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三十章,辭故人 下
“你說,墨容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旁人三五百年才能換來的鬼差一職,她三十多年就做到了,且保留了生前的記憶……她去了銀潭嶺,卻沒有帶走什么人,來見你,也把你放走了……她究竟想做什么?”慕青鳶立于窗邊,凝望著月色喃喃。
須陽坐在一旁,腦袋靠在她懷里,梳了兩個小辮子心滿意足地發著花癡。
墨容情走后,他們才發覺,天大地大卻無容身之處,便到了附近的鎮子上隨意找了家客棧休息。為了掩人耳目,慕青鳶惡趣味地給須陽梳了兩個麻花辮,大紅色的圍巾將他裹得嚴嚴實實,再用胭脂給他加了幾酡紅暈,將須陽變成了活脫脫的一個村姑。
須陽的白衣牡丹袖太過仙氣飄飄,和他村姑裝扮實在不搭,于是慕青鳶三兩下就剝了他的外衣,忍著笑沒去看他又羞澀又享受的表情,給他換上了一件青煙閣里最低等的丫頭穿的衣服,末了又覺得有些可惜,畢竟青煙閣最低等的丫鬟穿得也很誘人。
“娘子,你又給我梳頭,又給我換衣服,我好感動……”
慕青鳶當沒聽見,上下打量了一番,須陽氣質太好,遮不住怎么辦?眼睛瞥到路邊一朵大紅花,慕青鳶便摘了下來,插到須陽的頭上,這下才滿意地點點頭:“鬼中極品!就這模樣,你到了陰鬼界,也沒人敢要你!
“好啊好啊,我為你守身如玉!”
慕青鳶努力憋著笑,和白發村姑走進了客棧。
雖說這么欺負他是為了掩人耳目,但鬼都知道這么做只會更招人眼球,她只是很享受罷了。
須陽嘿嘿一笑,慕青鳶一巴掌打在他腦門上:“傻笑什么,問你話呢。”
須陽抬起頭,望著慕青鳶一點沒變的容顏,不由想起三百多年前在青煙閣的那一面,真真是傷透了心。
見須陽的神思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慕青鳶只得繼續自言自語:“據我所知,流焱宮主身邊一直有一位陰鬼界人士,名喚邢無克。他行事極為低調,但流焱宮的所作所為與他皆脫不了干系,尤其是墨家刀會雖然不知道他這么做究竟是出于情義,還是另有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定然覬覦珊瑚雪羽刀。我將刀交給墨容情,也是為了試探!
“陰鬼界……”須陽一愣,“那容情和他……”
“必有沖突。我這么做,一是因為沒有比墨容情更合適保管珊瑚雪羽刀的人,二想看看墨容情的立場,三則是最重要的,我想知道邢無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游蕩人間太久,我身為青煙閣主,卻對他知之甚少,而陰鬼界避世久了,反倒讓我覺得很危險……”慕青鳶的眉宇間頗有愁容,須陽輕輕環住了她的腰,柔聲道:“對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慕青鳶挑眉問道。
須陽搖了搖頭。
慕青鳶選擇承接六界命脈,擔負起青煙閣主的職責,無非是為了他,為了告訴他,她也離開了銀潭嶺,他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見他悶悶不樂,慕青鳶便明白他心中所想,笑瞇瞇地說:“你不會覺得我心機深沉么?”
須陽抬起頭,瞇起桃花眼:“你本來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
若非如此,怎么會聲稱和孤月刀靈合了體,欺騙他感情。
慕青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辦法,他撅嘴瞇眼的表情配上麻花辮和兩酡紅暈實在是太太太村姑了!
須陽凝望著她的笑容,沉默。
她的笑容……自銀潭嶺一別之后,就再沒見到過了。
那時她還是天樞殿主,她騙了他,他極怒之下搬離了天樞殿,到了銀潭嶺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獨自居住,此后她來找他,他從不相見,像是鐵了心要懲罰她。
孤月是她的命運,她卻拒絕了,還騙了他——這是何等愚蠢幼稚。
他認為她遲早會接受孤月,在那之前就狠狠懲戒她一下好了。
誰知她這么固執,又這么孤傲,偏不要孤月!對須陽來說,不要孤月就是不要須陽,而她只是在玩弄他罷了,這讓他更加生氣,更加心寒,索性不再見了。
再后來,他無意間透露禍天下落,引咎離開銀潭嶺,自此飄零山水間。聽聞她離開銀潭嶺,建了青煙閣,他實在是沒有忍住,去看了她。
她說,是我還是孤月。他說,須陽劍靈一直在等孤月。她說,從來沒有孤月。他說,我很失望。
須陽劍靈和孤月刀靈是他們各自的職責和命運,不應該逃避。他從不拘小節,不愛循規蹈矩,然而就像他知道什么是軍令如山,他知道自己對須陽劍靈的責任。
最后她說,那就別再見面了。
他其實很想說,我一直在等你。
“我沒有守住須陽劍靈。”他開口道,“你守了我三十年,而我卻守不住你,嶇水鎮三十多年,我每天都在想念你,慕青鳶,我太想你了。我是死人,我沒有心,可我還是難受得要命。這才是我想給你的答案,是你,從來不是孤月。”
慕青鳶眼眶紅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
因為自己的任性,因為自尊心,她毀掉了須陽孤月,她毀掉了他們的信任和感情。而今天,他給了她一直想要的答案,一個其實她早就知道的答案。
她只是想聽他親口說。
是她。
她紅眼睛的樣子讓他動了小小的邪念。他張開手臂將青鳶攬進懷里,在她耳邊輕聲說:“如果我親一下青煙閣主,會不會修為大漲?”
