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借酒裝瘋
無相皺了皺眉,大聲道:“張大人,你喝醉了。.”
張儒頭也不回:“我沒醉,我現在清醒得很!你們知道錦衣衛的人無孔不入,在我離開白衣廟的時候肯定會有錦衣衛的人盯著。所以你們演一場戲給老子看,只是為了讓老子相信一個姑娘會因為一面之緣而喜歡上我。
老子不是傻子,那深夜進白衣廟的中年人是誰?你無相大和尚有是誰?
看你那樣子也不像是避世之人,你說蘇七七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那個中年人又對蘇七七頗為維護,你們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無相冷然道:“張儒,你以為你是誰?”
張儒同樣冷冷道:“我是誰不重要,你們是誰才重要。”
無相淡淡道:“你說你不覺得一個跟你只見過兩面的女子會喜歡上你,可是你卻對只見過一面的蘇七七情根深種,這又作何解釋?在你去白衣廟之前,老衲甚至不知道你張儒是何許人,你身上有什么東西值得老衲賠上一個孫女的?
年輕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張儒一震,心說這老和尚說的貌似有些道理。
正發呆之際,卻見蘇七七已經站了起來,她雙目含淚,黑紗下的殷桃小口已經撅起,朦朧間臉上掛滿了委屈。
一眼,就簡簡單單看了張儒一眼,她轉身離去。
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兩滴清淚從睫毛上滑落,打在木質地板上,滴答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進張儒耳中。
這聲音,如同一記重錘一般狠狠的打在了他的心坎上,饒是郎心似鐵,也敵不過繞指柔腸。
無相氣哼哼的快步跟上了蘇七七,順帶著還拎走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唐公子。
張鵬醉眼朦朧,將張儒拉扯著重新坐到凳子上,語重心長地道:“你喜歡那姑娘?”
張儒用力點了點頭,然后又不太確定的搖了搖頭。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自嘲一笑,頭一次揭下剛毅的外罩,在張鵬這個算不上親近的人面前露出了自己少年人的一面。
“為什么?”張鵬問道。
曾經跟西廠大都督汪直抖得不亦樂乎,而后又深得皇帝信賴成了九邊總督的年輕將軍露出一個迷茫的神情:“我認識她是在大同認識的,受驚的馬匹險些撞到她,我救了她。不知道為什么,頭一次見到她,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我讓手下人盯著她。進了白衣廟,跟那老和尚打了一架,沒打贏,然后鎩羽而歸。
強烈的不甘讓我沒有就這么放棄,專門讓手下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實際上她跟著我到遼東,然后不知從哪里打探到消息又跟著我要進京城,我都是知道的。”
“看來你是有些喜歡她的。”張鵬篤定地道:“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也許只是一個微笑,也許只是一個眼神。可是老夫有一事不明,為何明明喜歡她,卻要說那樣的話傷害她?”
張儒想了想道:“我的位置很微妙,朝堂上的紛爭很激烈。”
“你不想傷害她?”張鵬奇道。
他倒是有些納悶,一向殺伐果決的張閻王,竟然也會有這么柔軟的一面。而且,他竟然會將這一面表現在自己面前。
“不,我在提防她。”張儒搖搖頭道:“我不認為我有那個本事,能夠讓一個見面不過兩次的美貌女子喜歡上我。而且,這個女子身邊還有一個高手保護,這就更代表這個女子來歷不俗。我從一開始的擔心傷害她,變成了現在擔心她接近我的目的。”
“你是說,這一切有人在暗中操控?”張鵬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印象中,似乎這個本家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充滿了陰謀詭計。
當然,這也可以看成是張儒能力的一種,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其他人對他使用陰謀詭計的。至少張鵬自問還沒這個能耐受到這么多人的青睞。
自去年廢儲風波過后,皇帝似乎堅定了太子繼承皇位的決心,張儒以弱冠之齡出任數鎮總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帝下的一招明棋。
只是似乎這顆棋子不是那么聽話,總是想方設法的想要逃出棋局,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而博弈的對手卻想要拿掉這顆棋子贏得棋局,這才會有那么多針對張儒的陰謀詭計層出不迭。
張鵬心道,看來這小子還真不簡單,還知道裝瘋賣傻來將那姑娘逼走。
張儒趴在桌上,口中呢喃著什么,只是聲音太小,傾聽對象也不是什么武功蓋世的高手,所以沒人聽清他說了些什么。
自掏腰包結了賬,又招呼躲在暗處的錦衣衛將張儒抬著回到驛站,假意離開,在門口站了兩柱香時間之后,張鵬才帶著一肚子心事爬到床上輾轉反側。
清冷的街道上,一個身著青衣面罩黑紗的女子踽踽獨行,身后四五步外,一個披著破爛袈裟的老和尚肩頭扛著一個青年不緊不慢的跟著女子的腳步。
臉上的淚,早已風干,蘇七七眼中依然有悲憤之色。
無相不悲不喜,無怒無嗔,肩上的唐公子就像一個破布袋一樣,老老實實的架在肩胛骨處。
幾個在行色匆匆的百姓看到這詭異的一幕,紛紛加快了腳步,關城有宵禁,過了亥時街上不能有人。
眼見亥時將近,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蘇七七依然沒有回客棧的意思,無相快走兩步,攔住蘇七七的去路:“丫頭,回去吧!快宵禁了。”
蘇七七雙目無神的回過頭,一雙神采奕奕的眸子早沒了昔日風光,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沒有半點波瀾:“回去?回哪去?”
