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十九章,葬妖無情 上
她低垂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鮮血淋漓的手,緩緩垂了下來。
那只為自己擋下攻擊的手,那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慢慢離開了他。
則音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千言萬語梗在喉嚨口,卻什么也說不出。不能讓她走,不能讓她離開。這是他唯一想到的。
“禍天余孽,今日就地伏誅吧!”
懸秋水拂塵一揮,殺陣畢現。
孰料,孤月刀突然噌然出鞘,清寒之氣瞬間包圍住則音與阿宛。申屠宛聲音低沉干澀:“既然天樞殿將裁決的權力交給弟子,那弟子便斗膽審罪。樂正則音誤殺新晉弟子溫琦如,罪不至死,卻不能輕饒,先將他押入映水天牢,再召開七修審判。”
七修審判?!
在場諸位殿主皆大吃一驚。
“映水天牢,無人能犯,無處可逃,確實是個不錯的去處。”天璣殿主融珣懶洋洋地開口,“不過映水天牢中關押的都是銀潭嶺犯下滔天過錯的弟子,樂正則音——不合適吧?”
申屠宛的手在淌血,心更是在滴血。她面色慘白,漸漸體力不支:“樂正則音此次上山,是受師父所托。師父早已授意樂正則音拜師天璇殿,只差銀潭嶺的拜師禮了。先前隱瞞諸位殿主,只因此事想等師父回來親自告知。”
君珩負手,思量片刻,道:“陰皇之孫,禍天之子,若要收他為徒,墨宣上仙需要擔起責任。”
確實,樂正則音的身份并不一般,五百年前,禍天劍本應毀去,而嶺主卻將劍歸還陰界,還是看在陰皇陰澤琊的份上,避免引起兩界戰爭。早就聽聞陰皇身體每況愈下,為了兩界和平,為了銀潭嶺,此刻都不宜太過緊逼。若樂正則音真的成為銀潭嶺的弟子,只要銀潭嶺懲罰得理,他并不會記恨,屆時再尋機施恩,或許還能促進兩界和平。
“為了區區一個樂正則音,居然動用七修審判!七修審判需要七修殿主到場,銀潭嶺嶺主坐鎮,并作出最后決斷。哈哈,這是要請回天樞殿主慕青鳶么?只是天權殿主如今下落不明,而嶺主更不是那么容易出山的,申屠宛,若是七修審判開不成,你打算怎么辦?”伏魔圣首懸秋水冷冷問道。
臨澤的劍奇寒無比,她舊傷初愈,又添新傷,加之精神上遭受打擊,如今已近是搖搖欲墜,聽不清的話了。
她的身體晃了晃,眼見著就要跌倒,樂正則音一把扶住了她,她卻抽身避開,聲音清冷得叫人心寒:“自然,天璇殿會負起責任。”
君珩若有所思地望了樂正則音一眼,道:“將溫琦如以弟子之禮葬了吧,開陽殿主,節哀。”
臨澤沉默,抱起溫琦如的尸體,轉身離開。一眼,都沒有看她。
申屠宛,為了殺父仇人,你失去了一個朋友。
她想笑,笑不動。
臨澤走過君珩身旁,聽到他說:“今日之事,還望諸位殿主謹言慎行,莫要引發混亂。待七修審判結束之后,自會有所決斷。”
臨澤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離開。
樂正則音撕下內襯的袖子,包住了申屠宛的手。她沒有抵抗,任憑他為自己包扎。則音知道這樣做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可還是忍不住想最后做些什么。他自腰間取下紫郢珊瑚笛,系在申屠宛的腰間,伸手想觸摸她的臉,卻只是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面紗。
君珩伸出手,道:“樂正則音,本殿親自送你去映水天牢,請吧。”
申屠宛已經為樂正則音爭取到最大的寬限,相比則音不會不識相地反抗,那他大可不必粗魯對待。
則音最后望了一眼申屠宛無神的眼睛,一言不發地隨君珩掌殿離去。
懸秋水肅然轉身,與一步瑤一道離開。
天權殿主如今不知所蹤,縱然這七修審判能開,他也在劫難逃了。
申屠宛的身子晃了晃,終于不堪重負向后倒去,始終一言不發的融珣迅速閃身接住她的身體。一聲喟嘆,融珣抱起昏迷不醒的申屠宛向天璣殿走去。
告別青煙閣主,墨宣與緋九離兩人走在擎旸城的街道上,此時天已快破曉,初夏時分仍有些許涼意。
緋九離仍舊在回憶著慕青鳶的話。
關于須陽,也許她一直誤解了很多。
須陽曾是鑾國的開國將軍,戎馬沙場,從無敗跡。她求他救救她的國,可是他早已經放下這些。戰場,是他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他們都痛恨殺戮,但都背負著一身血腥,殺途漫漫,是被逼無奈。
可他還是來了,來得太遲了。
他并不是來救她的國的,他是來救她的。她卻利用了他的仁慈,騙取禍天劍下落,殺害了他的朋友兄弟。
他現在死了,她總覺得欠了她,這種感覺很討厭。
再想到他的珊瑚雪羽刀,要奪回刀,那宛丫頭必然不是玄華的對手,而墨宣若是親自出手,整個流焱宮必然會傾巢而出,當年的仇怨自然會雪上加霜。
她沉默不言讓墨宣覺得有些奇怪。
“在想些什么?”墨宣在身后問道。
緋九離頓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回頭說道:“我尚有未了結的事,不想帶著遺憾隨你上銀潭嶺,十日后,我去銀潭嶺找你。這段時間,則音就拜托你照顧了。”
墨宣沉默片刻,點頭,囑咐道:“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切記,勿造殺孽。”
緋九離聞言,心中一嘆。
她想做什么,他絲毫不關心啊。
一切好像回到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那時的他意氣風發,然而對她,也是這樣的漠不關心,心中只有天下。
“放心。”說罷,緋九離便朝著西南方向大步走去。
墨宣目送她離開,不多時,又折返了青煙閣。
慕青鳶熄了燭火,坐在香案前靜靜出神。
墨宣走進來的時候,她沒有抬眼,只是輕聲問道:“怎么回來了?”
