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紅衣女子形容狼狽，單薄的身軀早已經不堪重負，她身上穿著的，是鑾國皇城最華貴的衣裳，可如今卻是襤褸殘破，不堪入目。

　　她跪在冰冷的石階上，耳邊只有雨打芭蕉的聲音，她的神智已經漸漸飄遠，身子搖搖欲墜。眼前那扇緊閉的大門，讓她的心一點一點涼下去。何謂希望，何謂絕望，她已經漸漸分不清了，腦子里只有一句話。

　　“求求你，出兵吧。”

　　突然，一道閃電劈過，她的神思又回來了一些。她向屋內的絕情人哭喊道：“須陽！——求你出兵！！”

　　無人理會。

　　她拼了命地磕頭，一聲聲沉重，像是要把石階磕碎。

　　“你這是什么樣子？”

　　一道清寂淡漠的聲音響起，誰為她擋掉了大雨？

　　她抬起迷蒙的眼，一方青傘下，男子清秀的容顏毫無表情。

　　“容桓之……”

　　“緋九離，你省省力氣，須陽不會出兵的，他根本不想見你，早就從后門離開了。”容桓之從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子，丟在緋九離面前，道，“堂堂一國公主，就算成了喪家之犬，也不必到別人的院子里撒潑。”

　　一句句話，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心。

　　“我不用你管。”她強忍著屈辱，憤然擦去面上的雨和淚。

　　“不識好歹。”容桓之冷哼一聲，“銀潭嶺不是你鑾國皇宮，任你來去自由，趁還沒驚動嶺主，你還不速速離去！”

　　“我不走！我不會走的，只要還有希望，我就一直跪在這里求他。”緋九離一把推開站在身側的容桓之，熟料她早已筋疲力盡，這一推，反倒讓自己摔倒在了大雨里。

　　容桓之見狀，冷冷一笑。

　　他的冷漠無時無刻不在刺激她的神經，不，他出現在這里就是想看她的好戲是么！

　　他一步上前，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你這副模樣，真是可笑！”

　　“容桓之！”她咬牙，拼盡全力將他推開，身子晃了幾晃才站穩，仍不忘惡狠狠地說道，“你笑啊！你就是來嘲笑我是不是？嘲笑我這喪家之犬的樣子，嘲笑我國破家亡！！你笑啊，你盡情地笑，別忍著！你越是忍，越是這副清冷孤高的樣子，我就越覺得惡心！！”

　　“哈哈哈哈哈哈……”容桓之聞言，大笑，“是，我是想笑，你緋九離不是最愛面子最自以為是目中無人的么？墨宣體恤人間疾苦，親入凡塵，為你們大鑾國的百姓周旋奔波，救治災病，伸張正義，他吃的喝的都和窮苦老百姓一樣！而你在干什么？你身上這件衣服——”

　　刷得一聲，容桓之便將緋九離的華衣撕扯下來：“你身上這件衣服，夠他買一年的糧食了！他居然愛上了你？我真是不明白。”

　　緋九離一把將衣服奪回來，怒目圓睜。容桓之也是怒上眉梢，憤恨說道：“你無視他對你的付出，總是嬌縱任性，覺得他為人臣子配不上你。你搶了墨宣的心，你搶了我為墨宣寫的曲子，卻成就自己的名聲！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么？那些老百姓曾經敬你愛你，如今怎么說你來著？一只狐妖，一只禍國殃民的狐妖！！你母親紅顏禍水，你父親暴戾無常，鑾國民不聊生的時候，你在做什么？你做著你驕縱任性的公主，膽大妄為，把鑾國皇宮攪得一團亂！”

　　“夠了！！”緋九離吼道。

　　夠了！！不要再說了——

　　“你以為他真的愛你么？他對你，只是一絲仁愛，就好像對天下所有老百姓的仁愛一樣。”容桓之殘酷地說道，“可鑾國覆滅是天意，他早就知道了，他入凡塵之前就知道，他只是不忍心百姓受苦受難而已！所以，墨宣不會幫你，你等死就好。”

