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陳建國挑了下眉毛。

　　最后村長小心翼翼的問道：“從城里招嗎？人家跟咱離那么遠，要是只領錢不干活兒咋辦？”

　　唐柔：“……”

　　唐柔深吸了口氣，沉聲問道：“為什么要去城里招？從我們村招自己人不行嗎？”

　　“！！！”

　　大隊長連連搖頭：“咱們村的人？不行不行不行，他們連普通話都不會說，見到外面的人只會紅臉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你還指望他們給你談生意？別做夢了，不行的，真不行的。”

　　“咱們要找還是得找外面的人。”

　　村長也道：“對啊，你看咱們村那幾個知青，人家個個能說會道的，還是城里人，光是往那兒一站，那排面就不一樣，讓咱們村的人去，人家一個眼風都不帶給的你信不信？”

　　不是他們滅自己威風。

　　農村人和城里人的區(qū)別真的是太明顯了。

　　衣著打扮言行舉止，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那些最早的時候下來的知青，按說在農村已經生活了十多年了，真的已經跟農村人沒有任何區(qū)別了。

　　他們就連說話，雖然還是說的普通話，口音上卻還是帶上了本地的某些發(fā)音。

　　可一旦提到回城，看著好了，哪怕是各方面條件最差的知青，也瞬間跟村里人不一樣了。

　　這種骨子里的自信，是農村人很少有的。

　　當然，像陳金玉那樣被家里寵壞了盲目自信的人不一樣。

　　人城里人是有底氣的自信。

　　再說了，別說人家大城市里的人了，就是縣城里的人，那些售貨員看到他們這些臉上手上都刻著農民印記的人的時候都是看不起的。

　　人家看都不看你，你還怎么跟人家談生意？

　　還想讓人家進你的貨，那不是在說笑嗎？

　　說起城里人看不起鄉(xiāng)下人，人人都有一肚子苦水。

　　從村長，到支書，到正副大隊長，到陳紅梅，到會計，到庫管員，幾乎都被城里人罵過鄉(xiāng)巴佬或者泥腿子之類的話。

　　還有駐村干部。

　　駐村干部倒是城里人，可他工作在鄉(xiāng)下，也免不了干活兒。

　　時間久了，也成了半個農村人了。

　　就連他也曾經被人翻過白眼。

　　唯一的例外是治保主任錢成鋼。

　　那是因為他長相太兇，本人又不怎么出去。

　　他去的最多的就是公社，還基本都是為了開會。

　　一瞬間，本來大家正在為廠子的未來而發(fā)愁，結果一秒變吐槽大會。

　　他們這些當干部其實多多少少跟普通村民還是有區(qū)別的，起碼來說他們至少言行舉止都很落落大方，算得上舉止有度。

　　就算這樣也避免不了被人看不起，更不要說普通村民了。

　　唐柔一開始還很生氣。

　　后來聽大家說多了也忍不住心酸。

　　說真的，城鄉(xiāng)之別就算是后來開始實行農村城鎮(zhèn)化后，這種區(qū)別也沒消失。

　　唐柔非常無力。

　　這種大環(huán)境的問題，她區(qū)區(qū)一個小人物要怎么改變？

　　最大的問題在于，她根本無法改變。

　　都說蝴蝶在太平洋這邊扇一下翅膀，在海的另一端就能掀起一場海嘯。

　　可現在她這蝴蝶翅膀應該扇了挺久了吧？

　　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煽動帶來了什么改變。

　　難道炮灰真的只能當炮灰，要改變只能靠女主角的主角光環(huán)嗎？

　　可女主杜若蘭現在都跑去上大學了，大家頭頂上的字都消失了，誰知道她的光環(huán)還能不能作用到他們這個小村莊啊。

　　這一刻，唐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迫切的希望明年的到來。

　　只有改革開放了，計劃經濟變成市場經濟，政策允許私人買賣了，他們這種小工廠才能找到出路。

　　她一聲不吭的垂頭思考，卻不知其他幾個人已經討論到了關鍵地方，正在爭論行不行。

　　可幾個完全沒有企業(yè)管理經驗更沒有做生意經驗的村干部能討論出什么呢？

　　最后只能再次征詢已經外出長過見識的唐柔的意見：“小唐，小唐，你說句話啊。”

　　唐柔正在思考未來的出路，根本沒聽他們說，只能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說什么？”

　　陳紅梅嘴巴快，立刻把剛才討論的事兒給說了下：“小唐，咱們這些人里面，就屬你見識多了，你說行不行吧？”

　　唐柔差點跳起來，大聲道：“不行！絕對不行！咱們的出廠價本來就不算高，再降還怎么賺錢？”

　　開什么玩笑！

　　不管什么時候，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降價！

　　惡性競爭從來沒有好結果，最終只能走向毀滅。

　　老村長一臉無奈：“不然怎么辦呢？”

　　他們也想賺錢啊。

　　唐柔：“反正不能降價，降價死路一條，我們不能光指望那幾個知青，萬一人家在城里又找到其他工作呢？人家有了工作還顧得上咱們嗎？我們不能指望別人的良心。咱們必須有自己的銷售員，必須是自己人，我們村的人，這樣才不會被人卡住銷售的渠道。”

　　　

　　開玩笑，一個工廠最重要的三個環(huán)節(jié)，進貨生產銷售，最關鍵的銷售被卡，這是不想干的節(jié)奏吧。

　　老村長猶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可咱們的人不行啊.”

　　唐柔不容置疑道：“不行就學！只要肯努力，就沒有學不會的！”

　　她想到了一個人：“別的不說，我家建生我看就不錯，長得不錯，人也會說話，我記得他說過幾句普通話，說的還不錯來著，找?guī)讉�跟他差不多的，我們找人給他們培訓培訓，實在不行，我，我親自帶他們。”

　　唐柔心想，雖然我也沒做過銷售，可我好歹大學的時候去大街上發(fā)過傳單，在奶茶店賣過奶茶，還去賣了三個月保險，雖然只賣給了爹媽朋友，總也比這些人要多一些銷售經驗吧。

　　反正賣東西，在商品過硬的前提下，靠的就是嘴皮子，最多私底下再有點小動作。

　　我就不信我還比不上那幾個知青了。

　　我三級的普通話可不認。

　　陳建國終于看不下去了，嘆氣道：“一直靠別人肯定是不行的，唐柔這點說的沒錯，這樣，我好歹在外面的經驗比唐柔多點，我來當咱們廠第一個本地銷售員吧，我先去外面趟趟行情，要是可以的話，就帶上幾個能說會道人品靠得住的。”

　　！！！

　　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就陳建國年前給村里弄了幾臺脫麥機，現在又拉回來一車縫紉機的本事，沒人覺得他賣不出小小的頭花。

　　村長更是驚喜萬分：“真的？你說真的？建國，叔年紀大了，你可不能哄你叔啊。”

　　陳建國笑：“我哄誰都不能哄咱們自己人不是？再說了，你們是要給我錢的，我又不是白干。不過我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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