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鐵山自己去翻出茶杯和茶葉，自己從暖瓶里倒了點水泡了杯茶，坐在接待區慢慢品茶。

　　不細看，還真以為這是個養尊處優的姥爺。

　　只是得忽略他大馬金刀的姿勢，茶杯蓋朝下扣的方式，以及一手接著茶杯把手一邊用手扶著另一邊還小聲嘀咕為什么不捏兩個把手。

　　至于唐柔的問話，他只當沒聽見。

　　今天，他是來給媳婦兒和兒子壓陣的，不需要他上場。

　　張大蘭聽到唐柔的質問滿心不悅，喝道：“老五，我可是你娘，你就這么跟你娘說話的？”

　　唐柔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你是我娘啊，那你就是我閨女的姥姥了，別人家的姥姥年年五月走親戚都要給外孫外孫女送羊，你這個姥姥給你外孫外孫女送了啥？西北風？”

　　“啊，說錯了，五月份不刮西北風，刮的是北風，你給送北風了？是風自己順路跑的吧？”

　　說著她輕輕拍了自己臉頰一下：“看我這嘴，又說錯了，唐家莊可在陳李莊南邊的，北風是從北往南刮，可不會從唐家莊刮到陳李莊，那就是連北風都沒得了？”

　　“走五月連北風都不舍得送，我一直當大妞他們姥姥姥爺早就死了呢。”

　　走五月是這邊的一個習俗，沒有固定日子。

　　一般在割麥之前，大家日子最不好過的時候。

　　通常是孩子的外家做點熟食給出嫁的女兒送過去。

　　這個不年不節沒有固定日期的節日，其實是這邊自己發展起來的一個相當于互助的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從來青黃不接的時候最難過，大人難過孩子也難過。

　　但長輩們為了保證孩子的存活率，就慢慢的有了這個沒有日期的節日。

　　所謂的走五月要給外孫外孫女送羊，就是就是送做好的吃食，啥都行。

　　誰家沒閨女，誰家沒兒媳？

　　你給別人家送，別人家也給你家送。

　　因為這是送給小孩子的，稍微講究點的人家，都不會跟小孩子搶吃的，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證孩子的存活，畢竟小孩吃的可沒有大人多。

　　大人能餓上三五天，可小孩要是三五天不吃飯，就真的要夭折了。

　　這等于是孩子的救命糧。

　　唐柔出身在城市，也沒有什么親戚朋友，自然不知道這個節日。

　　還是變成唐念娣跟陳建國結婚的第二年，見到左右鄰居王愛萍李月蘭兩個妯娌的娘家都提著一籃子的蒸糕窩頭啥的來走親戚才知道的。

　　佩服的同時，也很自然的從唐念娣的記憶里挖出來，唐鐵山張大蘭兩口子從來沒跟唐念娣家走過五月。

　　嫁的最近的唐念娣都沒有，唐招娣她們嫁的遠，就更沒有了。

　　唐念娣有一段記憶，是二妞兩歲她懷三妞的時候，唐家跟他們要錢要蓋房子。

　　幾個閨女不敢不從，私底下難免有些牢騷，畢竟誰的日子都不寬裕，唐鐵山張大蘭跟他們張口就是一百，這等于逼著他們去死。

　　就跟張大蘭說連五月都沒走過，憑什么給家里蓋房子。

　　張大蘭理直氣壯的說就憑老娘把你們養大還安安生生的嫁出去生了一堆小討債鬼，再說她們嫁的那么遠，一家一家的走親戚是想把他們老兩口累死還是咋地？

　　唐勝男就問五姐嫁的近為啥不去五姐家走親戚。

　　張大蘭就三個字‘她配么’。

　　有些記憶真的不能挖不能想，越想只會讓你越氣破肚皮。

　　張大蘭氣的猛拍桌子：“你當我跟你爹不想去你們家走親戚嗎？這不是家里條件不好嗎？”

　　“再說去了你家，不得去你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和老六家？”

　　“你當咱家跟別人家一樣，兒多女少，或者干脆就好幾個兒子一個閨女的？六個閨女走親戚走下來，你是想把我和你爹的棺材本挖出來啊？”

　　“再說我和你爹還得靠你弟養活呢，金寶一個人既要養老婆孩子又要養我和你爹，他連個外出應酬的錢都沒有�！�

　　“你這個做姐姐的不說幫襯自己兄弟一把就算了，你居然還有臉惦記兄弟的東西？你還要臉不要？”

　　唐柔回的干脆利落：“不要。”

　　張大蘭瞠目結舌：“你你……”

　　唐柔冷笑道：“誰有一對兒不要臉的爹娘還能有臉？反正爹娘不要臉，我一個做閨女的要臉有什么用？？給人家打還是給人家撕？”

　　張大蘭再次目瞪口呆。

　　完全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生出來的五丫頭。

　　五丫頭當初多靦腆一個人啊。

　　她說一句東，這丫頭再不愿意也不敢說一句西，甚至還要連北和南都要先跑一圈，免得做的不夠好挨打挨罵。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沒皮沒臉的樣子了？

　　五丫頭到底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想到這里，張大蘭臉色一變。

　　她自以為隱晦的上下打量唐柔。

　　唐柔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但她毫不在乎，張大蘭想看，她甚至伸長脖子左右扭臉還站起來伸了伸胳膊，讓她看的更加清楚一點。

　　就在她以為張大蘭會說出什么建設性的話的時候，就聽她自顧自說道：

　　“算了，咱不說這些了，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老五，你一直在縣城，你有沒有聽說什么？”

　　唐柔納悶，這老妖婆剛才在屋里轉來轉去的時候她看的一清二楚，那貪婪的樣子，就差口水流下來了。

　　她還以為這死老太婆會說出讓她把這個店讓給唐金寶之類的話來。

　　沒想到她居然這么問。

　　幾年職場生活，她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生活富裕無憂無慮喜惡都掛在臉上的小天真了。

　　她快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段時間縣城發生的事情，發現沒有什么能和唐家掛上鉤的。

　　就搖了搖頭，不動聲色道：“沒聽說，怎么了？”

　　張大蘭本來就是隨口一問，根本不在乎她知不知道，就道：

　　“是這樣，你弟單位有人看他不順眼，舉報他挪用公款，現在你弟被公安抓起來了�！�

　　“金寶從小就是個膽小的老實孩子，螞蟻都不敢踩死，他怎么敢去干這種壞事？”

　　“再說了，他和她媳婦兒都有工作有工資，還很高，養他們一家子光工資都花不完，他腦子進水了去挪用公款？”

　　“老五，你和你男人是能耐人，你去跟建國說一下，你們去把金寶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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