　　“你胡說！！”眼淚噴涌而出。

　　“你是一只狐妖！墨宣是銀潭嶺的仙人，是你配不上他！！”容桓之吼道。

　　“我不是！！我不是狐妖！！！”

　　“你就是——”容桓之一把扯過緋九離的手臂，“你知道么，你的眼睛里全是殺意，身子卻在顫抖，你就是一只被逼到絕境，滿是恨意卻恐懼到不能自拔的狐貍而已，弱小而無能。”

　　“你混蛋——”緋九離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像是要將一生的恨全部發泄出來。

　　容桓之頓感一陣劇痛，一掌便將她打出三丈遠。她的身子重重摔落，雨點無情落在她身上，將她的尊嚴一點一點沖刷而去。她在地上痛苦地掙扎了幾下，劇痛和透骨的冷讓她的身子止不住地痙攣。

　　她的心里，再也沒有希望。

　　只剩恨。

　　容桓之緩步走向她，將青傘丟在她面前，吐出一言：“趁早滾。”

　　說罷，他無情地轉過身，大步離開。

　　她看著大雨打濕他的背影，他好像回過頭，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不是嘲諷，卻是——她此刻最最不能忍受的憐憫。

　　“總有一日……”她輕聲喃喃，“總有一日，我會叫你，痛不欲生。”

　　緋九離猛然睜開眼，夢境太過真實，讓她出了一聲冷汗。

　　“哈，醒得真快。”

　　是容桓之！

　　她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被鐵鏈綁在刑架上，渾身無力。容桓之就躺在不遠處的軟榻上，手持煙卷，吞云吐霧，妖嬈畢現。

　　“這是哪里，你要做什么？”

　　“報仇。”容桓之輕飄飄地吐出一言，仿佛不在說什么大事。

　　緋九離心中一冷，自知大難臨頭，只怕是躲不過了。

　　“打——”

　　“是！”

　　如雨般的棍子打了下來，她強忍劇痛，死死咬著唇。

　　緋九離，五百年的刑罰都過來了，撐下去！

　　一下下，毫不留情，她的身上早就青一塊紫一塊，慘不忍睹。

　　不知道過了多久，緋九離已經被沒有知覺，昏死過去。

　　“停——”容桓之抬手，“斷了手筋。”

　　“是！”

　　兩名下屬走到緋九離面前，一人抓過她的一只手，只聽一聲慘叫，緋九離痛醒，難以自已，冷汗淋漓。

　　“總督，要不要廢了她的腿？”一名下屬問道。

　　“不急。”容桓之慢悠悠地說，“我發現她很喜歡跪著，你們廢了她的腿，她還怎么跪我？”

　　“容桓之！你混蛋！！”緋九離怒罵。

　　“是啊，我是混蛋。”容桓之冷冷一笑，“我們都是混蛋，彼此彼此。你不如求我給你一個痛快，否則我一定會慢慢折磨你。”

　　“你休想。”緋九離回以冷笑，“你的心情我很明白，我求你你也不會放過我。我死也不會求你！！”

　　“真是烈性子，這點我們很像，不過，我實在討厭我們的相似。你真不會求我？”

　　“死都不會！”

　　“你能求須陽，卻不能求我么？我才是那個要滅了流焱宮的人。我現在只要一聲令下，你的母親就會灰飛煙滅。”容桓之瞟了緋九離一眼，“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我求你，你也不會放過他們不是么？”

　　“你怎么這么確定我不會心慈手軟？你不是曾經說過，只要還有希望，你都會跪著乞求別人的幫助？”

　　“我不求敵人，不求小人。”她嗤笑，“你別做夢了，趕緊廢了我吧。”

　　容桓之揉了揉額頭，道：“這么絕情啊，連求一求都不樂意。不光是你母親，還有你那些歸心似箭的族人，那么多性命都在我手上。我確實不會放過玉妉宮主，但也許你跪一跪，我可以免了其他妖人的死呢？”

　　緋九離別過頭，渾身顫抖。

　　不能求他，對誰低頭都可以，不能對他低頭！

　　見她依舊無動于衷，容桓之似是沒了興致。他淡淡一揮手，道：“脫了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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