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起航
福州知府衙門后衙。
張儒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前站著一個身著灰布衣裳的中年人。
他手中正拿著一份信件在看,薄薄的信紙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
放下信箋,嘆了口氣,張儒十分感動的道:“還請這位兄弟替我謝謝閣老,只是現在我真的脫不開身。”
中年人道:“大人還是聽勸,早點回京吧!現在陛下跟前有不少宵小指摘大人的不是。還得多虧了懷恩和王大人他們,不然陛下的圣旨只怕早就到了福州了。”
張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說的情況我也知道,只是現在我真的不能離開。這樣,煩請兄臺回去告訴閣老,給我三個月,三個月之后,我一定回京。”
中年人神情黯然:“只怕到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張儒輕輕將信件放在石桌上,喟嘆道:&無&錯&小說{www}.{}.{com}“顧不了那么多了,一件事總要有始有終才行。孟儻,取二百兩寶鈔給這位兄弟,送客。”
“張大人”中年漢子神情焦急的喊了一聲,看到的卻是張儒的背影。
五日后,依然是同樣的位置,只是站在他面前的人不同了。
張儒依然和上一次一樣,看完信件之后給了來人兩百兩銀子,就將人打發走了。
如是幾次,后面來的人,張儒都不愿意見了,只是讓人把信件拿回來,然后給了來人銀子打發了事。
渾身全部籠罩在斗篷里的劉鵬譏誚道:“看來,你的日子過得也不是那么舒心嘛!”
張儒搖頭苦笑:“我也沒跟你說過我的日子過得舒心。”
“我估摸著你心里現在想的肯定是信而見疑、忠而被謗八個字。”劉鵬繼續不知好歹的譏諷。
這次張儒沒有理會,而是對剛送完客的孟儻道:“水師那邊準備得怎么樣了?”
孟儻拱手道:“回大人話,水師如今可出戰士卒一萬五千人,經歷過海戰的八千人,其他都是沒見過血的新丁。”
“船只方面呢?”張儒又問道。
孟儻道:“三艘五千料福船裝備二十門弗朗機炮,全部下水試炮,沒有問題。其他的末將不知。”
負責督造海船的人一直都是雷遠,孟儻能知道福船的事,都是他自己對福船比較感興趣。
“叫雷遠過來。”張儒言簡意賅。
沒多久,一頭霧水的雷遠來了。
“老雷,船廠現在怎么樣了?”張儒問道。
雷遠道:“回大人話,船廠現在制造了三艘福船,鷹船三百艘,可裝載于福船之上。
網梭船一千艘,裝載于福船之上,可隨時下海作戰。
赤龍舟十艘、蒼山船八艘、海滄船二十艘。
各船人員已經分配到位,如果水戰,所配備火器可滅一小國。”
“這么說,可以下海了?”張儒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
雷遠胸有成竹道:“大人放心,完全可以下海實戰。”
“好,馬上調集江南蘇州、杭州、揚州等地儲存布匹,傳令江蘇承宣布政使司,調集足夠瓷器茶葉來福州。
命神機營把司官劉琦率兩千神機營火槍手隨軍出征。”
雷遠問道:“大人,這是”
張儒咬牙道:“耗費如此之多的人力、財力、物力,現在也到了該試試身手的時候了。朝中局勢不穩,如果福州水師還不做些成績出來,只怕這海禁,就開不了了。”
雷遠默然點頭:“大人放心,這次,我福州水師一定會讓宵小瞠目結舌。”
張儒吩咐道:“告訴陳廣,這次出海主要就是做生意,途中遇到海盜剿之,遇到小國,能動手就別吵。遇到難纏的對手的時候,用瓷器、茶葉、絲綢作為開門磚。記住,交易的話,交給那些商人去做,只要不違背福州水師的原則,不管那些商人怎么做都不用管。”
“是!”雷遠興奮的應和道。
這種決定,在某種意義上是給了福州水師極大的自主性。
只要福州水師安全護送艦隊回來,那他們就都是有功之臣。不管那些商人賺到了多少銀子,這次貨物能夠得到的利潤,都少不了福州水師一份。
福州衙門的人,立馬就忙碌開了,上到知府雷遠,下到一個小小的幫閑雜役,全部忙得馬不停蹄。
一直在張儒身邊看著的劉鵬忍不住在所有人離開之后問了一句:“三個月的時間,夠嗎?”。
張儒沉吟道:“應該夠吧!東南沿海一帶大力發展絲織業,瓷器都是現成的,只要漂亮,那些洋鬼子最是喜歡。茶葉洋人分不出好壞來,這次是第一次出海,盡量用差的茶葉。只有當他們喝慣了差的茶葉之后,偶爾給他們一點好的茶葉,他們才會如獲至寶。”
