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2月2號，大年夜前兩天。

　　陳建國的家電店的門終于關上了終于能和家人一起準備過年的事了。

　　“二明，二明，再拿一張紅紙。”

　　二明急急忙忙的抽了一張紅紙：“來了來了來了。”

　　大明接過紅紙一看，氣的七竅生煙：“你豬啊，讓你拿紅紙你就拿紅紙，要寫對聯的，你不知道把紅紙裁出來嗎？”

　　二明超委屈：“你又沒說要裁出來。”

　　“你你你……”

　　大明氣的指著二明的手只哆嗦。

　　大妞接過紅紙，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嚷嚷什么嚷嚷，有你廢話的這幾分鐘早就把紅紙裁好了。”

　　說著就把紅紙來回折了幾下，二妞趕緊把線頭給她，自己摁著另一頭。

　　姐妹倆齊心合力，很快就把紅紙裁成了十五公分寬的長紙條。

　　大明被這姐妹倆給堵的說不出話來。

　　只能憤憤的去拿毛筆準備寫字。

　　三妞忽然揚聲道：“這副對聯干了。”

　　小明也大聲道：“我這邊這副也干了。”

　　只見陳家堂屋地上沙發上桌子上，到處是對聯。

　　紅紙黑字，字跡略顯幼稚，顯然是剛學沒多久。

　　大明拿著沾好墨的毛筆擺好姿勢，大聲道：“這副對聯寫啥？”

　　是的。

　　陳家這個年所有的對聯都是孩子們寫的。

　　六個孩子輪流來，一個都沒逃過。

　　80年下半年唐柔淘到了一本毛筆字字帖，就給他們增加了毛筆字練習的作業。

　　一開始他們還不想寫來著。

　　覺得以后用不著。

　　唐柔就帶他們去看村里廠里墻上的標語，問他們用不用得著。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

　　他們村是有人專門刷標語的。

　　哪里的標語字被風吹雨淋的不明顯了，立刻帶著刷子和白灰桶去補刷一次。

　　還有大隊部外面貼的很多通知和上面的一些文件等等。

　　這個是毛筆寫的。

　　雞蛋那么大的字，整整齊齊的寫在紅紙上貼到墻上。

　　負責刷標語寫大字的人還有工資的，雖然只有五塊錢，可五塊錢工資加上十個公分的滿工分，除了農忙都不用下地，照樣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工作。

　　唐柔說了諸多理由。

　　比如寫的字好看，老師批卷子的時候看的心里舒服，說不定都給你少扣幾分，尤其語文這種有的問題很主觀的科目。

　　再者，要是寫的字好看，說不定數學老師還會給你多兩分卷面分呢。

　　再比如，字寫得好，等以后工作了人家看你字寫得不錯說不定就讓你去坐辦公室讀書看報，而不是讓你下車間干體力活。

　　再比如，字如其人，你寫一手好字，人家看到也會覺得你這個人可以交往，對開拓交際圈有好處。

　　最現實的例子就是陳建國。

　　陳建國一開始也就是上了個掃盲班勉強認識幾百個常用字而已。

　　后面會的那些都是在部隊的時候學的，包括字也是在部隊的時候練的。

　　他也沒字帖，就照著書上字的字練。

　　最后就練了一手漂亮的印刷體，又有自己的脾氣，明明就是普通的宋體字，硬是給他寫出了鋼筋鐵骨的感覺。

　　他靠著這手字不管去走什么手續，人家都會高看他一眼辦事也容易點。

　　再再推一步，什么都干不成，至少學一手字，也能靠寫字吃飯，就比如陳李莊那個專門刷標語和寫大字報的人。

　　再不濟，以后要是遇到什么煩心事，寫寫字也能靜下心來。

　　總之一大堆話，就是讓他們練字。

　　半年下來成果斐然。

　　雖然還沒村里那個專門寫字的人寫的好看，寫成對聯貼出去也不是那么難看了。

　　就是六個孩子都有點害羞。

　　四個小的一人寫了一副就堅決不寫了，兩個大的只好承包了剩下的。

　　把剩下的門上的對聯寫完，幾個人又商量著給茅廁給地窖給外面的水井和雞棚也寫上個對聯。

　　外面那口老水井寫了‘井深水甜’，雞圈寫了‘一日三蛋’，茅廁寫了‘大小便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這么貼了上去。

　　甚至寫的上頭，還給豬圈也寫了一個‘喝水長肉，吃草增肥’。

　　奈何他家沒養豬，最后大明偷偷把這副對聯給貼到了爺爺家的豬圈上。

　　唐柔看到‘一日三蛋’頓感啼笑皆非：“貪心了啊，一天三個雞蛋，你們想把咱們家雞給累死啊？”

　　大明很得意：“能下兩個就能下三個，誰讓它們吃的好呢，誰家雞一年四季有三季天天吃蟲子？要是不下三個蛋多對不起我們這么努力？”

　　幾個孩子這幾年只要地里有蟲，就沒斷過去捉蟲這項工作。

　　只要有空就去捉蟲。

　　菜地里的菜青蟲，河溝的蝗蟲蟋蟀螞蚱蜈蚣蚰蜒花大姐，地里的土蠶桐樹上大青蟲，只要是能抓來的蟲，茅廁的蛆，統統被他們抓來喂了雞。

　　夏天蒼蠅多的時候還特意用蒼蠅拍打蒼蠅，打下來的蒼蠅也喂雞。

　　就指望著家里的雞能多多的下蛋。

　　沒辦法，雖然煮雞蛋吃多了很膩味，但雞蛋的做法很多。

　　換著花樣吃，總也吃不膩。

　　陳建國一本正經道：“一日三蛋算什么，大明，你應該寫一次三蛋，一日三次，這樣咱家一天就能收一百個雞蛋，我和你娘也不用工作了，咱家光靠賣雞蛋就發大財了。”

　　大明剛開始還聽的笑嘻嘻，到后面就明白過來了，這個爹在笑話他做白日夢。

　　大明忍不住瞪了他爹一樣。

　　唐柔忍笑：“我們大明是個實在人，才不搞這些假大空呢，對了大明，你明年就要小升初了，有沒有想好去哪里上學？”

　　她明年也要去縣城開店。

　　按唐柔的意思，肯定是他們做父母的走到哪兒，就把孩子帶到哪兒。

　　可家里六個孩子也都不小了，從小在村里長大在村里上學，朋友同學不是本村的就是附近幾個村的。

　　他們要是不想去縣城上學，唐柔也不打算勉強。

　　反正就現在來說，除了那些大城市，縣城和村里的學校教學水平差距也不是很大，他們村的初中每年還能考上一二十個高中，十來個高中呢。

　　整個十里河公社就五所初中，他們村的初中能考上三分之一，這個師資力量在現在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呃……”

　　大明頓時陷入了沉思。

　　村里的學校他是呆習慣了，可縣城的學校好像更好，但是這邊認識的人多，可那邊的學校更大。

　　唐柔見他還沒想好就道：“不著急，反正還有四五個月才考試呢，你可以慢慢想。”

　　正說著，門口傳來一陣穿透性極強的哭聲。

　　并且這個哭聲越來越近。

　　唐柔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是來找咱們的吧？”

　　話音剛落，張大蘭已經哭嚎著進來了：“老五，念娣，你可是金寶的親姐姐，咱家就屬你最有本事認識的人多，你可得給咱金寶做主啊。”

　　唐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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