慕青鳶也索性窩進了他懷中,道:“不如,我們可以久旱逢甘霖,你多吸收點仙氣,沒準就能脫胎換骨重塑仙身?”
“……”須陽嘴角抽了一下,“哇靠,女流氓!”
“咳……這個時候打擾你們確實不太合適,不過……”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嶺主有請,二位還是隨我走一遭吧!
慕青鳶皺起眉,須陽黑了臉,抄起桌上的花瓶就砸了過去:“真會挑時機!”
融珣一把接住,道:“喲呵,放肆。一日君臣,終生君臣,死了還是君臣。我還念著你為我馳騁沙場縱橫天下的英姿,你卻早就忘了我日日等你凱旋而歸縱情飲酒的心!
“多久之前的破事了!”須陽咬牙,就因為融珣是皇,而他只是將軍,此后銀潭嶺相見,總免不了被融珣嘲弄兩句。
“你我那點破事,我記得可清楚了,誰讓我是個念舊的人!比讷懞呛且恍。
須陽湊到慕青鳶耳邊,說:“我總算想明白緋九離為什么這么臭不要臉了,有這么臭不要臉的祖宗,她能好到哪里去!”
慕青鳶抿嘴笑道:“怎是你來?”
融珣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想來,這種壞人好事的事情我真的不拿手。可惜和我搭檔的是墨宣,來此地途中,西南方向天象有異,所以我被無情地拋棄了,請你們諒解!
北巽雪剎,述雪臺。
“啊——”一聲凄厲慘叫,申屠宛倒在雪地里,不多久,她便七竅流血,手腳痙攣。她眼神渙散,口中喃喃:“……不……”
邢無克閉目,口中念念有詞,申屠宛劇痛無比,仿佛自己的肉體正在被一點一點的撕裂。
“無克……”
撕心裂肺的疼痛,比身體的疼還要難以承受。
——你相信我么?如果我傷害了你,你還會相信我么?
邢無克!——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邢無克要這么做?他想要殺了她么?
為什么。槭裁此獨⒘怂麄儾皇桥笥衙础
誰料,西南方向,天象驟變。大片墨黑的云形成了漩渦,像是要將什么吸進去。
邢無克頓時停下手中動作,怒道:“該死!”
他一把捏住申屠宛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說:“你乖乖待在這里,哪兒都不許去,方才發生的一切,你都不記得!
申屠宛渾身顫抖,沒有反應。
邢無克松開手,抽身而去,直奔西南方。
在他走后,申屠宛的眼耳鼻口終于不再流血,她緩緩直起身子,方才發生了什么?她在地上畫了一張邢無克的臉,然后呢……?
什么也想不起來。
——不對!她能看見了??
雪地里流淌著血,是她的。
究竟發生何事?
她硬撐著身體走進屋里,找到了一面銅鏡,想看看自己有沒有別的變化,卻驚訝地發現,鏡子里的人,月容綽約,冰肌玉骨,她不認識!——除了那雙含水的眼睛和細長的眉毛。
她倒退一步。
“是孤月……”
除非與孤月合體,她沒有別的理由重獲新生。
她跌跌撞撞走出屋子,看著一地的狼藉。
她與孤月合了體,然后什么都不記得了,地上有她的血,邢無克不見了。
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走在雪地里,卻發現述雪臺上有一道明顯的劍痕。她小跑了過去,這不是孤月刀的痕跡,觀劍痕,應是一把巨大的寶劍造成。
難道是……
須陽劍?!
她見過最大的劍,便是須陽劍。能讓孤月現身的,也必然是須陽劍!!
一定是那個華衣紫眼的男人來了!她一身是傷,疼痛欲裂,定是華衣紫眼人所為。一想到華衣紫眼人曾經將須陽劍靈自須陽前輩體內剝離,申屠宛更是不寒而栗。
邢無克不見了,難道是被華衣紫眼人擄走了?
不會,邢無克很厲害——可她好像從沒見過邢無克和別人動手,這么一想,她對邢無克真是知之甚少。
不行,她不放心,她要去把無克找回來?蓜傁腚x開就聽到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叫她留在此地。她的頭一陣疼痛。
這是怎么回事?
她撿起散落在一旁的孤月刀,突然間,短暫消失的記憶如泉涌而來。
“邢無克……”她跌坐到地上,面如死灰。
他想殺了她。
不,他想要的是孤月。
他給她下了咒。
孤月刀卻幫她解了咒——這并不稀奇,定然師父在嶇水鎮給孤月施了術法,就像在九幽地宮時,她受了傷,師父也能通過孤月有所感應。師父曾經說過,有孤月刀在身邊,就像師父在身邊一樣。
她收起孤月刀,擦去眼角嘴角的血,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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