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龍顏大悅
平靜的過了近兩個年頭之后,機(jī)會終于來了,嚴(yán)厲的師父崔克己那終年不化的寒冰臉也總算有了笑容。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鍛煉訓(xùn)練,張儒已經(jīng)能夠在崔克己手下走過百招而不敗。這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
至少現(xiàn)在的他,對付萬通這樣的角色不說能夠完勝,至少也不會再像之前那般狼狽。
從師父手中接過當(dāng)做獎勵的繡春刀,撫摸著刀身,張儒愛不釋手。
崔克己見他很喜歡,淡淡道:“這刀是師父的佩刀,你喜歡的話可以給你,不過為師倒是覺得,想要什么東西,最好還是自己拿來得痛快。”
張儒摸著刀若有所思:“錦衣衛(wèi)可不是那么好進(jìn)的。”
崔克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怎么就教出你這樣的笨徒弟來,你在宮中這么多年,見陛下的機(jī)會這么多,難不成不知道去討要一個?”
張儒眼睛放光,一拍大腿:“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說罷,他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崔克己的視線之中。如果他背后長了眼睛的話,他一定能看到,身后師父的嘴角,掛起了一抹頗含深意的微笑。
朱見深正好批閱完奏折,正閉目養(yǎng)神,忽聞太子和張儒求見,臉部已經(jīng)有明顯老色的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宣。”
入得殿內(nèi),朱佑樘中規(guī)中矩的跪地行禮,張儒依然行的是武將禮。來時代這么久,他依然沒有習(xí)慣對人雙膝跪地,哪怕這個人是皇帝。
好在朱見深早已習(xí)慣,這孩子多年行禮,都是用武將禮節(jié),一問他他總有大把理由。
“佑樘,找父皇有什么事?”十年歷練,朱佑樘已經(jīng)成長起來了,很多事情朱見深都會讓他參與,所以才有此問。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個有危險躲在張儒身后的小孩,也不再是不諳世事的皇太子,朝臣都知道,陛下龍殯歸天,皇帝之位,非太子莫屬。
朱佑樘并不答話,扭頭看向張儒。
“撲通!”張儒雙膝跪地。
朱見深眉頭微挑,嘴角上揚:“呦,虎子,你這是怎么了?朕可是記得你說過武將不行大禮的。”
張儒厚著臉皮道:“臣忘了。再說了,臣如今身無甲胄,自然當(dāng)行大禮。”
朱見深擺擺手:“狡辯,朕記得曾說過同樣的話,你小子說身上沒有官職,就算沒有甲胄也可不行大禮。”
張儒道:“兒時戲言,當(dāng)不得真,況且多年以來,臣陪伴太子身側(cè),居于深宮之中,臣自幼雙親盡喪,陛下于臣,不僅是君,更是父。”
聽到張儒這么說,朱見深心中很開心,不過他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淡淡道:“你今日為何而來?”
“臣為求官而來。”張儒朝朱見深眨了眨眼睛。
“好啊,你小子膽子不小,求官求到朕頭上來了。說那么多好話,什么朕如你父,感情是為了官職。”朱見深佯怒,冷不防瞥見張儒摸著嘴唇上方的絨毛,這才意識到這孩子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官職,還是為了避嫌。
心中那一點點小疙瘩瞬間消失,他又裝模作樣地道:“梁芳,聽說你司禮監(jiān)最近人手不足,這小子勉強(qiáng)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腦瓜子還算聰明,不如帶他去切了,讓他跟著你吧!”
張儒聞言大驚失色,急呼不止:“陛下,不可啊!臣可還是童子雞,啥是男人滋味都不知道,您可不能斷了臣的后路啊!”
朱見深嘴角微微上揚,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他干咳一聲,掩飾內(nèi)心的笑意,板著臉道:“你小子言行無狀,什么時候知道給自己留后路了。我看挺好,太監(jiān)無子,將來跟著佑樘,也能讓人放心些。”
“陛下不聞東漢十常侍?”張儒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張口就說。
朱見深不由氣結(jié),東漢十常侍說的就是宦官亂政。
正當(dāng)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又聽張儒道:“陛下和太后待臣有養(yǎng)育之恩,臣沒齒難忘,若是失去了做男人的資格,臣心境自然會發(fā)生變化,于大明無益處,還請陛下賜臣一死。”
從父親的臉色上,朱佑樘看到了轉(zhuǎn)瞬即逝的殺意,他不由擔(dān)心起來,這虎子竟然忘了眼前的是掌控萬人生死的大明君王。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朱見深主動打破沉寂:“你想要何官職?”
“陛下能給臣什么官職?”張儒直起身子目視前方。
看到這一幕,梁芳忍不住出言呵斥:“放肆,張儒,膽敢跟陛下討價還價,你找死不成!”
