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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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司馬遷老爺子在史記里說的這句話,原本是形容歷史上英雄人物的,不過用在此刻的蘇七七身上,卻也有那么點(diǎn)意思。
于旁人而言,蘇七七死于不死,不過鴻毛一般,無足輕重;于張儒而言,蘇七七死不死,卻如泰山一般,重逾千斤。
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陪伴,我生病的時候你能寸步不離的陪在身邊,噓寒問暖,即便我知道我快要離開人世了,那心里,大抵也是開心的。
緊緊握著伊人的手,嚴(yán)實(shí)而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的力道會傷了她。張儒的心,如針扎一般難受。即便早知道就有今日,即便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當(dāng)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撐不住。
朝夕相處的人,總會有感情存在,不要說兩人原本就是相愛的,就算是兩個陌生人,也會產(chǎn)生感情。這種感情有可能是友情,也有可能是愛情。張儒和蘇七七之間的感情,已經(jīng)超越了愛情,變成了徹徹底底的親情。
“不要傷心,你說我哭的時候不好看,其實(shí)我很早就想說了,你哭的時候也不好看。”蘇七七用另外一只手摩挲著張儒下顎的胡須,面帶微xiào道。
努力不讓自己哽咽的聲音出現(xiàn)的張儒擠出一個微xiào:“不,你好看,什么時候都好看,那都是開玩笑的。”
蘇七七嗔道:“傻瓜,人總是要死的,早一天死,晚一天死都是要死的。答應(yīng)我,不許傷心,不然我在地下,會不開心的。”
半年多的陪伴,蘇七七真的已經(jīng)很知足了,她以前從來不認(rèn)為張儒這樣一個身居高位的少年勛貴能夠放qì榮華富guì陪著她在荒山野嶺一待就是半年。在那天之前,他們之間的感情是溫水,沒有任何激情可言。那天之后,這一壺溫水徹底沸騰,這也讓蘇七七更深刻的認(rèn)識到了張儒骨子里的重情重義。
她知道張儒一開始對自己的試探,她也能夠理解他為什么那么多疑。曾一度心里有些疙瘩的她,在看到張儒痛哭流涕的模yàng之后,徹底放下的心中的芥蒂。
半年前蘇醒的那一刻,她才真正認(rèn)定,這就是我要跟隨一輩子的男人。
當(dāng)然,這些心里話她一直都沒跟張儒說過,因?yàn)樗雷约旱哪侨耸莻死要面子的人,真要說出來,說不得自家男人又要瞎想一氣了。
張儒用力的點(diǎn)頭,將腦袋埋在蘇七七手心,淚水,很快便打濕了她的手掌。
呼吸變得困難起來,蘇七七的小臉變得煞白,可她臉上依然掛著微xiào。能夠臨死之前有自己心愛的人守在身邊,她已經(jīng)感到十分知足了。
用力吸了幾大口氣之后,蘇七七緩了緩道:“相公,這次的事,跟我父親應(yīng)該沒有多大關(guān)xì。父親雖然對我疏于管教,可實(shí)際上卻是十分疼我的。以前師兄絕對不敢做這樣的事,既然他這次敢鋌而走險,那就意味著我父親已經(jīng)不再是無為教說一不二的人物了。
我知道相公一直在讓錦衣衛(wèi)找?guī)熜值嫩欅E,只希望有朝一日相公真的找到他們之后,能夠放過我父親。”
張儒點(diǎn)頭哽咽道:“媳婦你放心,我不會為難泰山大人的。羅浮我也不會殺,我會讓他在錦衣衛(wèi)昭獄里度過余生。”
前半句云淡風(fēng)輕,后半句殺意凜然。
蘇七七沒有替羅浮求情,當(dāng)那細(xì)如毫毛的銀針刺進(jìn)她心坎上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徹底將自己和羅浮之間的兄妹之情放下了。
一個能夠?qū)τH人下手的人,已經(jīng)不能稱之于人了,那是一個畜生。
“本來還想替相公生個孩子,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相公,你要答應(yīng)我,將來如果有好姑娘,一定不能拒絕。不能因?yàn)槠咂撸尷蠌埣覕嗔讼慊稹!碧K七七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嚴(yán)肅。
張儒點(diǎn)了兩下頭,然hòu猛然搖頭:“不,我不要。”
蘇七七笑著撫摸張儒的臉頰:“傻相公,怎么這么孩子氣呢!傳宗接代的事,是很重要的,你現(xiàn)在是大明的侯爺,世襲罔替四個字可不是陛下說出來玩的。總不能你創(chuàng)下那么大一番基業(yè),最后連個繼承的人都沒有啊!妾身也不想將來相公百年之后,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
張儒道:“七七,我。”
話還沒說完,蘇七七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她的眉頭皺成了結(jié),一張臉充滿了痛苦的神色。張儒手足無措的拍打著她的胸口,可是一切無濟(jì)于事。
蘇七七艱難開口:“答應(yīng)我。”
張儒此時已經(jīng)顧不得其他了,連連點(diǎn)頭:“好,我答應(yīng)你,你不要再說了,好好休息。”