墨宣不語。見到那些舊日的瓷具與屏風后,他的心神難以安寧,他有一個感覺,他是不是忘掉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忘掉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這個人,是緋九離么?
得不到回應,慕青鳶緩緩抬頭,墨宣的臉隱沒在夜色中,而那雙眼睛里,終于浮現出一些人的神色。
五百年前他有過的神色。
他在掙扎。
不問世事五百年,終于,他開始想,開始疑惑,開始痛苦了么?
“我說過,緋九離的事,需要你自己想起來。”慕青鳶一語點破他心中所想。
知他者,莫若慕青鳶!墨宣瞇起眼,道:“既然不想告訴我,你為何要擺出這些屏風,這些瓷具?你不是想提醒我么?”
“我這是提醒緋九離,她好多東西落在我這里,我這里不是當鋪。”慕青鳶翻了個白眼,“作為好朋友,我可以回答你三個關于你們的問題——客觀的問題,你想好了再問。”
墨宣走到屏風前,伸手輕輕觸摸,道:“我用一個問題,換一件東西,可行?”
聞言,慕青鳶的嘴角微微揚起:“可以,你要什么?”他的話讓她很滿意
“你認為最有決定性意義的東西。不過,一定不是這些……”屏風,瓷器,單是這些,他什么也想不起來。慕青鳶,你一定會把最重要的東西,藏起來,等著我來問。
慕青鳶聞此言,輕笑:“我這兒有一本書,還有一張紙,都很有意義,你選一個。”
一本書,一張紙?
墨宣思量片刻,吐出一字:“紙。”
這個答案,她也很滿意。
慕青鳶一揚手,手掌上就多了一卷殘破的紅紙。她起身將紅紙放到墨宣手中,道:“物歸原主。你可以問下一個問題。”
墨宣沒有解開紙上的紅繩,只在月光下端詳了一番。這張薄薄的紙,先是被人撕毀,又被細心地粘合了起來。
“誰撕的,誰粘的?”
“問得真切中要害。”慕青鳶撇了撇嘴,“都是你。”
墨宣聞言,一抽紅繩,將紅紙攤開,掃了一眼紙上文字,又將其卷了起來,納入袖中,轉身大步離去:“多謝。”
這是一紙婚書。
荒野之上,緋九離一路疾行,直奔流焱宮而去。
珊瑚雪羽刀,須陽劍,她通通都要討回來。
突然間,巨大番旗從天而降,殺氣騰騰撲來。
“妖魔奸究,今日,葬妖會要你性命——”
數十名葬妖會成員將緋九離團團圍住,為首者,正是那日在奚虞谷圍殺緋九離的男人。
緋九離立于荒野中央,眉目妖媚而清冷:“真不巧,我今日不想殺人。”
遠方一頂坐轎徐徐而來,穩穩落地,左扶手上插三口劍,右扶手上擺一古琴,轎上男子妖嬈秀美,肌膚白皙如冰雪,他手執煙卷,輕輕吐出云霧,舉手投足,竟比緋九離更要媚上十分。
緋九離乍見此人,心頭凜然,卻掩嘴一笑:“沒想到你活得這么精彩,不男不女的妝容,配你太絕。”
“休得放肆!”當日圍殺緋九離不成,已是可恨,又怎能容忍她侮辱座上!
“容桓之,你現在才出現,真是不夠意思。”緋九離冷笑,“天權殿主,許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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