無相淡然道:“從哪來,回哪去!”
貝齒咬著紅唇,痛楚傳遍全身,直到血絲滲出,蘇七七才堅定的搖搖頭:“不,我不回去。”
“他對你起了疑心,你就算繼續跟著他也于事無補,就算他最后選擇相信你,今日之事,也是裂痕,你們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無相沒有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的覺悟,打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對男女一點都不合適。
“那又如何?負氣而走?我現在沒有這個資格。我就是想問問他,當初招惹我的是他,為什么招惹完了之后就要如此狠心的傷害我。”蘇七七語氣凄然,如果張儒在這里,看到這個情景,肯定會很心痛。
相嘆了口氣,大手驟然伸出,在蘇七七脖頸間按了一下,蘇七七突然如爛泥一般癱軟。
他一把抓起蘇七七放在肩上,身體張開,如捕食的鷹隼一般幾個縱越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山海關一隊巡城的士兵恰巧經過,年紀較小的軍士正四下張望,冷不防看到一個黑影從頭頂飛過,登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口中不由自主發出的叫聲驚動了領隊的校尉口中呵斥:“叫什么叫,大半夜的,也不嫌嚇人。”
那年輕軍卒瞪大了眼睛,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左右的人,發現大家好像都沒有察覺到那黑影飄過,只好低下頭自我安慰,可能是眼花了。
懷春的少女最是多情,多情的少年最為傷懷。
蘇七七被弄暈了,張儒卻正在忙著某些見不得光的事。
山海關關城驛站內,一個青年如鬼魅一樣躲過了巡邏的錦衣衛,偷偷摸進了張儒的房間。
張儒雖然喝了酒,但是腦袋還是清醒的,在張鵬面前表現的醉酒狀態,不過是為了迷惑對方。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斷然不會無端在張鵬面前說些不能說的心里話,之所以會露出迷惘,是想試探張鵬而已。
“誰!”一聲低沉的輕喝嚇得進入房間的年輕人身體顫了顫。
“末將王周,參見督帥。”年輕人單膝跪地,在黑暗中對張儒行禮道。
張儒翻身從床上爬起,也不點燃油燈,就這么黑漆漆地道:“你小子功夫越來越深了,竟然能摸進來。”
周圍是戒備森嚴的錦衣衛,王周能摸進來,的確本事不小。
王周訕笑道:“什么本事啊!還不是被您發現了。”
張儒淡淡道:“什么事?”
王周小聲道:“啟稟督帥,無相大和尚帶著蘇七七離開了關城,向西疾馳,有回大同的意思。”
張儒急聲道:“他們要離開了?有人跟著沒?”
王周道:“錦衣衛的兄弟跟著去了,督帥放心,兄弟們會死死的盯住的。”
張儒點點頭:“你去吧!繼續跟著,保證她的安全,其他不用管。路上的蒼蠅清理掉,有無相老和尚,應該不會有人敢對她動手。”
王周點頭答應之后,又如幽靈一般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王周走后,張儒望著夜色苦笑不已,看來,這次還真的說錯了不少話,傷了她的心了。心里有些隱隱作痛,他捂著胸口,跌坐在床上。
此時山海關城外,無相帶著兩個累贅已經走出去數里地,身后綴著的尾巴讓他陡然加快速度。不過馬上,他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那些尾巴基本上已經被甩掉,但是還有一個尾巴,依然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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