咳嗽聲戛然而止,在不覺之中,蘇七七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臉上痛苦的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凈,嘴角甚至勾起了微xiào。
可是,她的胸口已經(jīng)不再欺負(fù),整個人沒有了動jìng。
站如嘴巴微張,顫抖著手伸出,觸及到蘇七七帶著余溫的脖子上的時候閃電一般縮回,而后再次緩緩伸出。幾次之后,他的手,終于按在了蘇七七頸部。
體尚溫,那種跳動卻已經(jīng)沒了,蘇七七,已經(jīng)香消玉殞。
確定之后,張儒雙腿一軟,頹然到底,兩眼無神的看著床上的蘇七七,嘴巴幾次張合,喉嚨里梗著一團(tuán)棉絮一般什么都說不出來。
最后,兩行眼淚無聲的從眼眶中流出,一雙眼睛只在幾個呼吸間就變得通紅。良久,他雙手支撐著從地上爬起,緊抿著嘴唇將那白色的絲綢被子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蓋在蘇七七身上,末了,還很是細(xì)心的為蘇七七掖了掖被角。
如提線木偶一樣從另外一間房里拿出鐵鍬,在事先約定好的埋葬地點(diǎn)飛快的挖掘著,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瀑布不遠(yuǎn)處的空地上多了一個長約一丈寬約五尺的坑。
不知名的野花已經(jīng)不多,少數(shù)頑強(qiáng)開放的花朵被張儒一顆不漏的采集到一處,沒多會,那大坑的四周就鋪滿了花朵。
張儒的雙目之中依然看不到神采,他的動作依然十分機(jī)械,只有當(dāng)他從床上抱起蘇七七的時候,眼中才會出現(xiàn)柔和的光芒。
院子離挖好的大坑距離不遠(yuǎn),但是張儒每走一步,地上都會多一出一個淺淺的腳印。他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一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動作輕柔的將蘇七七放進(jìn)鋪滿花朵的大坑中,張儒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摸了摸蘇七七的臉頰,喃喃道:“你說將來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一定要是兩個,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可惜,你看不到了。如果有來生,我會兌現(xiàn)我的諾言,到時候我們不管這俗世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找一個有山有水的桃花源,平平靜靜的過一輩子。
我耕田,你織布,我會帶你上山采摘春天的野花,給你打秋天肥美的野兔。
我們生一堆的孩子,讓他們穿著你做的衣裳,吃著我種的糧食在田野中恣肆徜徉。我們就過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管什么王權(quán)富guì,都不理會。
這輩子我注定不能隨你而去,因?yàn)槲掖饝?yīng)了佑樘,要給他一個盛世江山。
七七,能來到大明遇到你,是我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來世若有緣,我寧可是你經(jīng)過的路邊的一顆鐵樹,寧可是你走過的石橋上的一塊頑石。我只想看到你幸福快樂,只想看到你平安一生。
我的愛人,請走好。”
第一鍬土落在蘇七七的腹部,隨著張儒淚如雨下,沙土十分均勻的落在她身上,直到完全將她的尸體覆蓋。
沒多久,一個圓溜溜的土包就在原地矗立了起來,一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巨石被張儒用繡春刀在上miàn寫了幾個字:愛妻蘇七七之墓!
做完這一切之后,張儒從房間里拿出兩壇酒,這酒是半年前他親手釀造的,剩余的也就這兩壇了。
就那么坐在蘇七七墳前,將兩壇酒喝了個一干二凈,張儒抱著冰冷的石碑口中呢喃:“媳婦,你怎么就走了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七七已經(jīng)抱著石碑沉睡過去,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接著,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xiàn)在張儒身邊。
這人往張儒口中塞了一顆紅色的藥丸,然hòu站在墓前久久不語。
末了,這身材佝僂的人輕嘆一聲:“真是癡兒,奈何情之一字。”
張儒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身上早已被露水打濕,不過體內(nèi)散發(fā)的熱量卻將露水快速蒸發(fā)掉了。
他看著蘇七七的墓,眼中閃過一抹哀傷,隨后拍了拍屁股站起來,將酒壇往瀑布中使勁一扔。
重新蹲下,在墓碑上吻了吻,張儒轉(zhuǎn)身,聲音低沉而有力:“七七,待完成心中抱負(fù),我再來找你共度余生。”
說罷,他邁開大步揚(yáng)長而去,腳步堅定而有力。只是他的背影看上去顯得十分蕭索,秋風(fēng)吹落最后一篇落葉,驚動了一泓秋水。
一如張儒心中那一江春水,早已變成了一江秋水。
他沒有看見,在他離開之后,蘇七七的墳前,多了一個佝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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