“奸商。”劉鵬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張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這一個月時間內,從京城來了十幾封信,其中三封信是麾下的兄弟寫的,其他的全部都是京城跟他有關的人寫來的。
這些信件里面傳遞出一個讓張儒感到危險的信號,那就是皇帝朱佑樘已經對他產生了信任危機。
也不怪朱佑樘會懷疑他張文軒想做一個沒人管的東南王,畢竟大明開國至今,還沒幾個人敢無視皇帝三道圣旨,加上五封密信。
張儒做了,因為他現在不想回京,不想去面對那些政敵丑陋的嘴臉,也不想福州這邊的事情出現任何偏差。
政治風向的轉變讓他步履維艱,只有快速將福州水師和商隊撒出去,等到商隊帶回收益的時候,才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弘治四年九月初七,廈門港旌旗招展,十幾個死刑犯一字排開,一張長長的桌案上擺放著黃牛頭、羊頭、一只整雞。
陳廣身披戰甲,身后是一排手握火槍的神機營將士,再往后便是大隊水師軍卒。
大部隊到達張儒面前,陳廣帶領所有人朝張儒行軍禮。
然后,大明的龍旗升起,所有人對高高飄揚的龍旗行注目禮。
廈門港本地百姓都在圍觀,很多人都期盼著這支部隊能夠帶著大明的國威,帶回無盡的金銀財寶。
“殺賊!祭旗!”張儒嚴肅的道。
十幾顆人頭滾滾落地,鮮血灑滿海港,馬上就有士兵將那些鮮血接起來,然后爬上福船,用一種十分特殊的方法揚撒在龍旗之上。
“龍旗染血,所向披靡!”
“龍旗染血,所向披靡!”
“龍旗染血,所向披靡!”
震耳欲聾的呼和聲隨著張儒的帶頭響起,響徹了整個廈門港。
陳廣率軍上船,等到所有人就位之后,最高的福船上陳廣抽出了腰間寶劍。將寶劍高高舉起,這位水師提督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吼:“起航!”
“起航!”
“轉舵,東北三度!”
“起航,收錨!”
黑壓壓一片戰艦離開廈門港,向著茫茫大海行去。
張儒聲嘶力竭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待爾凱旋之日,本將親自相迎!”
陳廣轉過身,看著茫茫大海,仔細咂摸著剛剛入耳的這句話,猛然抬手一拳砸在自己胸口,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道:“督帥放心,陳廣定不辱使命!”
船隊漸漸遠去,很快就變成了海天相接那一線的一個小小的黑點。
岸上看熱鬧的百姓也漸漸散去,最后,只剩下張儒帶著一幫扈從站在原地久久不曾離開。
“相公,風大了,咱們回去吧!”蘇七七將皮氅披在對著大海整整出身的張儒身上,關心道。
張儒回過神來,心事重重道:“恩,回去吧!”
此去揚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歸期,也不知道他們在路途中會遇到什么樣的困難。說實話,一向都是胸有成竹的張文軒,此刻的心,是十分凌亂的。
躲在黑色斗篷內的劉鵬一直都在觀察著張儒的表情,不知道為什么這段時間相處之后,他總覺得,張儒并不像那人說的那樣,是一個有著狼子野心的人。
使勁晃了晃腦袋,將雜念拋諸腦后,劉鵬快步跟上了隊伍。
傷勢已經完全好了的范統頂替了孟儻的位置,默默跟隨張儒左右。
一行人回到廈門臨時官邸之后,張儒將范統叫到自己的房間,單獨對這位跟隨自己時間最長的親衛說了一些私密話。
兩人具體談了些什么,沒人知道,只有孟儻知道范統離開張儒的房間的時候,是一臉凝重。
又在廈門待了兩天之后,張儒突然決定回京。
這一決定讓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議,有人甚至想著你張大人都抗旨幾回了,怎么這次又想著回京了?
京城是個龍潭虎穴,張儒回到京城,難道能夠再次攪動風雨?
對此很多人不看好,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個時代,皇帝的話代表了一切,不管張儒對大明做了多少貢獻,不管張儒個人能力多強,他都比不過皇權。
然而,不管身邊的人怎么勸說,張儒還是執意決定回京。
勸說的人有很多,但是唯一沒有勸說的,偏偏是那個叫蘇七七的女子。
她只是靜靜的坐在張儒身邊,握著張儒的手,用眼神告訴他:“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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