕走了?”海雷丁仔細觀察維克多的表情,然后肯定地道:“看來是后者呢。”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維克多尖酸刻薄地回問,他本來只想以無所謂的語氣來說的。

  “雖然不太禮貌……但我看你現在過得并不怎么舒心。”海雷丁以了然的態度說:“上流社會的成員一旦淪落到底層,是很難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養活自己的。與其在這種地方長吁短嘆蹉跎生命,不如試試別的發財機會?說不定以后還能回頭對你的家族來上一巴掌。”

  “或許我已經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種懲罰性的生活,并且對此甘之如飴呢?”維克多冷冰冰地說。

  “哦醫生,對自己誠實一點吧!”海雷丁揚了揚手,指著掛在門后的外套說:“我剛才走進來的時候,你憤恨的目光幾乎把我的衣服都戳穿了,而它只不過是釘了一排無辜的銀扣子。”

  維克多嘴唇緊閉,臉色蒼白站在原地。

  “船員們雖然粗野,但對醫生是很尊敬的,只要有真本事,他們會把你排在上帝后的第二位置上崇拜。”海雷丁溫顏道:“至于待遇,我不能保證你回到昔日的生活,但至少在這樣冷的天氣里,你可以穿著暖和的羊毛襪子喝到熱茶。而留在這老鼠洞里,你永無出頭之日。”

  維克多單薄的身體微微晃動著,灰色的眼睛被水霧充滿了,似乎隨時都要被一年來從未承受過的重負壓垮。

  半晌,他以干澀絕望的嗓音低聲說:“我無法離開佛羅倫薩,他們一直在盯著我。”

  “誰?你的家族嗎?”海雷丁皺眉問道。

  “每四個鐘點,就會有一個人來瞧一瞧我,確保我依然過著悲慘的生活。”維克多咬著嘴唇說:“最近的這一次是晚上七點,也就是現在。”

  就在此時,市中心高高的鐘塔上,傳來了低沉悠遠的報時鐘聲。

  門外寂靜的雪地上,又迎來了另一個走路擦擦作響的人。

  “你走吧。”維克多臉色慘白的說:“沒有人能反抗他們,你只是個夜里來刮胡子的客人。”

  “看來要為醫生您提供的不僅僅是熱茶,還得有政治庇護吶。”海雷丁輕松地道,他雙手手指活動了一下,發出了咔吧咔吧的動靜。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維克多輕聲驚叫,但紅發男人連外套都沒穿,徑直推門走進了漫天飛雪。

  一兩句輕聲低語后,門外傳來了拳頭砸在肉體上的悶響、嘔吐聲和□□,維克多心驚肉跳地站著。海盜并沒讓他等多久,只過了不到半分鐘,海雷丁便拖著一個昏厥的大漢走進理發店,除了一頭紅發被風吹亂了,他身上沒有留下絲毫打斗的痕跡。

  在維克多驚慌失措的眼神中,海雷丁抬腳踢上門,接著手腳麻利把大漢從頭到腳搜了一遍。在一個鼓囊囊的錢袋上,他發現了一個佛羅倫薩人盡皆知的家族紋章。

  “金盾紅球,你是美第奇家的人?”海雷丁吹了聲口哨,又用那種興味十足的眼神瞧向維克多。

  “……是的。”維克多咬著嘴唇道:“一開始我就告訴你,你不該趟這渾水。”

  “你可真固執啊!”

  海雷丁像是沒有辦法的嘆了口氣,然后瞇起眼睛想了想。維克多以為這海盜肯定會放棄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是他一輩子也沒想過的意外。

  海雷丁伸出手,咔嚓一聲擰斷了大漢的頸骨,輕松的簡直像扭斷剛出殼小雞的脖子。

  他拍了拍手,笑著對目瞪口呆的醫生道:“這渾水我趟定了,走狗已死,現在你必須跟著我走啦!”

  “你!你!”維克多嚇得渾身哆嗦,語不成句。這件事做出來,就等于他一腳踏上賊船,再也不能拒絕了。

  “四個小時一班人的話,我們要抓緊時間了,畢竟海盜進城逛街再出去得費點功夫。”海雷丁利索的扒掉死人的外套,遞給維克多:“我們得冒雪出城。”

  伸手打掉了外套,維克多一臉厭惡地說:“就算光著身子沖進雪里,我也不會穿這骯臟的衣服的!”

  “你可真挑剔。”海雷丁無奈的皺起眉頭。但從味道判斷,他也不能否認這人喝了酒、又把一些嘔吐物弄在身上的事實。

  “好吧,你將就一下穿我的。”海雷丁把自己的外套遞給他:“您這副樣子,出不了城就會凍僵在路邊的。”

  維克多接過這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黑色外套,猶豫著披在身上。

  “這是什么氣味?”他疑惑的問。

  “煙草,火藥,松木和油漆。”海雷丁笑著說:“是船的味道,你可以早早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巴勒理發店的木板門再一次打開,狂風卷著雪片呼嘯著涌了進來,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看不清去路。

  維克多裹緊外套,嘟囔一聲:“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病,這種鬼天氣跟著個不要命的海盜跑路。”

  即使只穿呢子里衣,海雷丁也不因極寒天氣而瑟縮,他將帥氣的三角帽扣在頭上,爽朗一笑:

  “這不是挺好嗎?雪天是最適合私奔的天氣啊!”

  是夜,狂風呼嘯,一個名叫維克多·弗蘭茨·美第奇的年輕貴族,跟著一個紅發海盜消失在了佛羅倫薩的雪夜之中。

  尼克:然后呢?這么順利醫生就上船了?

  海雷丁:還有點小插曲,維克多笨手笨腳的,根本爬不上繩梯,所以我把他抗上去了。

  尼克:這才不算插曲!每次他都得有人幫忙才能上船。

  海雷丁:我還沒講完。維克多鞋子丟了,褲腿卷起老高,我扛著他還沒翻過船舷,所有人都圍上來看新人的屁股和光腳。伊利亞斯那個傻孩子,沖上來就喊了一聲‘三嫂’

  尼克:我噗!!!然后呢?然后呢?

  海雷丁:然后,然后第二天伊利亞斯去醫療室消磨時間,醫生給他開了灌腸劑,并親手弄了進去。大副的□□慘叫聲從醫療室里傳出老遠,從那以后船上再沒一個人敢招惹維克多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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