朱佑樘猛然扭頭,朝梁芳怒目而視:“你一個閹人,我父子三人閑談,豈有你說話的份!”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朱見深很是不喜,兒子既然帶著張儒來了,那就代表兒子是站在張儒身邊的。
他想了想,這十年太子生涯,兒子有了長足進(jìn)步,其中不乏張儒的功勞。而且幼時二人患難與共,讓兒子跟張儒的感情十分牢固。想著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兒子早晚有一天會從自己手中接過這個天下,朱見深不由放寬了心。
更何況,相對于他的期望來說,張儒來得有些晚了。
沉思片刻之后,朱見深揮了揮手:“不要吵了,虎子既然想要為官,讓你進(jìn)東西二廠你肯定是不愿的。這樣,你去錦衣衛(wèi)當(dāng)個百戶,好好替朕看看那幫兔崽子,到底還有沒有能力為朕耳目。”
這結(jié)局本是皆大歡喜,可張儒卻不領(lǐng)情,執(zhí)拗的要求從小旗做起,還說出年紀(jì)太輕恐怕難以服眾之類的托詞。
以朱見深對張儒的了解,張儒為何會拒絕百戶的官銜而選擇一個小旗他心里一清二楚。無非就是因為他好面子,骨子里倔強(qiáng),想要憑自己能力闖一闖。當(dāng)然,如果張儒答應(yīng)了,做好了那是他的本分,做不好,自己可不會像今天一般對他和顏悅色。這一點,朱見深相信這個聰明的孩子已經(jīng)想到。
“罷,你既然要當(dāng)小旗,那就從小旗做起吧!官職低了些,以你的本事,要加官進(jìn)爵,相信不是什么難事。”朱見深頭一次對張儒露出贊許的神情。
以往就算張儒做得再出色,朱見深往往都是在背地里夸獎張儒,絕對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
為君多載,張儒這孩子聰明歸聰明,骨子卻實在太過桀驁,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喜歡的。
討了官職之后,兩個孩子興高采烈的離開,朱見深叫住梁芳,意味深長的問:“梁芳,你覺得這孩子如何?”
梁芳躬下身子:“奴才不敢妄言,此子是陛下看著長大的,他秉性如何,陛下比奴才清楚。”
“讓你說你就說。”朱見深淡淡道。
梁芳抬起眼皮看了看皇帝的臉色,大著膽子道:“此子生性桀驁,對功名利祿看得很淡,可是有時候又好像熱衷名利,奴才實在看不出來。”
朱見深微微皺眉:“你還是喜歡藏著掖著,看來當(dāng)了東廠的廠督,你是越來越喜歡玩小心眼了,是不是想讓朕給你挪挪位置。”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職司,可是十分重要的,梁芳不愿失去掌控已久的權(quán)柄,馬上道:“陛下,奴才不敢妄言。”
朱見深道:“你若是不想當(dāng)廠督,直說便是,朕不喜歡為難人。”
梁芳無奈道:“既然陛下要聽,奴才斗膽說說對這孩子的意見。”
“說吧!”朱見深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梁芳道:“可能是小時候的遭遇太悲慘,此子有些睚眥必報,不瞞陛下,兩年半時間,老奴越發(fā)看不透這孩子。這些年不少人想要置太子于死地,可那些人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被張儒玩死。就連朝中提出廢太子的大臣,也有不少被他弄得丟官罷爵的。奴才看不透的是,此子的秉性到底是怎樣。
他可以為了太子殺人放火,卻容不下任何一個誹謗太子的人。就連奴才,半年前奉命對太子行刑,事后也被這小家伙弄得灰頭土臉。
不過奴才以為,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這小子能夠堅定的站在太子身邊,我大明,就不會有事。”
說完,他小心查看朱見深的臉色,見皇帝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他這才稍稍放心。
良久,朱見深才道:“你對他的看法還算公允,有些事情就在這里說可以,不要傳出去了。貞兒本性是好的,只是當(dāng)年那事的打擊,讓她失了分寸而已。你去告訴袁彬,小小的讓這小子吃些苦頭。”
梁芳道:“這小子脾性不對,怕是不會輕易馴服。”
朱見深冷哼道:“越是烈馬,越要馴服才能當(dāng)大用。這小子平日里都在深宮之中,犯點錯只要他那利嘴一說,不是太后就是太子為他出頭。佑樘需要的是一個肱骨之臣,不是這種性子跳脫的臣子。”
“若是鬧出什么矛盾,只怕.”梁芳不敢說下去,因為他怕說下去會惹朱見深不高興。
朱見深淡淡道:“這小子性子雖然執(zhí)拗,卻有俠義之心,滿朝文武,除了那幾個教導(dǎo)他的師父,他怕是只對袁彬心服口服。讓袁彬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這天下,總有一天朕是要交給佑樘的。”
說完,朱見深疲憊的揮了揮手。
等梁芳出去之后,朱見深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意,他目光深邃看著遠(yuǎn)方,天邊的太陽正在慢慢墜落,他突然張口喃喃自語:“小子,朕倒要看看,你是忠是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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